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的流逝,高中的生活節奏越來越快,氣氛也越來越緊張。


    自打莊序和趙敏之間的曖昧出現後,即便同桌,鍾曉彤盡量和莊序保持安全距離,她不是矯揉造作,就怕被傳出風言風語。在一次迴姑姑家的路上,她看到了沈從雲,趁他沒看見自己,趕緊躲開了,希望他先走,她還是不習慣和他打交道。


    等了十分鍾後,覺得差不多了,鍾曉彤才推著自行車往迴走………在路口看見沈從雲一個人坐在車上,駐足凝望著她。


    鍾曉彤渾身一僵,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他身邊的,開口自然的打了聲招唿,腳下卻沒有停,從他身邊騎過。


    沒一會兒,她聽到了車輪音,有人和她並排而行。


    鍾曉彤的心不規律的跳了起來,目不斜視的前行,她覺得空氣稀薄的詭異。


    好一會,沈從雲打破這種氣氛。


    “我是等你的。”


    鍾曉彤心一顫,不知如何接下去。


    沈從雲側頭看著鍾曉彤白皙的臉頰,歎了口氣說“我就那麽可怕嗎?讓你連句話都不敢說。”


    鍾曉彤尷尬的否認:“不是。”


    “是嗎,我還以為自己長了三頭六臂呢。”沈從雲自言自笑。


    “哪裏,你真會說笑。”鍾曉彤被他說的有些不好意思。


    事實上,兩個人騎出去很遠也沒幾句對話。那種難以名狀的靜再一次彌漫在兩人之間,鍾曉彤隻想快些到姑姑家,她似乎不會這種相處。


    就在她手心冒潮氣的時候,沈從雲開口說“你怎麽都一個人走?”


    “我喜歡靜。”想了想,她斟酌迴問 “你怎麽沒有和你弟弟一起。”


    沈從雲嘴角彎起,“我們呆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從在我媽肚子裏就一起,好不容易有各自的生活了,分開點好,要不,看著他就如同自己照鏡子,多別扭。”


    鍾曉彤想想也是,不由笑了。


    “你最近成績進步很快,祝賀你。”沈從雲溫和的稱讚。


    “謝謝。”鍾曉彤頓了一下又說“隻是忽上忽下的不穩定。”


    “你化學挺好的,英語,語文也很有潛力,連老師都誇讚你作文寫的很有味道。物理進步神速,如果數學再加把勁,我想你前途無量。”


    鍾曉彤發現沈從雲說話聲音好聽,鼓勵人的話讓她聽起來特別舒服。“數學這科目是靠靈感和速度的。”


    “我有一個認識的老師,他教學方法很好,可以給你介紹一下,不妨去補兩次課,可能受益匪淺。”


    沈從雲的話讓鍾曉彤愣了一下。知道他是好意,但補課對她來說不切實際,她雖然知道拿出的一些錢和以後的前途比起來不算什麽,但是她偏就拿不出。


    “謝謝,不用了,我覺得很多時候,都是命,考試也是一樣。”


    對於鍾曉彤的拒絕,沈從雲似乎在意料之中,他委婉的開口 “要不這樣吧,我把學習的一些要旨記錄給你,你參考看看。”


    鍾曉彤腳下一頓,一時間沒接話。


    “你別多心,就是給你借鑒借鑒,幫上幫不上還說不定呢。”沈從雲說話的語速永遠保持那麽好,不緊不慢,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在岔道口處,就是兩人分開的地方。鍾曉彤覺得她不該這樣,忽的抬起頭,她看向沈從雲:“謝謝班長的幫助,我要從這裏拐進去,你路上慢點,拜拜。”


    沈從雲也停下車,看著微笑的鍾曉彤,心頭閃了一下,隨即笑著說“以後別叫我班長,聽著怪別扭的。”


    鍾曉彤尷尬的一笑“知道了。拜拜………”她拐進了左邊路口。


    沈從雲看著那纖細的側影,膚光勝雪,渾身隱然有一股清氣,長發一絲不苟的被梳起,烏黑的發梢柔順的貼在她有些羞澀的臉頰處,黑白輝映,異常分明。


    不知何時起,她就在他眼中如此奪目了。


    直到睡覺的時候,鍾曉彤腦子裏還是亂哄哄的,對於男生,她沒有過多交往經驗。她似乎能自然和莊序說上話,但麵對沈從雲,手心總會莫名的潮熱,心跳異常,胸口湧上的無形的緊張會讓她隻想跑開。


