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來知青意味著什麽,牛蛋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現在不能惹他爹煩。


    所以他一溜煙就跑聞歆房裏來看皎皎了。


    皎皎已經有力氣完成眨眼的動作了,但是這個小嬰兒的身體眨眼反射還是不夠完善,導致一睜開眼睛,眼睛就瞪著。


    牛蛋在她麵前揮揮手,小嬰兒也沒有眨一下眼,胎裏就帶著的烏黑睫毛像洋娃娃一樣呆呆地立著。


    聞歆抱著皎皎,生怕牛蛋揮手不小心碰摔到皎皎身上了,皎皎對他的揮手沒有反應,但是聞歆的心隨著他揮著的手一顫一顫地抖動著。


    牛蛋看見皎皎對他的揮手沒有半點反應,頗有些失望,看著還有些欲言又止。


    最終他還是扭扭捏捏地開口了,“四嬸嬸,皎皎妹妹是不是個傻子啊。”


    門外人敲了兩下門,推門進來,就開始笑起來,“噗哈哈哈哈哈牛蛋。”


    是陳慧芳和薑老太也來看聞歆和皎皎了,本來是要來和聞歆商量皎皎的滿月酒,結果還沒進來就聽到牛蛋說的話都在笑了起來。


    “我們皎皎是太小了,還不能完全控製眼睛。牛蛋你就會盡瞎說,明年開春就送你去上學。”薑老太給他解釋完,反手就給了小牛蛋一記窩心拳。


    “我不要上學。”牛蛋的臉都白了。


    上學,他是見過王家水牛上學的。


    他給牛蛋說,上學就是被關在一間房子裏麵,聽老師說話,看書,還要寫作業,可無聊,可痛苦了。


    現在這年月農村上學其實並不是常態,國家領袖發話了,知識分子都上山下鄉接受貧農再教育了,那些以前看起來風光不過的藝術家大家們都被清算,那些學生都下來當知青了。


    那讀書能讀出個什麽勁頭來呢?


    可是,薑老太歎口氣,讀書啊,她那時候一個拉扯著幾個男娃,丈夫戰死,她都沒說過讓他們不讀了。


    這裏有東北鄉下的土地,有東北鄉下的禾苗,有東北鄉下的天空和月亮,可是更多的東西,更多的思想,都是在書上。


    東北的娃兒都是不管有沒有得苦頭,都是攢著勁頭要讀書的。


    畢竟那老話總是沒錯的,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他們大隊裏麵是沒有小學的,大隊還在溫飽的邊沿線上掙紮,兩個大隊合並辦了一所小學,荷花大隊和紅星大隊合並的小學,馬嶺紅花小學。


    大隊裏頭也沒有都送孩子去上學,隻有還算過得去的人家才會送孩子去上學,老薑家算,之前薑老大家的就送上學,文化又身體素質還可以,當年部隊路過征兵就給征兵上去了,所以去當了海軍。


    薑家老大的大兒子,也就是牛蛋的親哥哥現在就在當海軍,每個月的津貼都往家裏麵寄上一半,說是說不定哪天就聯係不上了,所以能孝敬的時候要多孝敬。


    牛蛋不懂這些,他隻覺得明年開春他就要變成一個憂傷的牛蛋了,就要不能挖地裏麵的蚯蚓,也不能爬上樹上捉知了猴了。


    提前憂傷的牛蛋跳下床沿,灰溜溜地迴去睡覺了,而且還不能招惹他爹,所以他隻能縮在他媽懷裏睡,睡前還不死心地問,“媽,皎皎妹妹是傻子嗎?”


    他媽眼睛一瞪,嘴巴裏頭不客氣道,“你才是傻子。”


    陳慧芳和薑老太在聞歆房間裏頭確定一下滿月酒怎麽辦。


    席肯定是不能辦的,就隻能送點東西到村裏頭,整個大隊人太多了,隻能送生產隊就差不多了。


    滿月酒差不多是九月下旬了,秋收也完成了差不多,送不了太多東西。


    薑老太確定的規格就是,每家送個紅雞蛋跟一個玉米麵混精白麵糠餅。


    也算得上滿月酒的體麵了,這年頭誰家裏還有能從牙縫裏頭擠出來的糧食。更別說上半年薑家老三媳婦生了小牛蛋也送了滿月酒。


    確定完了,薑老太和陳慧芳輪流抱著小皎皎逗了逗,哄著她張口了嘴巴就閉不上,流了一灘口水反而把老太太和二嬸嬸逗笑了。


    眼睛瞪著也閉不上,嘴巴張著流口水,根本控製不住小嬰兒的身體。


    皎皎隻覺得自己真的像個傻子,自閉地開始哭了起來,睫毛沾濕了眼淚水變重了就閉上了。


    皎皎強行把這幾個看熱鬧的都忽略了,自己哄著自己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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