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礫下,硝煙中,火與水交替盤錯,隨著碎片細微地摩擦,一陣又一陣的哢嚓聲,地震來了。


    巨大的石塊卷著一切可以卷入的東西,像洪水般朝著低窪處,噴湧。


    “救……命。”幹咳著,拚了命,用力擠出一句話來,然而聲音小到忽略不計,從巨大冰冷的廢墟中傳來,凸出的鋼筋與水管將他狠狠釘死。


    他並不是唯一一個被波及的人,因為在他的身旁,倒下的牆壁下,露出的半截身子,還在動,他的眼睛瞎了,飛濺出瓦礫僅僅是割破了他的眼球,讓他還有時間為自己的痛苦哀悼,或是些別的東西。


    隨遇而安是大部分的人在生活的苟且中不得已的妥協,而毀滅大概和這些人是無緣的吧,畢竟現在的生活何嚐不是一種毀滅,他此刻,也許還是處於正在毀滅當中吧。


    三十幾年之前,他在一片黑暗中誕生,周圍盡是簡陋的草垛,或許是柴房吧,那裏稍微暖和些。


    “哇——”,他哭了出來,這應當是他此生唯一一次哭了,在他身後的草垛上大口喘氣的是他的母親,而另一個想來想去也隻能是外婆了,畢竟他的父親是個戰爭孤兒,母親大汗淋漓卻依舊將他抱起,那時他如果睜開了眼睛的話,也許就會見到他的母親了吧。


    外婆說,第二天媽媽就走了,但是爸爸還是努力撐起了這個家,他的爸爸從沒有感受過親人的感覺,他也許是他父親唯一的慰藉吧,就這樣兩個人把他拉扯到六歲,可是命運總是在開玩笑,他的父親因為過度的勞累,腿部落下了病根,大部分工地都不會要他了,在他的眼裏,他的父親從來沒哭過,他的父親選擇自己開了一塊地,種地,這可能是唯一的出路了吧,收成意外的不錯,十二歲那年外婆走了,爸爸破天荒地哭了三天三夜,他開始注意到他偉岸的身軀竟有些瘦削了,自從小的時候開始,他不知為何對生命出奇的漠視,他不會責備自己,他會隻覺得這是命運,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他按著父親的期望考上大學,順利畢業,找到了一份工作,過著大多數人都渴望的無比正常的生活,但他依舊是不幸的,今天,他依舊渾渾噩噩地活著,直到大樓崩盤的一瞬間,他都依然覺得這一切總該是這樣的,根除毀滅的方法就是消滅自己嗎?對了,他好像是今天要迴去看望父親,幾個月前的電話嗎?還是幾年前?但他……在生命的最後一瞬間,他莫名想起了父親,是在一片美麗的麥田中,那裏有外婆,盡頭的小木屋後,一個漂亮的女人正煮著食物。


    “是媽媽嗎……”


    固定的身軀上頭顱猶如飽滿的稻穀般垂下,再無生息。


    這個被吊著的人迎來了自己的終焉,他一直在失去,直到失去自己,誰都不知道他來到這是為了幹什麽,也許是為了辭去工作,誰都說不好……


    此時的我穩住自己的身子,雖然沒有什麽大礙,但突如其來的地動山搖,還是令我站不住腳,沒等我反應過來,一個人猛的從樓頂跳下。


    迴看爆炸的中心,大樓的廢墟中,一個人拖著一具燒焦的屍骸,走在搖搖欲墜的牆壁碎片搭成的獨木橋上。令人意外,他竟沒有一絲損傷在身上,甚至說除了褲腳上的一些塵土,他幹淨得根本就不像經曆過現場的人。


    一群白衣穩穩地站在廢墟之上,看著他。


    “觀測到了嗎?”為首的男人率先發言道。


    “沒有,但有重大發現。”另一個人說道。“他剛剛有一瞬間顯現了。”


    “現場交給後勤部解決,至少現在知道了它的防禦手段,撤。”


