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寢室電話響起,鍾曉彤接到了,驚呆了……..當晚乘著特快,眼都沒眨一下,直奔迴了家鄉。到了姑姑家的時候,樓梯口處掛滿白花和黑布,一進門,就看到了姑父放大的照片,微笑的看著跪在他遺像前的人們……….表哥佝僂著跪在那,她聽不到他的哭聲,但那顫抖的肩膀足以說明了他的痛苦,姑姑目光呆滯的被人攙扶著坐在一邊,眼睛紅腫,目光渙散,身子不時的抽泣一下,若沒有旁邊的人,她就倒了………..


    鍾曉彤一步步走上前,噗通一聲跪在了表哥的身邊,眼睛酸澀的無以複加……..往事一幕幕,在她心裏,姑父是她敬重的人,在很多時候,她都想喚他一聲爸爸。多少次,她奢望,他是她的父親,多少次,她都希望,他能看到她的迴報……..可是他就這麽走了,還沒有來得及喝她給買的一瓶酒。


    姑父死於車禍,是一個醉後駕駛的悲劇。正因為喝了酒,他的去世,單位、保險公司都沒有賠付一分錢。


    支柱的離世,對於一個家庭是最沉痛的打擊,鍾曉彤不知道該如何勸解姑姑和表哥。隻能默默的陪在身邊………..在她心裏祈禱,如果姑父在天有靈,請保佑他們,還有她。


    這個年,全家籠罩在一片悲戚的氣氛中,還記得姑父下葬的時候,姑姑淒厲的哭聲,支離破碎的喊“你為什麽留下我一個人走了,你怎麽那麽狠心,你說說,這麽多年,我什麽都是讓著你,你就是我的天,我的地,你怎麽舍得離開我們,你怎麽舍得啊……..啊…..我恨死你……恨死你了……….”


    多少人拉著拽著,鍾曉彤知道那是真的情,相濡以沫的摯愛才會有這樣的痛不欲生。如果可以,鍾曉彤想,她剛烈的姑姑,一定願意先姑父一步離去。人這輩子,短短數十年,最痛苦的莫過於看著最愛的人先於自己而去。


    隔日下午,她獨自一人來到那棵老槐樹下,在那塊掩埋的位置靜立良久,北方的冬天真的很冷,她迴來就感冒了,縮著脖子嗬著氣,曾經也是這樣的寒冷之夜,有個雍容高雅少年握著她的手……鍾曉彤從頭上取下發卡,握著一端,對著老槐樹一塊不顯眼地方,用力的劃下去。樹皮太過堅硬,她的力氣又過於渺小,整整用了近一小時的時間,才刻下了幾個簡單的字母。scy&zxt。手凍的有些麻木,出了血絲也不覺多疼,真的很冷,她就抱著老槐樹,希望它能有感情,能給她一絲溫暖,隻要一絲就好……….


    後母看著她的時候,感情淡漠,仿若陌生,沒有絲毫喜怒,她的父親鍾奎一如往常,鍾曉彤已經長大,情感已經成型,她不知用什麽樣的神情對待給予她生命的人,這多少有些可悲。


    鍾奎訕訕的自飲自樂……..最後似乎喝多了,話也多了起來,對著鍾曉彤喊著了句:“我知道你他媽的性子野,根本就沒把這家放在眼裏,也瞧不起我,但你別忘記,你就是我的種。”說完將酒杯狠狠的頓在了桌子上,飛濺出一灘酒跡,陰鬱的看著她。


    鍾曉彤心中不由泛起冷笑,抬起頭反問一句:“我為什麽瞧不起你?”


    “□媽的,你這是和誰說話呢?”說完就站了起來,狠狠罵著:“我就算養隻狗也會給我點個頭,你就是一隻狼崽。”鍾奎喝醉了,怒火大燒。


    母親的尋死,妹妹鍾曉彤的離去,眼前這個她父親的人、賜予她生命的人,更多的是注定她的顛沛流離,這麽多年鍾曉彤心裏憋著一股火,這火隨著鍾奎的咒罵一下子就爆發了,她放下碗,直直的盯著父親“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婷婷為何離家出走!”


    鍾曉彤眼神太過清澈,尖銳,仿佛蘸著鹽水的鞭子,抽到了鍾奎不敢麵對的靈魂,麵對這樣的審判,他渾身一激靈後便勃然大吼“反了天了,先是你那短命鬼的媽,接著是掃把星鍾曉婷,現在又是你,媽的,我鍾奎在外麵一直唿風喚雨,生生就被你們給毀了。”說完就真的揮手掄向了鍾曉婷……..


    鍾曉婷冷著臉,雙目冰冷的盯著給予她種的男人,眼睜睜的看著他的手迎向她的臉!啪!腦袋一陣眩暈,鍾曉彤趴在地上,半天沒迴魂,半晌,她吐出一口血……….然後爬起來,什麽也沒說,再沒看父親一眼,踉蹌的向外走去。


    後麵是鍾奎瘋狂的謾罵“媽的,滾,都給我滾,滾的遠遠的,都永遠別迴來!”