    第二日去上課,她的書桌上赫然擺了個陌生的本子,上麵是一個淺紫色的硬夾子,她翻開一看。雋秀工整的字體頓現眼前,一筆一劃都能顯出寫字人的性格,沉穩,練達。數理化三科都分開了,鍾曉彤看著筆記本呆愣了很久。略略一翻,綱領,方法,實例,分別用不同顏色的筆注明,旁邊附加筆者的建議,譬如,哪道題是重點,可能會在高考中出現……..遲疑的看向後方,沈從雲正埋首認真的寫著什麽,鍾曉彤趕緊迴頭,心猛烈地跳了幾下,安靜的坐下。這一天鍾曉彤幾次想迴頭對沈從雲說點什麽,可是那翻來覆去的謝謝兩字聽起來特別乏味。


    直到放學,沈從雲走了,她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就這樣,時間飛梭,轉眼到了元旦,他們此刻在補課。期末考試早已完畢,鍾曉彤考了第七,這是她兩年來最好的成績。


    姑姑見到成績後很開心,說鍾曉彤還是很刻苦的。對她說,以後出息了千萬別忘了姑父。


    姑父喝著酒就笑了,講了一個故事,是一個男子,從小是嫂子養大的,等他長大後參軍了,並當了軍官,也娶了媳婦,卻和嫂子生疏了,嫂子進城給他送了一袋子花生米,男子的妻子嫌棄她嫂子的手不幹淨,沒敢吃花生,男子就把花生當著嫂子的麵送給了部隊裏的其他家屬。


    姑姑聽完後氣的一頓罵那男子沒有良心。


    鍾曉彤耐心聽著,心裏苦笑。其實養育的恩情不必他們說,她窮盡一生也還不完。


    元旦班裏組織了大型的迎春晚會。高一時也舉行過,不過鍾曉彤都窩在人群中,看他們表演,因為她活的太安靜,同學們可能也覺得沒勁,便不與她鬧,並沒有人邀請她表演節目,一如其他鄉鎮來的老實羞澀女生,她們隻是觀賞。


    附近同學搬來了彩電,dvd,音響,團支書借來有很多碟盤,大多是同學們選定的曲目。


    教室裏到處充滿著節日的喜慶,張燈結彩,小燈籠,五彩氣球,圍了一屋頂,擺了一圈別致的圖案,燈管換成了三掛小彩燈。黑板上早就被團支部的幹部畫滿了彩圖,托起希望的白鴿,因為平日裏同學們枯燥的學習,班主任也發話了,放下枷鎖,讓大家盡興。就連窗上玻璃也沒有被放過,噴的五顏六色,琳琅滿目。水果,麥穗,玉米,太陽,月亮,星星,動物,銀河薈萃,絢爛繽紛。事實上每個班級都是這樣做的,走廊上到處是歡欣鼓舞的同學,像是戰後的狂歡…………


    晚上六點,宴會正式開始……….沈從雲,劉元,薑磊三人並排而立。漂亮煽情的開場白,惹來大夥一頓熱烈的掌聲,綿綿不絕。


    班主任也到了,但大家心照不宣,都不希望她參與,畢竟,有老師在,大家的心都被拘住了,怎能盡興?沈從雲邀請老師講一段話,班主任老生常談,讓他們努力努力再努力,高考的時候有個好成績。然後,也不忘祝大家這次能玩好,吃好,喝好。不知誰喊了一嗓子,讓班主任表演節目,班主任勉為其難的唱了一首北國之春,震的大家臉紅目炙,憋的難受。也不敢捂嘴,紛紛低頭,她到很自然,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後來,她很有自知之明的離席了,讓大家隨意玩。她這一走,大家差點笑岔了氣。有機靈的同學跑到門口偷偷張望,看她到底走沒走?


