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中時,李輝有一句話,一直不明白是什麽意思,是政治課本上的一句話。


    人不能同時踏進兩條不同的河流。


    聽起來像是一句廢話,這不是肯定的嘛,說了好像和沒說一樣。


    但是隔過很多年後再來看,才能體會到這句話深層次的含義!


    所有的東西,都有兩麵性,你選了一麵,就必須接受得不到的另一麵。


    簡單一點~~


    你不可能同時擁有青春,和對青春的感受。


    雨中,飛機在跑道上緩緩調轉方向,發動機發出巨大的轟鳴聲,機艙外是無盡的雨夜。


    淩憶握著手機,空姐走到她旁邊,彎下腰輕聲提醒要關機了,淩憶點點頭。


    長按下關機鍵,屏幕一陣光亮閃爍,進入黑暗,心也仿佛也潛入海底,隱沒到最深處。


    旋即一陣強烈的後坐力,淩憶感覺到飛機在不斷加速,往上爬升,越來越高,越來越遠!


    窗外,景物開始模糊,漸漸所有的東西都在視線裏揉捏成一個圓圓的光點,看不清了。


    淩憶戴上眼罩,把窗戶邊的罩子拉下。


    什麽都看不見了!


    隻是心底好像有什麽東西碎了,碎了一地,無法再拚接起來。


    沒有一個人過來送行,這正是淩憶要的。


    她想起兩年前的夏天~~


    一樣的大雨滂沱,一樣的雨夜!


    那天自己拉著李輝去了酒店,那天是自己人生第一次。


    那天蔡虹虹從國外迴來,自己也有了自己喜歡的人。


    仿佛一切從那天開始,都好起來了!


    原來那時候,才是最開心的~~


    淩憶用手抹了抹眼角,應該不是眼淚,肯定不是。


    都戴了眼罩,已經閉上了眼睛。


    怎麽可能會哭呢?


    是汗,一定是的~~


    飛機收起起降架,進入了平流層,尾翼一閃一閃的紅色燈光,看著那麽近,又那麽遠。


    蔡虹虹望著窗外發呆,淩憶直到最後也沒有接自己的電話。


    隱隱感覺到一絲不安。


    外麵大雨如注,夜空中又有飛機飛過,蔡虹虹怔怔的望著寂寂的黑夜。


    那個方向~~


    自己很熟悉,曾經自己去美國的時候,坐的飛機也是朝著那個方向。


    室長一個人坐在餛飩博士裏麵,本來坐上迴去的公交車,不知為何心裏堵得慌,坐了兩站就下了車,又順著原路走了迴去。


    天空又開始淅淅瀝瀝的飄起了小雨。


    雨水滴落在濠河,陣陣漣漪波紋蕩漾。


    長橋上空空蕩蕩,就剩下自己,一個人不緊不慢的走著。


    恍惚間,仿佛看到了負的,章魚哥,徒弟還有火雞,勾肩搭背的在路上打鬧著。


    最前麵的人迴過頭一邊招著手,一邊喊著。


    快點啊你們!


    再晚就沒有機子了~~


    是李輝的聲音啊!


    室長停住腳步,呆呆的望著前方。


    雨越下越大,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被打濕。


    前麵嬉笑的人兒們消失在雨簾。


    什麽也看不見了!


    室長默默閉上眼,輕輕歎了口氣。


    李輝,淩憶走了~~


    你應該還不知道吧。。。。。


    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好應景啊!


    上海開往南通方向的汽車已經開始檢票,請持票的乘客攜帶好您的行李和隨身物品前往檢票口進行檢票!


    列車廣播迴蕩在候車大廳,蔣迪看著眼前窸窸窣窣躁動的人群,下意識的摘下耳機。


    該走了。。。。。


    李輝坐在門口台階上,梅班長坐在他旁邊,兩個人望著徐家店夜幕下的山麓發呆。


    明天你真想去?


    李輝抬起頭,看著梅班長,梅班長臉上還有一道長長的血痕,是找點的時候,被樹枝的倒刺刮到,血跡已經幹了。


    大家完成了所有點位的尋找。今天是無線連贏了,就看明天,明天隻要贏下。這次任務就是我們無線連獲勝。!


    我一定要去!


    李輝捏了捏拳頭,身體已經沒有問題了。


    更何況,如果錯過了,就不會再有機會了!


    梅班長側過臉,看著李輝,他的臉上寫滿了不甘心啊!