    鍾曉婷到學校的時候,沒有人迴來。南方的冬季陰雨潮悶,鍾曉婷覺得被子一捏可能會冒水汽。每日晚上,她都靠熱水袋入眠……….從j省迴來她病了將近半個月。


    開學了,同學們陸續的返校。舍友們帶來很多好吃的,分了鍾曉彤一些。很多人都胖了一圈,唯獨她,依然清瘦消瘦,很多女生都羨慕她怎麽吃都不胖,鍾曉彤笑的有顫抖。。。


    很快有消息說鍾曉彤獲得了一等獎學金。他們學校獎學金要綜合測評和智育在一定的百分率。一等獎學金政策是減免學費,還有補助,很多人羨慕她,起哄她請客。鍾曉彤和班級裏的其他獎學金獲獎者商量著一起分工買東西去。


    作為團支書和班長,一人出了五百買食品。其他人則是將錢湊在一起請大家吃頓飯。


    這相當於鍾曉彤人生第一筆重金,怎能不開心?


    他們去的是一家大超市,法國開的家樂福。離學校其實很近,隻有四站地。而他們學校又是起始站,上車就有座位,鍾曉彤和一位中年女士坐在了一起,班級隨來的另一名男生金澤選擇一個空擋座。雖是同學,但鍾曉彤性子淡,以往他們之間也沒有過多的交談,買的東西,錢數早已定下了,買的東西也無非是水果,瓜子,零食等。


    到了超市門口,金澤推了個手推車,鍾曉彤想想,一輛車應該夠了,她便跟在了他身旁。人很多,怕走散了兩個人挨著走。直奔水果區,看著琳琅滿目,各式各樣的水果,當真是五彩繽紛,很多鍾曉彤都叫不上名字。


    金澤是朝鮮族的,會說一口朝鮮韓語,也很會打扮,帶著外國人特有的說話味道很受少女吹捧,除了市場營銷係其他係暗戀他的女生也很多。他歌唱的動聽,舞跳的也極好,一曲韓國歌曲唱到女生尖叫,學習成績也中上,又會玩,這樣的男生很受歡迎的。聽說她的爸爸媽媽都在韓國領事工作,在這個女生開始追捧熱衷韓劇的時期,金澤的家世,似一道光環引人前往


    金澤的五官最好看的就是那雙眼睛,單眼皮,細長。眨一下都帶著深情。那是真正的頑主,很多人猜測他手臂上的疤痕,還有那些個煙頭燒痕,不僅無損他的形象更多了些神秘的色彩,那是怎樣的人生經曆,年少輕狂還是叛逆?想必一定是那種黑白通吃的學校風雲人物。


    這樣的男生一到學校就鎖定了目標。入學的時候就成功拿下了英語係的係花,鍾曉彤也仔細看過,一個嬌小美麗的江南女子,如靡靡細雨中的玫瑰。可是隨著軍訓完了,他們也散了,據說是金日拋棄了人家,接著便是音樂係的北方女子,不知怎麽的出現了三角戀,現在,也說不清哪個是他女朋友了,不過,不管哪個都是漂亮的。


    鍾曉彤知道甘萍萍有那麽一段時間常將他掛在嘴邊,後來看他桃花不斷,而且那些女子都好看的很,並沒把握住金澤,她也就打住了。但有時候,你喜歡一個人,不是說忘記,說停滯就能隨心的,鍾曉彤知道甘萍萍還是很留意金澤的,每當有他在場的時候,甘萍萍都會小心翼翼,舉手投足間更顯柔美風姿。


    “你是女生,細心,多少你比較有數,你去拿吧。”金澤咬著字慢悠悠的對鍾曉彤說。


    鍾曉彤趕緊搖手推拒“事實上我隻認識蘋果,香蕉,梨之類這些常見的,就像那,那,那”邊說邊指向她不知道的“我都是第一次見到,更別提是什麽味道了。你來吧…….”畢竟這是請全班同學,金澤又是班長,做主最好,她怕自己出手太寒酸了,顯得氣量小,那就藏拙好了。


    金澤挑眉看了她一眼,嗤嗤一笑“你倒是難得的誠實。”


    鍾曉彤莞爾“我是村裏來的,你別笑話我。”


    金澤點點頭“行吧,村姑,我去拿。”


    見他戲謔的表情,鍾曉彤咬著唇皺眉。


    金澤看著她的表情,好像很開心,連眉毛都舒展開了。


    他悠然的走進水果區,很快提了五個封死的大袋子放在了車筐內。“走吧,咱們去看看別的。”