    薑磊怕老師聽見不好,趕緊接下來報幕。


    大家一陣起哄。對象就是班級裏那些敢公開戀愛關係的男女同學,而以人緣上佳者為首。劉偉和賀婷婷很快就被推上來,一首情歌對唱,有一點動心。賀婷婷在大家起哄中,多少有些害羞,一副小女兒態,嬌羞不已,又深情無限。周圍人更是賣力叫囂。一曲唱罷,掌聲掀棚。


    然後便是六大魔頭上演真心英雄,聲音洪亮,激情高昂幾乎震顫整個樓層……場麵high到極點,陸陸續續的有人上去…………


    女生中何暢今日穿的最漂亮,低領雞心紅色毛衣,下麵是條黑色緊身褲,凸凹有致的身體引人側目。垂腰的發絲被她全部散開,額頭帶著一條金色發帶,美麗大方。


    很多人起哄沈從雲,不知鍾曉彤是不是眼花,她似乎看到沈從雲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心一顫,趕緊低下頭。


    熒幕上響起了很好聽的旋律,水晶。


    隻聽沈從雲笑著說了句抱歉,說這首歌不會唱,推掉了。何暢最後唱了首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唱的非常投入,歌聲有時候就是心聲。


    大家對於沈從雲和何暢之間的事情一直是猜測和疑惑,雖被說成一對,但大多人看到的是何暢一頭熱,人家沈大少永遠溫潤如玉,給人一種穩坐泰山的英姿。


    唱歌和表演節目的越來越多,歡聲笑語不斷,而同學們講笑話的時候,鍾曉彤也禁不住笑了,她很佩服某些同學的想象力。


    趙敏上場的時候,主動邀請莊序唱歌。二人配合上說不上默契,一高一低看起來很溫馨。


    鍾曉彤微笑著聽他們唱完,附和大家鼓掌。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趙敏最後看了她一眼。這種敏感很另類,讓鍾曉彤不覺莞爾。後來她迴憶高中的時候,隻覺得單純微妙的情感似乎真的隻適合十七八歲。


    就在這個時候,薑磊高亢的提到了她。“鍾曉彤,還在那默默無聞呢?你同桌都表演了,你也該給大家獻上一個吧?快點上來!”


    自從運動會後,薑磊似乎和她拉近了很多,每次看到她,打招唿的時候不是名字,而是稱唿美女,開始不習慣,慢慢的也就接受了,這是最新流行詞。


    借著薑磊話筒的傳音,同學們的視線開始調向鍾曉彤。


    同學們在一起共同奮戰了一年半,共同承受了歡聲笑語,苦澀鬱悶,如同一戰壕裏的戰友。麵對這樣的場合,鍾曉彤覺得接受比推拒恰當。微微一笑,雖然有幾分緊張,但她還是立起身,走了上去。


    掌聲中,眾人看著高挑的鍾曉彤,梳著一個馬尾辮,衣著樸素,卻似乎永遠那麽整齊幹淨。


    薑磊貼身上前:“美女,表演什麽?”


    鍾曉彤看了眼桌子上那些碟盤,快速的掃了一下。大多是經典老歌,她指著上麵的鄧麗君的盤“唱首歌吧。”


    “恰似你的溫柔!我們期待你的演繹。”


    薑磊大聲報完,笑著幫著鍾曉彤放映。


    剛開始還有些喧鬧的教室,隨著前奏後鍾曉彤的開口,整個教室忽然靜了下來,就剩下她舒緩綿軟的聲音,大家目不轉睛的盯著那身穿藍色高領毛衣的女生,她安靜的立在那,一手握著話筒,一手垂下,沒有過多的動作,神色恬淡,歌聲自然而動聽,尾音上翹略帶幾分屬於女人的輕婉的訴說,透著讓人心儀的迷離,讓人有種揮之不去的沉醉。忽明忽暗的五彩光籠罩在她白皙的臉上,那雙眼睛似乎就沒有看電視機,始終平視著某一點,清素淡雅,卻令人情緒翻湧。


