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雪來得是這樣早。


    夜半伸手喝口水,冷然發現窗邊有雪聲,期待了一場夢的時間,天微亮就跑出樓外了。


    在雪地裏印下第一串腳印,再合著丁香藍的雪色,


    苡靈感覺自己也成了畫中仙。


    打頭陣去食堂看看有什麽早食,腳下咯噔咯噔的聲響把人顯得尤為歡脫,跑著跑著,身後兩個飛奔的侍衛超越了自己。


    瞧那步子,袍底都激起雪浪了,


    “這麽著急,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有一個侍衛擺了擺手:“內人你還是迴避吧。”


    好像真的出事了。


    苡靈跟上,沒出幾步就看見食堂附近站著幾個人,近前了才知道,一個姑娘被害了。


    她衣衫不整,黑發淩亂,倒在殷紅的血泊裏……


    血泊開成了一朵盛大的血之花,綻在這白茫茫的雪地裏,格外刺眼醒目。


    陳總管掃開了她身上的雪,更恐怖的一幕出現了。


    整個人腹腔大開,內髒全部不見了。隻剩下一些爛肉,還有隱隱可見的腰骨。


    “通知京兆府吧,帶仵作來。”


    侍衛得令而去,陳總管彎腰抓了一把雪,努力搓掉手上殘留的血腥氣。


    苡靈小聲問道:“陳叔,這姑娘是誰呀?”


    陳總管一怔,這才發現苡靈在身邊:“好家夥,你不害怕呀!這都敢看!”


    苡靈咬了咬唇:“人總有一死,沒有太害怕。”


    陳總管虛虛的彈了她個栗子:“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姑娘是上個月剛入教坊的方晴,精通音律,還是我把她安排到琵琶部的,可惜了。”


    苡靈默默點頭,是挺可惜的。


    起床的人越來越多,陳總管下令將屍體用擋板圍了起來。並且關閉了食堂前門,隻叫大夥從後門出入。


    苡靈也不去吃飯,就想等仵作來了,聽聽他能給出怎樣的說法。


    大雪沒停太久,再度開始洋洋灑灑的時候,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從遠處衝了過來,抱住地上的姑娘就放聲大哭,


    “方晴!方晴!你這是怎麽了?到底是怎麽了?你快起來,你快起來呀!”


    苡靈認出了他,是雜貨鋪的方掌櫃。每三日會來鋪子一次,其餘時間都是兩個阿婆在賣貨。


    他哭的沉痛,眼淚攪著鼻涕砸落到的衣襟上,遇風成冰。


    陳總管拍著他的肩膀:“好了好了,現在不是你哭的時候,先想一想怎麽給她安排後事吧。”


    方掌櫃咧著大嘴,哭到不能自已:“我怎能不哭,她到底是我堂妹,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呀。”


    陳總管歎了口氣,叫人把他扶起來。


    可他悲痛的成了一灘爛泥,提都提不起來,最後隻好作罷,任他在雪裏地窩著。


    一個男人哭成這樣,還是因為一個遠房堂妹,苡靈第一次見。


    半個時辰後,京兆府的官差來了。


    方才侍衛去報案,祈遠剛好在衙內,一聽是教坊司出了這樣的兇案,便自請前往。


    畢竟最近的教坊司,實在太不安寧。


    他執劍快行,衝在最前。玄色披風在雪中漾起,整個人猶如一匹疾馳在雪原上的烈馬。


    近前了,祈遠第一眼看見的竟是苡靈,


    但他速速把眉眼收轉,瞄向了地上的姑娘。


    差人們忙碌起來,排查現場,記錄案情。


    仵作當場驗屍,結合天氣推算,死亡時間應該是昨夜熄燈時分,亥時。


    再看死因,是活生生的被剖腹而死。


    而兇器,目前查不出來,傷口周邊不整齊,有著被牙齒啃咬過的痕跡。


    這條信息使所有圍觀者背後一寒!


    牙齒啃咬過!難不成是野獸或者……


    最近鬧鬼的事情接二連三呀。


    麵麵相覷之下,口上又不敢多言,隻能先由官差定奪。


    襄助仵作驗屍完畢,祈遠甩了甩手衣,他認真的模樣好似冰雪一般莊重肅然。


    而後問向陳總管:“可知最後見過她的人是誰?”


    陳總管撓了撓下巴,看向了姑娘的鞋底。再一迴頭,尋找起她的腳印。可是雪太大了,短短的時間內下了兩場,早已經覆蓋完全了。


    隻好迴話道:“這個,恐怕要找同在琵琶部的藝人們問一問了。”


    祈遠點頭,對著屬下一揮手,“先找間屋子,把屍體挪進去。”然後命令陳總管:“召集教坊司所有人前往大殿。聽好了,是所有人,一個不漏!”


    “是是。”陳總管連忙應聲。


    在集合之前,苡靈去了趟雜貨鋪,特意在櫃台之上瞅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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