    然後他們隨著商品標簽,到了糖果區,棒棒糖,奶糖,水果軟糖,巧克力應有盡有,鍾曉彤拿著袋子按同比價格開始混裝,剛要去稱重,忽然間想起了什麽,她再次來到貨架旁,仔細的看著。


    金澤見鍾曉彤好像找什麽,很認真的樣子,嘴角抿著,星眸流轉的很快,隱隱帶著急切的表情。從側麵看,她簡單的馬尾辮,簡單的暗紅色高齡毛衣,一條黑色休閑褲,有些人,氣質在那,即便再廉價的衣服穿上也盡顯文雅,鍾曉彤無異就是這樣的人。單從外表上看,她纖瘦的,白皙的臉上有股子清淡的書卷氣,但當你看到她打球的時候,那又是另一種風貌,真是勁與柔美好的融合。很多人追她,可她卻早早宣布有了男朋友,本來嘛,像她這樣有姿色的女生,有男朋友再正常不過,然而,半學期下來了,誰也沒見過她傳說中的男朋友,一點信息也沒有。就這麽一個軟情敵,擋住了很多熱血男兒。她的星眸越來越沉澱,情緒似乎被隱的很深。


    推車上前,金澤靠近她問道:“怎麽,你想吃巧克力?那就買吧,我請客。”這還是他鮮少有的主動,通常女子和他出來,都會撒嬌的道:“金澤,我想吃……”他一向大方,從不吝嗇錢財,但時間長了,一個這樣,兩個這樣,多了也就煩了膩歪了。那些女生,凡是確定了他女朋友的身份後,就開始肆無忌憚,撒嬌賣乖,缺點也就隨著越來越多,他也越來越煩,一直以來,他的女朋友保質期都是三個月左右。過了三個月,就沒有新鮮感了,很少有能挺過三個月還讓他留戀的。


    鍾曉彤有些遺憾,她並沒有看到那個牌子的巧克力“不了,沒有我想找的那種,謝謝。”


    “什麽牌子?”金澤追問了一句。


    “我讀不上來,走吧。”鍾曉彤笑了笑。金澤看了眼鍾曉彤,點頭,“好吧,你想想什麽牌子,可以寫給我,下次見到送給你。”


    鍾曉彤搖了搖頭,淡淡說“不用。”


    金澤不置可否,但心裏卻是有些不舒服。這就是她最常用的姿態,對靠近她的男生慣用的。


    又買了幾大袋子物品,兩個人才出去。結賬的時候,鍾曉彤搶先一步付錢了,金澤有些詫異,鍾曉彤就當沒有看見,其實很簡單,她不想欠別人的,她知道,如果讓金澤先付錢,那麽事後她再給他,人家不要就不好了。這時候的男生已經懂得了禮儀和風度,不似高中時候的毛頭小子,為一杯水,一個排位也會爭搶著先上,踩的周圍人跳腳,想想讓人覺得汗顏。


    鍾曉彤幫著提瓜子和糖果,金日就是繃著七大袋。


    迴去再上車的時候,根本沒有空座位,鍾曉彤找一塊靠椅子的地方立著,而隨著站點,人也越來越多,擁擠中,金澤立在了她身後,手有意無意的護著她,這讓她覺得有些感激。金澤的個子也有1.78米左右,由於挨得近,鍾曉彤能感到他的唿吸就在耳邊,這樣讓她多少有些不適,不著痕跡的向一邊躲了躲。誰知他又靠了進來,就在她皺眉再次想動的時候,耳邊傳來他的低語:“別動,你左手邊的人有毛病。”


    鍾曉彤心裏一驚,眼神不著痕跡的打量左手邊的中年男子,一臉的油光,胖胖的,隨著車子的動,總是傾向她。身體更是若有似無的碰著前方一名女子的臀部,驚得鍾曉彤趕緊定在那,警惕起來!卻聽到耳邊金澤輕聲一笑。鍾曉彤顧不得尷尬,眼裏隻有提防的潛在敵人。


    等終於到站了,她才鬆了口氣。


    “看吧,沒男朋友就是吃虧。”金澤說完,轉手要接過鍾曉彤拎著袋子


    鍾曉彤閃身沒給“不累。其實,我也就聽說過公車色狼,沒想到還真遇到了,以後到要注意些了。”


    “鍾曉彤,聽說你男朋友在b市上學,哪個學校的?”金澤禁不住好奇。


    鍾曉彤心一抖,垂著眼睛看著自己的腳尖,“q大的。”


    金澤倒是一愣,q大?他沒有接著問下去,鍾曉彤也沒有迴答,走迴去的路,兩人都很沉默。


    到了教室門口,金澤立在那,有著異族特色的細長眼睛直直的盯向鍾曉彤,認真問“鍾曉彤,你到底有沒有男朋友?”


    鍾曉彤緩緩抬頭,看著一臉嚴肅的金澤,肯定的點點頭迴:“有。”然後就先進了教室,沒有看到金澤緊抿的嘴角,還有那閃動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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