李從心盯著沈青和馮教授的方向百無聊賴的扯著樹葉:“馮教授神智恢複得真快!”她說著,忽然轉頭,食指指著老秦,“你剛才是不是動了什麽手腳?”

    “拜托,我就是個道士,抓鬼可以,治病可不行。”老秦一口否認,“我看他瘋病好得這麽快,多半是你除掉那些低等鬼怪起了作用。他不知道在哪裏沾了晦氣,特別招那些東西。累積的多了,會造成相當可觀的精神負擔。普通人往往扛不住”

    “你的意思是,我幫他除掉了這些東西,隻是暫時緩解了他的狀況而已?”李從心問。

    “理解正確。”老秦一挑眉。“他這是心魔,解鈴還須係鈴人。”他說著朝馮教授的方向抬了抬下頜。

    李從心順勢看過去,隻見馮敬棠的頭垂了下去,枯瘦的雙手捂著臉,身體在石凳佝僂成一團。沈青坐在旁邊輕拍著他的肩膀,似乎在小聲安撫。

    馮敬棠閉著眼睛,他仿佛剛剛從一個渾渾噩噩的夢魘中醒來。幾十年的記憶如同快放的電影在腦海中飛速迴播。身旁這個跟沈容極其相似的年輕人提醒著他,他的夢魘至少有一部分是真實的。

    沈容死了,陳安也死了,陳安帶去的幾個學生聽說也有幾個已經不在人世了……這些年輕人就是他親手送上不歸路的……馮敬棠打了個哆嗦。

    沈青看著老人微微顫抖的身體,心裏實在是擔心,隻怕他老人家清醒了這麽一會瘋病又會開始發作。想了又想,還是小心翼翼的說:“馮爺爺,我爸去世這事我從來沒有怪過您。我來,除了問我爸去那邊的原因,還有另外一些問題。”

    “……你還想問些什麽?”老人慢慢的問,聲音從指縫間漏出來,有點渾濁。

    沈青說話前下意識的迴頭看了看站在好幾米之外的李從心,隻見她跟老秦也正望著他們。他舔了舔嘴唇,把問題倒了出來:“您當時也是準備的進山的,那我爸他們一起進山的人您是不是都認識?或者您知不知道他們一共有幾個人?都是幹什麽的?”

    馮敬棠背部一僵,慢慢的抬起頭,卻不說話,隻一雙渾濁但不乏犀利的老眼上下打量著沈青。“你問這個做什麽?你爸爸他們死於泥石流,是人力不可抗拒的自然災害!”老人家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清晰而嚴厲。

    沈青叫他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反駁:“隻是自然災害的話,那您剛才為什麽還說‘地宮’裏有惡魔?”

    “但是那跟你爸的死沒關係。”馮敬棠沒有否認“惡魔

    ”一事。

    沈青拿不準馮教授推三阻四的真實原因是什麽,隻好說:“您也別多想,我說了,我不是來追查我爸的死因,隻是想問問他當時過去那邊的情況而已。當年一起去的人都過世了,我能找到的知情人隻有您了,幫幫我好嗎,馮爺爺?”

    馮敬棠狐疑的看著他:“知道以後呢?你也要去?那我這不是在幫你,我這是在害你!”

    “我是自己要去那裏,跟您沒關係!”沈青解釋。

    馮敬棠使勁搖頭:“不要去,去了那裏的人就算不死,也要脫層皮……我對不起你爸,不能再讓他兒子去送死。”

    沈青也毫不退縮的迴望:“那周小陽他們呢?他們不就是您派去的嗎?他們七個人出去,現在隻有周小陽跟翟立兩人還活著。何時雨死之前說過,當年周小陽還是大一的學生,成績普通,表現一般,他能去那邊完全是因為你指名要他去。”他也不管會不會再度刺激到這位老人,又補了一句,“您既然已經讓學生去送過死,再多我一個又有什麽關係?”

    馮敬棠一臉震驚的看著他:“你剛才說何時雨……小何……死了?”

    “就一個多星期前的事。”沈青點頭。

    馮敬棠剛聚起來的一點氣勢一下子泄了個幹淨,這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家頹然的癱坐在石凳上,喃喃自語:“淑英說的對,我是什麽教授啊?!我就是個殺人犯!”

    沈青:“馮爺爺?您在說什麽?”