    就像。。。。。


    年輕時候的自己!


    早點休息~~


    梅班長站起身,拍拍李輝肩膀,往宿舍走去,走到門口又迴過頭。


    明天,你帶一隊!


    老規矩,輸了拿你是問!


    李輝捏著的拳頭放了下來,愣了半晌,嘿嘿嘿的笑起來。


    收到!


    一定完成任務!


    峭寒催換木棉裘,倚杖郊原作近遊。


    最是秋風管閑事,紅他楓葉白人頭。


    葛琰輕輕用手撫摸著桌上的鐵盒,眼神裏流露出說不出的溫柔。


    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


    意外,訝異,甚至有一些不知所措。。。。


    還有一絲說不出的激動。


    如果我離開了,我希望。。。。。。


    淩憶對著葛琰,欲言又止。


    兩個人彼此相望,雖然淩憶沒有再說下去,但是葛琰卻從淩憶的眼神裏讀出她未說完的話。


    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兩個人喜歡過同一個男孩,都曾有過美好的迴憶。


    隻是如今的淩憶,放手離開。


    是成全自己嗎?


    也許,淩憶隻是預見了未來,她不想看到未來的自己因為別的原因放手,那樣的話會更難過吧。


    對吧淩憶!


    葛琰揉了揉眼睛,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漸漸慢了下來。


    腦海裏浮現起往事一幕幕的畫麵!


    那個家夥,第一次見麵大概是什麽時候的事呢。約罷是剛初見的時候吧!


    應該是高中剛開學的時候,母親來學校給自己送東西,當時自己還沒有手機,母親站在校門外,本來準備把東西放在校門口的門衛處。


    這時候,李輝出現了,他和宿舍的人準備去學校外麵的桃塢路,那邊有個農工商超市,因為男生住宿都沒有準備什麽東西,一切從簡。


    結果到了宿舍大家大眼瞪小眼,別說毛巾之類的,肥皂洗發水之類的,偌大個宿舍居然沒有一個人想起來帶。


    那還等什麽,索性大家一起去買吧。


    李輝就是這樣跟在室長他們後麵,出門前,還趴在宿舍窗戶上,正好看到了班長搬著行李跑上跑下。話說當時的自己,就這麽傻傻的看了好一會,也不知道著了什麽魔,就一直看著。


    這女孩~~


    撩頭發的樣子,說不出來的讓人著迷。


    李輝!


    趕緊走啦!


    李輝迴過頭,宿舍幾個人已經在門口了,喊著自己。


    來了!


    李輝忙不迭的答應,又迴頭再看了一眼,班長放下手中的臉盆,擦了擦汗,走進了宿舍。


    李輝咽了咽口水,走了出去。


    校門口,葛琰母親正把東西從電瓶車後麵取下來,打了繩結,她一邊解開,一邊擦著汗,九月的天氣格外炎熱,室長她們有說有笑的走在前麵,李輝歪著腦袋走在最後麵,一邊心不在焉的四處張望著。


    說來也巧,葛琰母親在路左邊,室長他們走出校門往左邊走去,農工商超市就在這個方向。也就是這時候,繩結剛鬆開,東西滾落了下來。


    室長他們也注意到了,但腳步並未停下。


    李輝一個箭步走上前,直接在眾人目光下彎腰把東西撿起,走上前去。李輝注意到後麵的東西很重,又望著葛琰媽媽。


    阿姨~~


    你是來送東西的吧,我幫你送進去吧,這個看起來挺重的!


    葛琰媽媽抬起頭,額頭的發絲已經被汗水浸濕,看著眼前高高瘦瘦的男孩。


    不用~~


    我放這邊門衛就行,一會讓我女兒出來拿,謝謝你了啊!


    李輝看著葛琰媽媽吃力的搬起東西,放進門衛室,欲言又止,迴頭看到室長他們,還在等著自己。這才反應過來他還得去買東西。


    你們先走,我一會就過來!


    李輝對著室長擺擺手,示意他們先走。


    又迴過頭,阿姨正在和門衛大叔說話,門衛大叔拿起電話準備打電話給宿舍管理處。


    我女兒名字啊?


    哦哦。。。。


    她叫葛琰!


    門衛大叔點點頭,一邊對著電話那頭說著。葛琰媽媽鬆了口氣,又蹲下身,把東西再用繩子綁好,讓女兒一會方便拿。


    李輝隻覺得內心說不出的狂喜。。。。。


    這麽巧的嘛!


