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有靈,每個族群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蜉蝣微弱,所以需要不斷的繁衍來保證族群的延續,這是刻在基因裏的本能。


    柳亦書不是蜉蝣,所以他不能共情徐微塵,但他知道,本能很難抗拒,即便徐微塵很強大,仍然難以避免既定的結局。


    他雖然喜歡徐微塵,卻一直對此心生顧慮,妖固有一死,但死在那種情況下也太不體麵了。


    他也不希望徐微塵落得這樣的下場。


    所以他一直都很抗拒見到本尊。


    可當他和師尊結為道侶,訂立神魂契約之後,他就已經開始為和本尊相見做準備了。


    至於‘它’以建木為餌的那一番算計,柳亦書從來都沒有放在心上。


    他從未將徐微塵視作他的敵人,也從未想過要超越徐微塵,而建木所牽扯的因果太大了,怎麽想都不劃算,所以他早就打算脫離朱雀大陸,也早就打算要拐走朱雀,讓‘它’的算計落空。


    他在見到徐微塵的本尊之前,就已經在做準備,但現在看來,他的那些準備或許壓根就用不上。


    徐微塵清醒又冷靜,看起來根本就不受本能影響,還有閑心在這裏問他喜歡不喜歡?


    “我若說不喜歡了,你會放我走嗎?”柳亦書故意問,臉上一副沉痛的表情。


    本尊對這個迴答似乎有些詫異,盯著柳亦書看了半晌,眼中浮現一絲笑意。


    “你騙我,明明就很喜歡。”


    有神魂誓約在,彼此之間根本就沒有任何秘密可言,對於柳亦書的心緒波動,徐微塵或許比他本人更清楚。


    “明知故問。”柳亦書沒忍住翻了一個白眼。


    “我隻是想要聽你親口說出來而已,這樣我會比較高興。”本尊繼續盯著柳亦書,與他對視。


    柳亦書:……


    “矯情!”另一個徐微塵不捂自己的臉了,他捂住了柳亦書的眼睛,“小書,不要看他。”


    “小書,到我這裏來。”柳亦書聽到本尊對他說,但他的眼睛被師尊捂住了,視野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


    而師尊一隻手捂住他的眼睛,一隻手攥住了他的腰,將他完全禁錮在懷裏。


    “小書,他已經入魔了,你若是再一味縱容他,隻會讓他有機可乘,做出傷害你之事。”


    本尊用平靜的聲音說著讓柳亦書不平靜的話。


    “小書不要聽他胡言亂語——”


    柳亦書以強勢的姿態移開了覆蓋住他眼睛的那隻手,看向師尊,果然,看到了一雙血色的眼。


    師尊出現之時,他就發現了師尊雙眼通紅,當時還以為是因為師尊情緒太過激動的緣故,沒想到竟然是因為入魔。


    “師尊,為什麽會這樣?”柳亦書不敢置信的看著那雙血眼。


    他知道徐微塵有心魔,可他怎麽會入魔呢?光風霽月溫柔體貼坦坦蕩蕩的師尊,怎麽可能會入魔?


    “小書——”徐微塵不敢與柳亦書對視,怕從那雙眼睛裏看到失望或者厭惡的神色。


    他本來就是憑借著一股意念才擺脫本尊的束縛,如今心生退意,本尊心念一動,他就又被攝迴體內,再想出來,卻已經不能夠了。


    “是我故意刺激他入魔的。”


    礙眼的東西消失了,本尊上前將柳亦書攬在懷裏,頓覺無比滿足。


    雖然方才與柳亦書親密接觸的也是他,但他還是覺得無比刺眼。


    柳亦書卻是頭皮發麻,“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師尊是你的分身,他入魔了,你也會受影響的!”


    “隻有他入魔了,才不會與我徹底融合,這樣萬一哪天我失控了,隻要有他在,小書就不會有事。”


    原來,又是為了他。


    不光是柳亦書在為了重逢做準備,徐微塵也在準備著。


    “還有這個,也送給小書。”徐微塵說著一揮手,一棵齊人高的小樹出現在柳亦書麵前。


    這棵樹不管是外形還是散發的氣息柳亦書都異常熟悉,正是本應該長在朱雀大陸的建木。


    而他最後一次看到建木,似乎就是這個樣子,葉子一片不多,枝椏一根不少。


    說不定他們前腳剛離開朱雀大陸,後腳徐微塵的本尊就蒞臨朱雀大陸拔走了建木,也不知道‘它’當時是何種心情?


    “建木是個好東西,小書若能煉化,修為必定能更上一層樓,我們……的時候你也能堅持的更久一些。”


    聽到前半句,柳亦書還很感動,但當聽到徐微塵的後半句,感動消失了。


    但他還是收起了建木。


    徐微塵從朱雀大陸帶走了建木,已經算是承擔了這份因果,現在徐微塵要送給他,也沒什麽好推脫的。


    徐微塵替他承擔了因果,他自也會拿別的東西來償還徐微塵的因果。


    “你準備了這麽多,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真的不喜歡你了,你會如何做?”柳亦書好奇的問。


    “沒有這種如果。”徐微塵毫不猶豫的迴答,然後打橫抱起柳亦書,將他放到了那張萬年寒冰鑄就的大床上。


    “我來教小書如何煉化建木。”


    柳亦書還記得,在朱雀大陸之時,他不過薅了建木一片葉子,就被劫雷追著劈,差點被劈成渣,可是現在,整棵建木都在他手裏,想怎麽薅,就怎麽薅,當真是痛快。


    隻不過這世間唯有蜉蝣才是建木的克星,他自己本身的力量隻是消化一小段建木殘枝就花了七千年,要煉化這齊人高的小樹,不知道要煉到猴年馬月。


    所以他對徐微塵所說的煉化建木的方法很好奇。


    所謂好奇害死狐狸,然後他就一百年都沒能從那張大床上下來。


    徐微塵確確實實是在教他如何煉化建木,隻不過他覺得可能最後建木還未完全被煉化,他倒是要先被徐微塵給煉化在那張床上了。


    之前他罵徐微塵是狗東西,還真是沒罵錯,床下一本正經坦誠相待,到了床上就隻有坦誠相見了。


    徐微塵不是不受本能影響,他隻是在床下控製偽裝的很好罷了!


    虧得他還擔心師尊入魔會對本尊有影響,後來他才發現,確實有影響,然而這影響到頭來受累的隻有他!


    “小書喜歡我,我們彼此情投意合心意相通,這座宮殿就是我們的愛巢,如果小書變心了,不愛了,那這裏就是你的囚籠。”情到濃時,徐微塵紅著眼睛,發著狠。


    柳亦書能怎麽辦呢?


    這是他的選擇,無論結局如何,他都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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