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青峰和舒蓉在香港家裏待了三天左右,就迴到了公司。


    周五下午,公司群裏發了一條消息,今晚鄭總請客,公司的所有員工都需要參加,允許帶家屬。


    明天是周末,不用再起早,大家都積極響應,何書婷覺得挺奇怪,以往公司聚餐,都不會強製每個人要參加。


    何書婷並不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一個公司就相當於一個社會,這類集體活動,她一貫都隨大流,不能作個顯眼包,但也要合群,融入集體裏。盡管她心底是排斥的,但也會參加。


    吃飯的地點在深市郊區的一處農莊,公司租了一個場地,大大的草坪,風景優美。


    除了自己動手燒烤外,還請了專業的師傅一起燒烤,用餐的氛圍很和諧,偶爾互相打趣,講一段無傷大雅的八卦,大家有說有笑,好不熱鬧,大家放下工作上的煩憂,自己豐衣足食,這樣的活動確實能增強大家的友誼。


    在這樣的環境中,比以往住在公司訂好的酒店裏,大家正襟危坐的坐在圓桌上,要輕鬆愉快很多。


    何書婷一向話不多,大部分時間都扮演一個合格的聆聽者。


    財務部的員工除了新來的員工吳健是男生,其他都是女生,她們並不擅長於燒烤,行政部的人員讓他們去端烤好的食物,吳健他們聽到消息後,興高采烈去取食物,舒蓉和何書婷兩人並肩走到了人群的後麵,舒蓉目視著前方,微微一笑道:“正好跟你說個事,月底是我在公司的最後一天了。”


    何書婷驚訝的停下了腳步,道:“你離職了。”


    “嗯,離職報告已經批下來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告訴你們。”舒蓉笑了笑,語氣很坦然淡定。


    何書婷看著她一臉雲淡風輕的樣子,心情卻很沉重。


    在職場遇到一個好領導不亞於中彩票,舒蓉的工作能力強,在公司也很有公信力,她突然就要走了,令她感到震驚,想到李莉說的一朝天子一朝臣,看著雷小姐現在的行事作風,舒蓉的走很意外,卻也在意料之中。


    何書婷並不是初入職場的小白,也見慣了在職場中突然離去的同事,但是舒蓉對於她來說,與其他分別的人並不一樣,忍不住再三確認道:“阿蓉,你真的想好了?”


    舒蓉看著遠處紫荊花樹,一串串紫荊花開在碧葉間,累累垂垂,繁花似錦,相比於何書婷的失落,她倒是很淡然:“接替我崗位的人下周就到了,你們認識的,香港的財務阿珍。”


    何書婷沒有想到老板寧願從香港公司提拔員工來做經理,也不在內地重招一個。


    日子過得飛快,眨眼迎來了新的一周。


    舒蓉要離職,阿珍空降,何書婷算是財務部的老人了,阿珍初到內地,很多事情她都不熟悉,還需要向何書婷了解。


    每天加班到八九點更是常態,每天都在體會打工人的心酸不易。


    在舒蓉離職一個月後,鄭青峰也離開了公司,公司的人都很詫異,鄭總在恆宇做了這麽多年,毫不誇張,公司能夠迅速擴張到頗具規模,離不開鄭青峰超強的業務能力和管理能力。


    公司傳言他這些年太累了,想給自己放一個長假,而在走之前,一個操著蹩腳普通話的年輕人來到了車間,成了一名普通的smt 貼片工人。


    鄭總將這個年青人帶到smt部門的時候沒有驚動主管,隻是跟組長說要他關照這個年青人,是他朋友的兒子,這個年青人倒是什麽髒活累活都願意幹,甚至入鄉隨俗,和車間的工人打成一片,可是想到這人是鄭總的朋友,還是會區分對待,小夥來了不短時間,鄭總也沒有要迴公司的跡象,漸漸地人們也忘了當初這個小夥是鄭總帶來的,組長也就不客氣了,該幹的活兒就得幹。


    何書婷沒有想到,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財務室裏原先共事的同事都走了,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想到以前大家在閑暇的時間還會聊聊天,她想到和李莉的那段支離破碎的友誼,想到朱靈,那個鮮活的女孩,最後帶著失戀的傷心離開了公司,想到程姐和王姐,還有舒蓉,大家在同行一段旅程後,分散在城市不同的角落,心裏不免感歎唏噓。


    舒蓉走的那天,何書婷這些年受到她的關照太多,她今天能夠清醒的知道自己未來的職業發展方向,離不開舒蓉這四年來對她的點撥和提拔,舒蓉本身就像是她心裏的一道光,是她努力的方向。


    何書婷是幸運的,在她感到迷惘的時候,是舒蓉給了她工作的機會,點亮了職業生涯的一束光。


    她們兩人在何書婷家附近的一家咖啡館相約,這家咖啡館的布局很特別,牆麵有些斑駁陳舊,綠色的藤蔓繁茂爬滿了木柵欄,像一個隱形的綠色城堡,一扇淺灰色的木門隔絕外麵都市的燈紅酒綠,喧噪浮華,屋裏淡黃的燈光營造出溫馨的氣氛,悠揚舒緩的音樂在輕柔的流淌,鼻息間飄著咖啡的濃香,走進來,就讓人感受到安寧淡雅,悠然素淨。


