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老爺子湯勺都拿在手裏,卻推卸到吳老爺子身上:“你可算來了,快快,老吳都等不及了。”


    “說得你不急一樣。”吳老爺子說著,眼疾手快挑了兩碗魚丸,塞了一碗給章老爺子。


    章老爺子氣還沒喘勻,接過老友塞過來的精致小碗。


    碗不大,兩顆更小的魚丸泡在湯裏晃悠悠的,點綴著嫩綠的蔥花。


    來不及去想多小的魚啊,隻做了六顆魚丸。


    章老爺子喉間還有疾行過來的幹澀,便沒先挑起丸子,而是拿起勺子,喝了口湯。


    湯不熱了,是溫的,湯裏的鹹味更濃,卻失去幾分鮮香,哪怕是這樣,章老爺子給的評分已經遠超他心中的及格線。


    這位選手對於魚肉融合湯底的把握,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再吃一口魚丸,章老爺子暗自咋舌,勁道彈牙,沒有添加其餘調料,卻完美掩蓋了魚肉的腥味,充分保留魚肉的鮮美。


    和章老爺子先喝湯後吃魚丸不同,彭老先吃魚丸在喝湯,一勺湯入口,他滿足地長嗯一聲,又遺憾地說:“湯要是熱的,會更好。”


    一旁的吳老叮囑助手記下選手編號和他打的分數,轉過頭提醒:“小聲點,別影響其他選手。”


    彭老意有所指地說:“怎麽樣?老吳,這道菜跟你們吳家菜比怎麽樣?”


    這句話聽的章老爺子一愣,他跟老吳相交多年,吳家菜都是家族式傳承,從未收過外姓徒弟,怎麽聽有收徒的意思。


    吳老聽懂了卻礙於場合,矜持地說了句:“就這樣,是她該有的水平。”


    周圍一直關注這邊動靜的選手:您剛才要是吧唧嘴的聲音不那麽大,這話我們就信了。


    章老爺子也交代記分員寫好分數,幾人到了比賽場地最前麵,這是給評委預留的休息區域。


    一坐下,章老爺子感慨地說:“可惜我來遲了,沒有見到這位選手,菜也沒趕上熱乎的。”


    彭老一拍大腿,聲情並茂描述章小米比賽時邊吃邊觀摩其他選手的場景,最後遺憾地總結:“古靈精怪的,還這麽年輕,手藝如此好,怎麽不是我彭家人。”


    章老先生十分疑惑,是個年輕人?他嚐這菜,水平比他大徒弟更高,他大徒弟可是近五十了,十幾歲就跟著他學廚,手藝也是師兄弟中最好的。


    吳老放下茶杯,極具深意地說:“小姑娘應當是有傳承的,就是不知道是師傳,還是家傳了。”


    唉,不管是哪種傳承,再來給他當徒弟都是不可能的,著實可惜啊。


    章老爺子來不及震驚老友為何突然要收外姓徒弟,就更震驚這位未曾謀麵的選手是個極為年輕的小姑娘,一時心裏驚奇起來。


    他兩手輕拍,感歎地說:“隻能在後麵的比賽中一睹真容啦。”


    “必然的。”


    “她晉級是順理成章的事。”


    章振興和項娟雖然是評委的家屬,但沒有工作證,是不允許進入場地的。


    兩人原本的打算是送老爺子到比賽場地,就迴房間休息,這下出了岔子,怕老爺子意外見到章小米,兩人不敢迴去,而是守在門口。


    陸陸續續有選手比完離場,不乏垂頭喪氣互相交流的。


    “唉,最先出去的那個小姐姐肯定晉級了。”


    “肯定的,我在她旁邊的操作台,人家做的魚丸湯是真的香。要不是還在比賽,我必去要一碗嚐嚐。”


    “是啊,評委都很關注她,我聽到最後來的那位評委還說很遺憾沒見到人呢。”


    輕飄飄的話,飄到章振興和項娟耳朵裏,卻比洪水猛獸還可怖。


    別人不知道那是誰,他們是知道的,這下,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參加比賽,不能讓她見到老爺子。