    馮敬棠淒然一笑:“我是個殺人犯啊!害死了那麽多孩子,害死我老伴,可我這條老命卻還沒有黑白無常願意收……”

    他這個笑看得沈青心軟,反倒安慰他:“馮爺爺,我剛才說的過了,我知道,您隻是醉心學問,想破解未知而已……”

    “不。”馮敬棠打斷他的話,“是我自私,我明知道那一帶地質災害頻發,明知道出入地宮有危險,我卻還拿這些孩子的命去賭……沈青,你什麽也不要問了。我不會告訴任何事。”

    馮教授說著就要起身。沈青趕緊一把拉住他:“等等!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一定要去那裏?”

    “阻止完人送死還要問原因嗎?”

    “老秦說,周小陽跟翟立或許還有救。”沈青仍抓著他不放。

    “你說什麽?”馮敬棠轉頭。

    沈青將之前的一係列變故長話短說了一遍。馮敬棠一臉震驚的看向那邊樹蔭下的兩人。“他們是李叔言

    的外孫女跟‘借屍還魂’的老秦?”

    沈青點頭:“正是這樣。”雖然聽起來十分詭異,但是對於光憑推測就能相信甘南地宮存在的馮敬棠來說,似乎也不是那麽不可理解。

    “但是……”這位老人還是發出的質疑,“你和老李的孫女沒必要攪進來。一個不小心,死的就不隻兩個人了。”

    沈青點頭,也看了看李從心:“可是她想去看看她外公心心念念要去的地方。她外公去那裏的時候她才九歲,之前她父母過世後她一直是跟著外公生活。她想看看到底是什麽地方能讓她外公拋下九歲的外孫女。”

    “……那你呢?”馮敬棠眼神十分複雜。

    沈青笑了笑:“她去哪我都想陪著。更何況這麽危險的地方。”

    馮敬棠沉默良久,低歎口氣:“也好,我就跟你說說吧,多了解一點也多一點活下來的把握。”

    當年馮敬棠雖然知道了那個‘地宮’的存在,但那條線路不是學生實習的線路,又牽扯到無法解釋的神怪,也就沒法立項,根本申請不到項目經費。本來以為這個是沒希望了,但沒想到,沈容畢業好幾年後,不知道怎麽認識了一個愛好探險的老板。他說通老板投了一大筆錢,又拉上了好幾個人合夥。原本馮敬棠也是成員之一,但出發前一個月他出了車禍,未能成行。

    根據馮敬棠推測出地宮的那個朋友的話,要去找地宮,必須帶上懂法術的道士。99年那批進山的人的術士就是李從心的外公李叔言。他們雖然全軍覆沒,但是從沈容寄迴來的信件上可以看到,那個“地宮”他們找到了。

    馮敬棠得知這個消息更加想親自前去。很快,三年後,他以其他的名目立項,申請到了項目經費,組建起了一隻隊伍。當時指定周小陽就是因為他們同去的道士老秦缺少陰陽眼。本來也已經萬事具備,然而臨行前,馮敬棠卻因為高血壓進了醫院,再次與甘南地宮失之交臂。

    “我真是不甘心啊!”馮敬棠苦笑,“當時死了老師和學生這個項目自然也就黃了。學校有心把事件壓下來,媒體也沒過多報道。”

    他說著從口袋裏摸出一張名片,皺皺巴巴的,也不知在兜裏揣了多久:“你們要是想去,可以跟這個人打電話。他可以給你們提供裝備。”

    “這是?”沈青疑惑的接過名片,“方明?”

    “他是我後來遇到一個生意人,對地宮感興趣,想去,就是一直沒湊齊人。”馮敬棠低下頭,“你一定覺

    得我瘋了吧?明知有危險還讓人去。”

    沈青沒有迴答,馮敬棠也沒期待他迴答。他接著說:“我也覺得我是瘋了,自從得知這個地宮的存在,好像每天都有人在我耳邊說,去啊,去看看啊!不然這輩子活著有什麽意思?”

    “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它說的對!有什麽意思!”馮教授忽然站了起來,像被什麽附體一樣猛然朝對麵的人工湖衝去。

    沈青嚇了一跳,急忙去攔他。他到底年輕,力氣也大,總算在老教授離湖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拽住了。停下來的時候,心髒都快蹦出來了。

    “老爺子又發病了!”保姆跑過來攙起馮敬棠,“你再往湖裏跳,我不帶你出來了哦!”

    老人家卻仿佛聽不見她的話,雖然不掙紮的要跳湖,但是人卻又迴到了渾渾噩噩的狀態,跟他說什麽傻嗬嗬的笑。

    “你們幾個快走吧!別跟著了!”保姆一麵攙著老頭往迴走,一麵轟趕他們。

    沈青還想著幫她把馮教授送迴家,卻被李從心拉住了。“別去!”她看著他們漸漸走遠的身影,搖頭。剛才她發覺,保姆臉上的黑氣仿佛又更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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