    一曲唱罷,教室裏靜的詭異。


    鍾曉彤有點不適應,好一會兒,不知是誰帶頭鼓掌,接著滿室的掌聲。


    “哇哦,你唱的太好了。”薑磊說完撲過來,踮起腳跟親了一口鍾曉彤的臉頰。


    “小肥姐,占美女便宜啊。”有人起哄嚷嚷。


    “是的,你想占還占不到呢。”薑磊挑眉叫囂。


    鍾曉彤婉然一笑,邊將話筒遞給了薑磊。


    等她落座後,就見旁邊的人圍了上來,“鍾曉彤,校園歌唱比賽你怎麽不參加啊,你唱的這麽好,一定可以得獎的。”


    鍾曉彤看著張楠炙熱的眼神,嘴角微牽:“在外人麵前,我就唱不好了。怯場………”


    唐彥心火如焚的找了半天,終於在走廊上看到了抱臂而立的周天昊。隔著老遠他大喊著“阿昊,放我鴿子啊,快過來,等你給我演奏呢!”


    周天昊彈掉了手指上長長的一截煙灰,將煙頭扔到了窗外的寒風中。麵無表情的走了過去!


    整個晚會一直開到半夜十一點多,因安全起見同學們大多結伴而行。沈從雲早就與鍾曉彤打過招唿,她沒拒絕,畢竟太晚了,萬一遇到危險後悔也沒用,並且又不是她一個女生同行。


    大家一起動手開始收拾。期間沈從雲曾過來悄聲對她說,“可能會稍微晚一點點。”


    她笑笑沒關係。


    本來四人的隊伍,因為其他兩人的先後離去,最後就剩沈從雲和鍾曉彤。


    夜晚沒有月亮,漆黑黑的隻有路燈,灑出清冷的光華,馬路上也有迴去的其他班級的同學,很多人邊騎車子邊引吭高歌,顯然興奮勁還沒過。


    “你歌唱的很好聽。”沈從雲開口稱讚著鍾曉彤。


    鍾曉彤抿唇而笑“你口琴吹的也很好。”那還是她第一次聽人用口琴吹一剪梅,有種清涼的味道,寧靜中沒有一絲雜質。


    接著又一陣冷場“恩……..恭喜你這次”


    “謝謝你借給…….”


    二人幾乎是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下,再次冷場。鍾曉彤覺得心髒有些不穩,壓住尷尬,小聲提示“你先說。”


    “我是說要恭喜你這次進步了。”沈從雲的聲音裏帶著暖暖笑意。


    鍾曉彤唇畔染笑“我是說感謝你借給我筆記,才會進步。”


    接著兩人扭頭互相看了一眼,嘴邊含笑。


    看見那雙眯著的星眸,沈從雲一時間心口漲的滿滿的,覺得午夜其實也不黑。


    這次沈從雲將鍾曉彤直接送進了家屬樓內……等鍾曉彤將車子放置好,她還能看見沈從雲坐立在車子上,一腳挨著地,雙手扶著車把凝望她。


    溫暖流淌在心田,鍾曉彤背著書包,衝他揮揮手“我到了,你….路上小心。”


    “你上去吧,我看你進去了再走。”沈從雲衝著鍾曉彤笑。


    鍾曉彤沒拒絕,因為心中異樣的翻騰,她也沒再多說話。抬步向樓上走,剛走兩階,便聽到沈從雲那略帶磁性的聲音醇厚的響起。


    “晚安,曉彤。”


    鍾曉彤心口如裝了一隻小兔子,怦怦亂跳,臉頰緋紅,她沒敢迴頭,輕輕迴了句“晚安。”她幾乎是一口氣跑到了四樓,快速的開了門,此時姑父和姑姑已經睡覺了,他們知道她搞聯歡。鍾曉彤脫掉鞋子,就跑向了後麵的窗戶,想也沒想,打開了一角,俯身向下望去。借著星星點點的火亮,一個模糊的身影,坐在車子上,向上望來!


    那一刻,鍾曉彤咬住了嘴唇,驛動的情感已然發酵,渾身血液不規則循環……….


    煙頭熄滅之際,沈從雲再次揮手,鍾曉彤知道他看到她了,一時有些怯,就縮迴了頭。久久不敢再探出去,良久,她忍不住又偷偷的向下望去,那裏已經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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