    等她和老爺子相認,那一副像極了老太太的模樣,再加上她的手藝,老爺子的家產,除了給她,不作二想。


    十幾年前,他們的計劃能成功,現在依然能。


    筆試的常識題太簡單了,電腦隨機抽取的題目,打印出來,不到半小時,她就完成了。


    上交試卷,出考場的時候,唐欣雲倚在走廊的牆壁上等她。


    她伸了個懶腰,活力十足地一揮手:“走,唐姐,咱們迴去包鮁魚餃子。”


    唐欣雲跟在她身後,看了眼手表,離她們吃完魚丸最多不到四十分鍾,就又要吃飯了嗎?


    章小米想吃鮁魚餃子的夢想破滅了,裴明瑞再三邀請他們吃午飯,並且聲稱請的廚師是粵菜吳家人。


    餐廳包廂裏,裴明瑞八麵玲瓏地照顧各人的需求,對各方麵的話題都能侃侃而談。


    趙霜降舉起杯子假裝喝茶,實則湊到章小米耳邊,小聲說:“他比你還會裝。”


    章小米白眼翻上天,首先她不承認有人比她能‘裝’,其次在情商高會來事不是‘裝’。


    算了,她不想跟直腸子趙霜降爭辯。


    三秒後,不甘示弱地迴複:“我也不差的。隻是最近發生的事太詭異,別說我,他也不行。誰能像高處長那麽淡定。”


    每次都繃著臉看起來淡定的高處長:繃住了,小輩在麵前呢。


    裴明瑞看著兩個女生說著悄悄話,正愁話題不知怎麽轉到章小米頭上,進來一位服務員上菜,七星魚丸湯。


    他眼前一亮,話題來了。


    “七星魚丸湯,粵菜吳家的拿手菜,聽說有秘方不傳外人的。我是外行人,吃不出差別,章小姐是廚師,嚐嚐看。”


    章小米不負盛情,吃了一口,魚肉中夾雜淡淡的香料味,沒有衝淡魚肉的鮮味,反而激發了魚肉的嫩滑。


    她點頭讚賞:“名不虛傳,的確有秘方,我隻能吃出兩三種香料,實際應該有七八種吧。”


    其餘人也都嚐了嚐,好評連連,隻有唐欣雲弱弱地開口:“可能是我口味淡,我感覺上午小米比賽時做的更好吃。”


    章小米沒來得及謙虛,裴明瑞眼睛更亮,話題還能在章小姐身上繼續。


    “這是我班門弄斧了,沒想到章小姐對這道菜也很拿手。做菜的廚師是吳家老爺子的小兒子。吳家老爺子過來做評委,他陪著老爺子來江城的,我臨時請了他做廚師。”


    裴明瑞熱情的不像話,下一句馬上要提出需不需要跟吳家人交流廚藝。


    高處長忍俊不禁,果真像他大伯說的,這孩子本質還是一根筋啊。


    他打斷裴明瑞的話:“明瑞,家裏有什麽麻煩事嗎?”


    這一上午,他雖然在咖啡廳休息,可做了不少事,裴家在京市的行為,也有所了解,隱約有些眉目,具體情況還是問問看再說。


    裴明瑞含糊其辭,裴家是在港城發家,港城富豪極信風水和命數,他家也是。


    可自從改開後,裴家到了京市發展,定下來順時而為的規矩,他家不再提起那些‘迷信’的事,可這次是迫不得已,難道高叔也有所耳聞?他該如何解釋,大伯沒交代啊。


    高處長看出他的想法,點了一句:“你先問問家裏,過兩天忙完再找我說說,你家的事,不是沒有解決辦法。”


    說完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繼續吃飯。


    裴明瑞沒有心情吃飯了,他迴想高處長說話時,滿含深意的視線徑直落在章小姐身上。


    不是說特別辦事處有一位手握超前技術的顧問嗎?怎麽不是科學是玄學啊?


    章小米:誰敢說聯係地府不超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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