    兩人選了一張靠窗的位置,品茗著點心和咖啡,兩人靜靜坐著,也不覺得冷場。


    “你不問問我為什麽走?”舒蓉忽然問道。


    “是因為徐總?”何書婷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有很多事我不告訴你,你都知道了。”舒蓉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道。


    “我不確定自己的猜測是不是對的,所以不想貿然開口。”舒蓉望向她,朦朧的燈光下她的眼神真誠,不似在作偽。


    “你說說看。”舒蓉也想看看麵前的這個和自己曾經有幾分相似的女孩,到底了解她幾分。


    “我知道你的男朋友其實是徐總,並不是他們口中的小雷生。”何書婷望向她,等待她的迴複。


    “公司的人一直認為小雷生更喜歡劉慧珊,才致使我和她經常爭鋒相對,實際我也隻是徐總的一枚棋子,雷太需要了解內地公司的狀況,而我是最佳的人選,小雷生他是追求過我,可我雖然將利益看得很重,但是最基本的道德觀念我還是有的,我受過高等教育怎麽會讓自己去做一個見不得光的小三。


    鄭青峰他能力出眾,長相俊美,與我的年齡相仿,有這樣一位男生追求我,我沒有拒絕的理由,王姐她一直不服我搶了她的位置,可是她不知道大雷生一向是不信任內地人,如果不是自己人,他們怎麽會放心將這麽重要的位置交給一個外人來坐。”


    何書婷聽著舒蓉平靜的講述,仿佛是在講著別人的事情,她是耳聞當年王姐與舒蓉之間的矛盾,隻是她不清楚王姐最終是怎麽說服自己屈服於舒蓉之下,雖然態度不好,但是在工作上還是兢兢業業的,沒有出過差錯,舒蓉也沒有為難她,就是這種模式,她們相安無事處了這麽多年。


    “王姐的工作能力不錯,我並不是一個不能容人之人,隻要她不做過分的事情,我也不必要為難她,何況這個財務室並不是我一個人的一言堂,公司高層也需要一個事事與我抗衡的人,與其招一個我不熟悉的人,還不如是王姐,這樣都放心,我又何必節外生枝。”


    “阿蓉,為什麽你會給我這麽多的機會,而不是李莉?”何書婷還是忍不住將這個縈繞心頭許久的疑惑問出了口。


    周圍的氣氛滯凝,何書婷朝舒蓉望過去,頭頂的燈光落在她的臉上,隻見她漂亮的眼睛微微低垂,濃密纖長的睫毛覆蓋在眼瞼上,映出一圈淡淡的陰影。


    她手握著咖啡杯,像是在沉思,輕啜了一小口,盈盈淺笑道:“說來你可能不信,看見你的時候,就像看見了當年初涉社會的我,一樣的小心翼翼,而你比我更不容易,我至少讀了一所還不錯的大學,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找到一份與自己本專業相關的工作,可是你卻是走到了社會後,沒有放棄自己的理想,你的努力、認真和真誠,打動了我,我的家境也不好,我為什麽不能給你一個機會呢?憑著這份韌勁,你的未來一定會越來越好。”


    “至於為什麽是你,而不是李莉,她嘴角勾起一抹輕諷。


    “她喜歡搬弄是非,這樣嘴碎的人,而且不分場合愛聊八卦,誰都會討厭,她既沒有王姐過硬的工作能力,也沒有你和程姐努力認真,我能容忍她,不過是看在我們都是打工的人,都不容易,沒有去與她計較。


    我知道她在我的背後說過不少閑言碎語,所以我沒有給她漲薪,她應該也明白我並不喜歡她再待在財務室,而遞了辭工單。”


    何書婷喝了一口咖啡,心裏生出感慨,舒蓉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人,沒有這番手腕和心胸是做不到財務部經理位置的,可她與那些不擇手段的人是不同,她為人處世很有智慧,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不會輕易地傷害別人,但她的身上又自帶鋒芒,不會讓別人傷害到她。


    “書婷,其實我挺羨慕你的,有一個幸福的家庭,馬上又要做媽媽了。”舒蓉露出真誠的笑容望著她,隻見何書婷的臉上被燈光映照得朦朦朧朧的,愈發顯得恬靜柔美。


    “阿蓉,你不知道在公司有多麽人羨慕你,而且你還有鄭總,以後你也會和我一樣有幸福的家。”何書婷真誠地說道。


    舒蓉喝了一口咖啡,神色黯淡,幽幽歎了口氣:“我和鄭總的感情有了今天看不到明天。”


    何書婷不知道怎麽安慰她,舒蓉雖然很優秀,但是在大多數人的眼中還是會認為舒蓉高攀了鄭總,她不禁望了舒蓉一眼,道:“你也不要想太多,我想鄭總應該會是一個負責的人。”


    舒蓉似乎並不想在這個事情上談太多,露出一個微笑道:“但願吧!”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分別時舒蓉說孩子出生了,一定要讓我知道,以後保持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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