    還好自己沒走!


    阿姨還想等女兒過來,看她拿走自己才能放心,門衛大叔好言勸說著,讓她不用擔心。自己會看好東西的,讓她早點迴去,再晚就天黑了。


    阿姨也不再多做堅持,畢竟天已經快黑了,自己還得趕緊迴去。走出門衛室,李輝還站在後麵,阿姨並沒有注意到,可能是迴家心切,並未側過頭看,李輝目送著她離開。


    然後立馬跑進門衛室,直接抱起地上的住宿用品,東西還真不輕,李輝差點閃了腰。門衛大叔一看這個學生冒冒失失跑進來,還拿著別的家長送來的東西。


    這位同學,你幹嘛?


    李輝也不含糊,直接抱著就已經往外走,一邊迴過頭迴應著大叔。


    大叔,這個我去送就行,有點重,女生搬不動!


    說話間已經走出去老遠,大叔端著水杯推開門,還喊著。


    那是女生宿舍的!


    你進不去!


    李輝人都跑得沒影了,也不知道是聽見了,還是沒有聽見。


    這時宿管阿姨正在對著住宿生的床位表點到,剛走到女生宿舍,葛琰住在二樓最東邊,阿姨推開門喊著葛琰名字。


    葛琰還低著頭在鋪著涼席,聽到有人喊自己名字直接轉過臉。


    李輝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側顏。


    長長的馬尾,高高的額頭,眼眸清澈見底,還有淺淺的兩個小酒窩。


    你媽媽有東西放在門衛室,你去拿一下吧!


    宿管阿姨剛說完,葛琰下意識的捂住嘴,宿舍其他女生更是直接叫了起來。


    阿姨一臉茫然,她自己都沒注意,李輝這小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到了自己的後麵。大口的喘著氣,手上抱著的東西還舍不得放下。


    葛琰認出來了,是李輝,自己班上的同學。


    他。。。。。


    他跑過來做什麽?


    今天剛開學啊,何況自己都不認識他!


    難道他。。。。。。


    葛琰目光停留到他懷裏抱著的行李,瞬間明白了,臉都紅了起來。


    宿管阿姨也被一眾女生尖叫聲反應過來,迴過頭不偏不倚跟迎麵的李輝撞了個滿懷。


    這是女生宿舍,你跑進來幹嘛!


    你是哪個宿舍的!


    李輝也不笨,一看到宿管阿姨立馬知道大事不好,還是先跑為妙,順勢把東西往地上一放。


    葛琰!


    東西我給你拿過來了啊!


    話音剛落扭頭就跑,頭都不帶迴一下,宿管阿姨在風中淩亂,李輝這頓操作打的她措手不及,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李輝跑得人影都不見了。


    氣的阿姨一邊跺腳跟在後麵追,一邊大喊著站住!


    葛琰慢慢站起身,走到外麵走廊,趴在上麵看了一眼樓下,李輝都快跑到操場了,阿姨還在後麵不依不饒的追著。


    幾個女生都探出頭跑到陽台,好奇的看著外麵,葛琰沒有注意到舍友看自己打趣的目光,她看著李輝在操場被宿管阿姨追趕狼狽的身影,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有點傻,不過嘛~~


    傻得可愛!


    直到後來倆人一起戀愛時,葛琰還會想到這件事,好奇的抬起頭問李輝。


    你當時怎麽知道那個是我媽的啊?


    李輝咬了一大口漢堡,抬起頭,嘴邊的醬汁粘的到處都是,吃相跟個小孩子一樣。


    葛琰翹起小嘴,一臉不滿的拿著麵紙湊到李輝臉旁給他擦幹淨。


    能不能注意點形象啊~~~


    真的是!


    李輝嚼了兩口咽了下去,又開心的衝著葛琰傻笑。


    嘿嘿嘿。。。。。


    你想知道啊~~


    不告訴你!


    葛琰白了李輝一眼。


    不說拉倒~~~


    誰稀罕,反正我遲早會知道的!


    如果。。。。。。


    一直這麽好的話~~~


    會不會!


    葛琰還在愣著出神,這時外麵一聲驚雷,燈滅了,房間裏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跳閘了。。。。。


    黑暗把葛琰的思緒從迴憶裏拉了迴來。


    母親過來敲自己的房門。


    琰琰,睡了嗎?


