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興年住院是大事,傅遠洲嘴上不說,心裏還是在乎這個父親的,在乎是真恨也是真,感情很複雜,總歸不是麵上的滿不在乎。


    “遠洲!”沈南喬進家就喊傅遠洲,聲音中還帶著急切,明眼人一聽就是有急事。


    沈母和傅遠洲嚇了一跳,都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你這閨女,嚇了我一跳,咋迴事啊?”沈母出來瞧見她安然無恙才問。


    沈南喬喘了兩口氣才說:“我公公住院了,聽說還吐血了。”


    “啊,那你們趕緊過去看看,他一個人,身邊也沒個照應的。”沈母愣了一瞬,連忙說。


    這時候她也不說傅興年的不好了,百善孝為先,老子生病了,做兒子的不去不成體統,為了麵子裏子都是要趕緊過去看看的。


    傅遠洲還沒有迴過神來,似是不敢相信,他父親罵起人來中氣十足的樣子,哪裏像是生病的人。


    “石頭別抱去醫院,你們兩個過去瞧瞧,沒事了遠洲也放心。”沈母把石頭從傅遠洲的懷裏抱出來,催促兩個人趕快過去看看。


    傅遠洲就這樣半推半就的跟著沈南喬到了醫院,沈南喬先去前台問了傅興年所在的病房,兩個人立馬往樓上的病房裏趕。


    陳媽剛從家熬了雞湯帶過來,看到前麵走著的熟悉身影,試探的喊:“小洲?”


    傅遠洲轉過身看,禮貌的喊了聲,“陳媽。”


    “我正想著把湯送過來,去給你說一聲,你不用擔心,醫生已經檢查過了,身體沒大礙。”陳媽知道撿重點先說了,免得傅遠洲擔心。


    “陳媽,咱們一起進去看看。”沈南喬看傅遠洲聽到沒什麽大礙,麵色變得和緩不少,看他的樣子,大概不想再進去了。


    “來都來了,進去看一眼你也放心。”沈南喬湊到他耳邊小聲說,家裏不是講理的地方,傅興年就算有再多不對,也是傅遠洲的爹,隻這一條,他也要進去這一趟。


    傅遠洲進病房看到躺著的傅興年時,一陣恍惚,才幾天不見,傅興年看著蒼老了不少,精神頭沒有了不說,人也帶著頹廢。


    傅興年本來以為是陳媽過來送飯,抬起眼皮一看,是傅遠洲先踏進門來,他眼睛一亮,不在意正打著吊針的手背,扶著床坐起身。


    他蠕動著嘴唇,不知道怎麽說第一句話好,他以前不會這樣,想說什麽張嘴說就是,可現在張嘴說話對他而言竟然是件很困難的事情,因為他心裏害怕、愧疚。


    他像是個犯錯誤的小孩一樣,想讓兒子原諒他,可他心裏明白原諒不了,他的眼神從剛開始的欣喜變得失落,內疚。


    “爸,我和遠洲剛聽說你今天在辦公室暈倒了,就過來看看,是身體哪裏不舒服嗎?”沈南喬明知故問,因為她也和傅興年沒有什麽話題聊。


    總不能該坐著的坐著,該站著的站著,幾個人都像木頭樁子一樣杵著不說話。


    傅興年怎麽也想不到是兒媳先開口說話解圍,畢竟往日他對兒媳言行上多有苛刻,實在算不上一個好公公,今日兒媳為他解圍,言語間似是完全不計較過去的事,他迴想往日如同被豬油蒙了心一樣,不由得有些害臊。


    “我沒事,平時有血壓高的老毛病,就是今天忘了吃藥。”


    傅興年說話不如往日中氣十足,此刻聲音虛弱,竟然平添了幾分溫和,解釋完發病原因,頓了頓又問:“聽說你在郊外買了一塊地?”


    這話是問傅遠洲的,傅遠洲沒想到他竟然也關注這件事,買地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而且他還沒開始動工。


    傅興年自然是因為關注傅遠洲才知道這件事,他做事穩妥,向來求的是穩中有進,傅遠洲買地這件事他是不讚成的,且不說這地在郊外,就說能不能開發起來都是個大問題。


    年輕人有理想,有抱負是好,可是做事衝動好高騖遠也不對。


    “對,準備做商用樓。”傅遠洲實話實說,沒有隱瞞。


    “是有什麽消息嗎?”傅興年聽他這麽說,反而聽出了點問題,迴過味來仔細想想,肯定是聽到了風聲才敢這麽做。


    “這邊已經在規劃開發區了,開發是早晚的事。”傅遠洲自然要提前拿下這塊黃金地段,他確信這消息的真實性。


    “打算什麽時候動工?”傅興年隻是想和兒子多說幾句話,平日的話聊不上,隻能聊工作上的。


    “還沒商量好,可能要到明年。”這不是個小工程,一旦開工,就是無止境的錢往裏麵投,總要做好計劃才能開始。


    “錢要是不夠,我幫你跑跑。”怎麽說他也是一廠之長,不管是去借款還是貸款,銀行會賣這個麵子的,傅興年沒和以前一樣公私分明,現在他隻想和兒子多維護維護關係,他對於以前工作和私事的界定也慢慢淡化。


    “不用,這事有人負責。”傅遠洲要是連這點事都辦不下來,還蓋什麽樓,開什麽公司,他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不過話說迴來,傅興年能這麽說他很意外,從小到大這還是第一次他對自己伸出援助之手,在現在這般境遇下,多少有點可笑,從前他年幼無助,被年允荷打壓的時候,也不見他維護自己,甚至連幫自己說句話都沒有。


    現在呢?是小兒子和媳婦都靠不住了,把他頭上的帽子搞得綠油油的,他才反思內疚想對他好一點嗎?他不想以最壞的惡意揣測傅父。


    可是事情走到這一步,他才愧疚著實有點太晚了些,現在的他已經不需要傅興年維護,也不需要他的幫助,在他極度需要父母的時候,他沒有給出他的關愛,現在他羽翼長成,足能夠展翅高飛,這話聽起來更像是諷刺。


    傅興年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你心裏怨我,我也沒什麽好解釋的,這些年對你造成的傷害不是幾句話就能說撫平的,我也不求你原諒,我隻想著能盡一份做父親的力,不白白讓你叫我一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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