    白影消失,天黑了一點點。


    “你還不能死,你還沒告訴我,他是誰呢?”男孩歇斯底裏地朝著屍體吼叫,可是已經死去的人又能告訴他什麽呢。


    按道理來說,屍體是死掉的,不可能做出有關生的活動了。


    可意外發生了,血肉模糊的屍體坐了起來,但由於聲帶損壞,他說不了話,隻是十分驚恐,推搡著,又一邊用力地抓撓,但很快,他又失去了行動,倒在了地上。


    他很失望,慢慢地將屍骸扶起,突然,他注意到剛剛屍體壓住的地方,血磨成了一個字。


    “門。”他擦了擦臉,再三確定,認出了那個字。還沒來得及安葬,突然的吱呀一聲,爆炸引起的第二波地震來了。


    這次他來不及躲避,一塊石頭從天而降,在他以為他要完蛋時,黑色的爪子出現在半空中,傾斜了巨石,倒在了他的旁邊,他有些驚訝,但很快他便意識到自己的不平凡,隨後他深唿吸,縱身一躍,雖說摩天大樓已崩塌,但剩餘的高度也是一樣高的嚇人,閉眼,巨大的風壓唿著每一寸肌膚,從空隙中進入,向上拉著衣服,睜眼,是樓下的綠化帶,向後而望,一條長長的黑影,勾住了廢墟上一處還算結實的地方,慢慢地,他放下自己淩空的雙腳,直到接觸地麵,一切都是那麽的不真實,但也來不及想了,他朝著一個地方走去,他記得父親和他提起過。


    龍華洞中有扇門,門後住著異界神。


    他慢慢地走,直到他發現模糊的記憶已經派不上用場,幾十年,足夠改變,哪怕一處細微,也盡是物是人非。


    在這時,他的影子朝向一個奇怪的方向不斷拉長,他覺得這,不,他甚至有些肯定,這是指引。


    循著影的方向,闖過灌木叢,天也漸漸黑了,衣服被勾出了幾處空洞,幾道紅印,直至看見一個洞,洞口黑漆漆的,但邊緣卻格外平整,遠遠望去就像是一片黃土中莫名空缺了一塊,連接深淵,進入後,令人意外的是,並沒有那麽黑,反而敞亮,亮度高出了外麵的夕陽,詭異的光充滿了這裏,卻逃不出去,他現在有些害怕,但此時真相就在下方,毅然決然,向著更深處,進發。


    不久,他便看見了一扇門。


    門框通體黑亮,各式各樣的圖案,樣貌千奇百怪,無一例外,盡是像異界而來,最為詭異的是,門開了,盡管門後什麽都沒有,但總是感覺到,門後有著一股極為黑暗的力量,無形的像是巨大的手,壓抑著周圍的空氣,讓人心跳加速,血液飛湧,不斷地匯聚在腦子裏,警告著軀體,離開與危險。


    但卻不知為何,我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是害怕嗎?大概應該不是,畢竟我……早就做好了決悟了……嗎?


    顫抖的手逐漸伸向了門,再反應過來時,我的半隻腳已經踏入了門後,懸在空中,我的另一隻手被一個人拉住了,他有些眼熟。


    “是你,李麟……”他恰到好處的堵住了最後幾個字眼,將距離把握到陌生人的尺度。


    “我看見你好像失了神。你沒事吧。”我急忙拽迴他。


    “沒事。”


    “話說,剛剛的爆炸是……”我問著他,迴想起剛剛沿途的人間煉獄,眼中血絲密布。


    “是一群白色衣服的家夥幹的,大概是恐怖襲擊吧,真是倒黴呢。”拉長的嘴角,蹩腳的演技,無助地歎息。


    “是嗎。”我低聲迴道,但我已然知道了個大概。“那你認識這扇門嗎?”看著他剛剛的神態,我不由自主地問著。


    “不知道,但我應該見過。”他摸著門,用一種滄桑的語氣,像是和老友相逢一般地熟悉。


    看著眼前這一幕,讓我感覺剛剛就算不拉開他,也不會出什麽問題,因為這個人才是最大的問題了,被門所吸引是惡念所引,那心向門去,隻能是惡墮或惡貫滿盈。


    柳君顏慢慢地摸著門框,口中自言自語。


    “毀滅與新生。”


    我在一旁盯著他的一舉一動,開口問道。


    “那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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