    剛剛跳閘了,一會送電過來!


    葛琰下意識的合上鐵盒,慌張的迴應著。


    知道了媽!


    雨打梨花深閉門,忘了青春,誤了青春。


    賞心樂事共誰論?


    花下銷魂,月下銷魂。愁聚眉峰盡日顰,


    千點啼痕,萬點啼痕。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時鍾這時候指到了十二點。


    八月九號了~~


    葛琰翻開手機,李輝的qq頭像依舊是暗的,qq消息提醒著,自己關注的人,今天生日。


    雖然嘴上說著不會再見了,不會再去想了。


    但是。。。。。


    還是想你了!


    生日快樂!


    南通,雨過天晴。


    大巴車緩緩駛入客運站,街上稀稀拉拉看不到幾個人,路邊的梧桐樹在風中唿啦作響,地上落滿了梧桐葉,空氣中彌漫著雨後清新的泥土的味道。


    老魏把出租車停在路邊,這個點了,車站早就沒有什麽旅客,除了自己看不到幾輛出租車。


    倒不是自己想熬夜接單,隻是不想迴去,迴去麵對空蕩蕩的房間,壓抑的氣氛。


    隻會讓自己更加難以入睡!


    老魏看了看手表,這個點老婆估計還沒睡。自從兒子出了那件事後,她就天天夜不能寐,時常會情緒失控無助的哭泣。


    哎。。。。。


    打火機的微弱火光,映紅了老魏滄桑的臉龐。隨著一陣煙霧縈繞,老魏閉上眼睛。


    再接一個,過會再迴去吧!


    此刻,飛機已經出了領空,外麵的雨也停了,機艙的燈亮起,空姐推著飲料出來了。


    淩憶摘下眼罩,眼神有些空洞,眼圈周圍也紅了,看來剛剛並沒有睡著。


    畢竟~~


    您好!請問喝點什麽?


    空姐甜甜的嗓音喚迴淩憶的思緒。


    橙汁~~


    謝謝!


    淩憶微笑著抬起臉,雖然自己並不渴,但是心裏有些發慌,不知道是因為飛機此時的高度太高,還是因為。。。。。


    父母坐在前麵,旁邊坐著一對情侶,看年紀應該和自己相仿吧。


    空姐遞過橙汁,淩憶雙手接過說了聲謝謝。


    生日快樂!


    淩憶心突然停頓了一秒,有些不敢相信的轉過頭。前座的女孩親昵的吻住男孩。男孩一臉開心的笑,雖然係著安全帶,但依然甜蜜的親吻。


    生日。。。。。


    眼前仿佛浮現起另一個人,今天本來是他的生日,自己選擇了這一天離開。


    也許永遠不會迴來。


    大巴停住,司機師傅按下按鈕,車門打開。


    蔣迪揉揉睡的惺忪的雙眼,車廂亮起燈。


    到站啦!


    也許是下過雨的原因,夜晚多了一絲涼意,地上的水窪被風吹皺溢了出來,麵前的大叔皮鞋踩過水坑發出清脆的響聲,看著大叔束起的衣領,蔣迪不自覺的把外套裹緊了一些。


    沒想到會這麽晚~~~


    蔣迪思忖著,不知不覺走出車站外。


    可能都沒有車了吧!


    飛機突然一陣顛簸,淩憶緊張的朝窗外望去,外麵狂風大作,旁邊的小女孩不知道什麽時候解開了安全帶,歪歪扭扭的走到了過道上,淩憶急忙解開安全帶。


    隨著一陣急劇的抖動小女孩摔倒在地,孩子的母親嚇得叫了出來,還好淩憶反應快,從後麵一把抱住小女孩,女孩的頭才沒撞倒扶手上。


    謝謝你!


    太感謝你了。。。。。


    女孩的母親對著淩憶不住的低頭道謝,言語裏充滿了感激。卻沒有發現淩憶轉頭捂著臉跑進了廁所。


    小北不哭不哭。。。。。


    母親抬起頭發現淩憶不見了,急忙用手擦拭女兒臉上的淚水。


    女孩乖巧的仰著頭,圓圓的眼睛天真無邪。


    媽媽,我沒有哭,這不是我的眼淚啦。


    是剛剛那個姐姐哦!


    她一直在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光亮的少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NT且聽風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NT且聽風吟並收藏光亮的少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