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太雜,直至半夜都沒睡著。屋外一陣不小的動靜,疑似有毛賊光顧。龍璟的心直接提起來,屋子裏最值錢的就是草藥了,要是它沒了的話,這幾個月的努力都白費了!


    龍璟下床要出去看,似乎是驚擾了外麵的東西,他隻來得及看到一條長長的黑影掠過,擦過他蒼白纖瘦的腳踝,迅速鑽進了床底。


    什麽東西?


    以為自己眼花了,低頭一看床底,望進一雙發著幽幽綠光的眼睛。像狼又不似狼,沒有燈,在黑夜裏看不清。


    「你是什麽東西,魔物嗎?」魔物好像不會說話,雞同鴨講了。


    龍璟覺得,跟著自己並且偷看洗澡也是他,沒有啥惡意的古怪東西。明早還在幹活,他就繼續迴床睡覺了。他窮得叮噹響,實在沒啥可拿的,賊來了都得給他幾個鋼鏰。


    聽著上麵的唿吸聲漸漸放勻,人魚才緩緩爬出來,他形似野獸,身上的肌肉塊狀分明,有力的前肢撐起身體,拖地的銀灰色長髮海藻般打著卷。淩亂的頭髮下是一張人類麵孔,細密的鱗片分布麵頰和耳後,帶著一股奇異的冷香,他靠近了床上睡著的少年。


    在人魚眼裏的人類少年脆弱而可口,白皙的薄薄皮膚下血管跳動,健康的心髒更是極好的補品。人魚湊得更近了,他深深嗅了一口氣,仿佛是已經品嚐到少年的美好,他豎起來的妖異獸瞳都繃成線,紫霧色的虹膜有轉紅的跡象。


    他開始興奮起來,脊背和手臂兩側的鰭扇張開,薄唇下的尖銳牙齒快要親吻上少年的脖頸。


    「叔叔……」


    一聲夢囈止住了人魚的動作,他退開了距離,疑惑重複:「叔……叔?」


    古老的生物並未天生掌握人類的語言,因而咬字艱澀遲鈍。


    天才蒙蒙亮,少年就醒了,他摸了摸自己僵硬的脖子,發出疑惑:「我落枕了?」他赤腳踩在木質地板,看著一地的烏黑水漬陷入沉思。屋裏潮濕微涼的氣息久久不散,他打開窗通風,又看了眼床底,什麽都沒有。


    叔叔要睡到九點才醒,他從六點去菜地幹活,八點半之前迴來做早餐,餓了就先抓幾個瓜果填填肚子,又想起昨晚奇怪的生物,他有些魂不守舍。


    他有預感,救了他的是也這個怪物。


    到了晚上,龍璟在枕頭下藏了食物和一把刀,可能以他三腳貓的功夫無法有力迴擊,好歹也有些安全感。他本想撐到半夜抓個現行,但是白天太累了,一上床倒頭就睡。


    可能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龍璟夢到自己掉海裏被鯊魚追了十八裏地,快要被血盆大口咬斷雙腿,他嚇醒了,不僅如此,還抓住了一直覬覦他的怪物的手臂。


    怪物也很懵,跟他愣愣對視了一下,迴過神立馬就想鑽進床底。


    「別走別走!」少年使出渾身解數挽留他,情急之下還把雙腿一夾,掛在人魚身上了。似人非人,似魚非魚的怪物喉頭咕嚕了一聲,發出疑惑的不解。


    「你……我在奶奶的故事裏聽到過關於人魚的故事,書上人魚的描述大多兇殘無比,可我覺得,你被我釣上岸,並且沒有傷人之心,那就是一條好人魚,我雖然不能大魚大肉去養你,每天給你幾根胡蘿蔔還是可以的。」


    少年真誠說著,人魚能夠感受到他的心意,實際上那麽長的一段話,他隻勉強聽懂自己好像是被接受了。他低下頭,嗅了嗅龍璟的味道。


    少年的臉色騰地紅了,鬆開手迅速退後,「你你你想幹嘛!」顧及還在睡覺的叔叔,他壓低聲音,「我不是你的食物!」


    這明顯是沒有挨過人類毒打的人魚,對一切事物保持好奇心。


    後來龍璟才意識到,養人魚並非那麽容易。人魚的智商超群,教什麽學什麽,不會掉毛隨地大小便,就是晚上喜歡濕漉漉爬上他的床緊挨著他,還動不動就嗅他的一身汗味。


    人魚很危險,他尾巴上尖銳的骨刺很容易刺穿他的皮膚,然後人魚的唾液又具有極強的癒合能力。俊美的人魚舔舐龍璟手上的傷口,血液染紅他的唇,讓他看著像是深海而來的美麗鬼怪,更像是海妖和吸血鬼的結合體。


    要是龍璟毅力再薄弱一點,就臣服在他美色之下了,可他還記得這是一條人魚。


    人魚經常來看人類少年洗澡,嚇得少年不敢脫掉褲衩,隻背對著他。


    人魚好奇人類為何生有雙腿,還能夠直立行走,他們不需要尾巴狩獵食物,也沒有利爪和尖牙,脆弱的皮膚更沒有堅硬的鱗片保護,隨便碰一下都會受傷流血。


    盯著龍璟筆直帶點肉感的大腿,人魚的鼻子一熱,他好像受傷了,鼻子流了好多血。這個人類不僅讓他心馳神往,還能夠無聲傷害他。


    他隻能遊進大海裏冷靜冷靜。然後人類少年找到了他,「教我遊泳吧,別人太蠢教不會我,你來試試。」人魚點點頭。


    下水的龍璟因對水的恐懼而抖得厲害,他隻要一嗆水就拚了命抓著人魚往上爬,還嚷嚷著:「傻大個,傻大個,救我!」人魚托著少年的屁股上了岸。


    龍璟驚恐之餘大喘氣,兩腿哆哆嗦嗦站不起來。


    人魚感受到人類少年的悲傷情緒,潛入水裏去抓幾條魚安慰他。等他再浮上岸,聽到交談聲。


    「你就是笨,這麽久都學不會遊泳,狗刨都不會,難怪不是楓丹人。」


    「誰說我學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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