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我們要盡量防患於未然。”


    “是,公子。”


    西陵府東城,何宅。


    “王大人到。”


    “謝教授到。”


    “劉員外到。”


    “顧先生到。”


    ……


    何宅朱紅色的大門前,前來參加宴會的馬車來來往往,賓客絡繹不絕。西陵府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都在何宅齊聚。


    何宅,聞名西陵的書香世家。此次何宅受王大人囑托,負責主辦西陵府新建書院募捐宴會。


    劉員外臨出發前,劉夫人還在反複叮囑劉員外。為了他們唯一一個兒子的前程,劉員外必須至少捐獻五千兩銀子,以在顧先生麵前贏得好感,盡力培養他們的兒子。


    將來他們老兩口走了,唯一的兒子即便不能光宗耀祖,至少也能依靠恩師和同窗們的幫助,守住家財,安穩度日。萬不會被刁奴欺主,或受外人蒙騙了去。


    劉員外一向摳摳搜搜習慣了,雖然寵愛兒子,但是,他還從來沒有一次就花出去過五千兩。


    這次來赴宴,夫人給他下了死命令。要是完不成任務,她就會帶著自己寶貝兒子一起,跳河自殺。夫人在家裏一哭二鬧三上吊,哭訴說他如果不多捐獻錢財,就是在斷兒子的錦繡前程,這和要了他們母子的性命沒兩樣,還不如他們母子一起死了算了。


    而他唯一的寶貝疙瘩,也學著他母親撒潑打滾,一哭二鬧三上吊。母子倆的做派,有十成十相似,把他鬧得心煩氣躁,實在抵擋不過,隻好先答應了下來。


    兩張五千兩的銀票,在劉員外出門時,就被夫人硬塞進了他的兜裏。夫人甚至威脅他,如果不捐或少捐銀兩,她迴頭就給顧先生的新書院捐個一萬兩白銀。


    這敗家的娘們,就知道壞事。即使他要捐獻錢財,不,他要給兒子買一個入學名額,也得看看其他人的情況再說吧?


    要是其他人都不捐,他就不用做冤大頭,不就等於省下了一大筆銀錢?


    不過,等劉員外走到何宅門口,見到前來赴宴的賓客們,他就知道,今兒可能得花點銀錢了。


    他動作迅速地走到席間坐下,盯著一桌的好飯菜就不眨眼了。他打算不管捐銀兩的事情,先把肚子填飽了,吃迴來一些銀錢再說。


    等西陵府的名流雅士們都到齊落座,負責主辦宴會的何宅主人,致仕在家的前翰林院侍講學士何敬,才走到眾賓客麵前發言。


    原本人聲喧嘩的宴會場地,頓時安靜下來。劉員外沒有意識到異樣,還在目不斜視地夾菜吃菜。


    坐在他旁邊的王福財輕咳兩聲提醒,也沒能讓他聽見,停下夾菜的筷子。王福財不得已,頂著周圍人火熱的眼神,使勁拉了拉劉員外努力伸出去夾菜的右手。


    “哎,哎,你幹什麽?我夾菜呢,王福財,你都給我把菜弄掉了。”


    等摳搜的劉員外意識到不對,醒過神來,才發現他麵對的是,全場賓客齊刷刷的異樣眼神。


    “首先,感謝諸位西陵府的名流雅士光臨蔽宅,令區區蔽宅蓬蓽生輝。承蒙知府大人厚愛,今日何某十分榮幸,得以主持籌辦此次西陵府新書院募捐宴會。”


    “下麵,我們有請知府大人為諸位講話。”


    王知府著緋紅色四品官服,端的是威嚴赫赫,一身正氣。


    “在座諸位都是西陵府有頭有臉的人物,此次本官邀請大家過來,是為我的至交好友——顧為民先生籌建新書院一事。顧先生的學識、人品、為官經驗,想必這些天,諸位已有所了解,本官在這裏就不多言了。”


    “本官想說的是,顧先生能到咱們西陵府開辦書院,是咱們整個西陵之幸,是咱們所有西陵人之幸,更是咱們子孫後代之幸。”


    “諸位知曉,咱們西陵府地處西南偏遠之地。境內多山地,物產不豐,遠離中原。民風彪悍淳樸,教育不興,整個府內中進士者不足百人,中舉人者才二百餘人。因此,西陵府曆來屬於朝廷中的第三等府。”


    “西陵府教育不興盛,則咱們府的發展缺乏人才,也缺乏來自朝廷的有力支持。如今,顧為民先生受本官再三邀請,甘願舍棄京城繁華,到咱們西陵府修建書院,興辦教育。可以說,咱們西陵府的未來有望了。”


    “有請顧先生到前麵來。”


    顧為民聽到好友邀請,就知道今日的重頭戲到了。


    “現在,本官宣布,為了支持新書院開辦,知府衙門特撥款一萬兩白銀。另外,我個人捐贈兩千兩,鄭師爺捐贈五百兩,謝教授捐贈一千兩……”


    王知府把知府衙門撥款,和官府眾人對新書院捐款,一一宣示在場眾人。


    “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諸位。一位慷慨的匿名捐贈者,已經為咱們的新書院捐出了六萬兩銀子。”


    西陵府的名流雅士們心中了然,他們這些天聽到的傳言,有人捐獻了六萬兩,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他們等會又該捐獻多少呢?


    知府大人一向清正廉潔,為了西陵府,不但再三邀請顧先生前來辦學,還直接捐贈了兩千兩。他們再怎麽也不應該捐得太少,可是六萬兩太多,還是算了。頂多……


    參加宴會的名流雅士們,一時之間都在進行著各自的利弊權衡。


    “本官希望在座諸位,為咱們西陵府的未來,為咱們西陵人的未來,為咱們的子孫後代,慷慨解囊,捐資辦學。所有銀兩,都將用於書院和沿路的修建、完善,獎勵並幫助書院優秀的學生們。”


    “但凡捐獻銀兩者,包括本官的名字,都將永遠被刻在新書院的紀念石碑上,供今人和後人瞻仰。”


    “接下來,就是有請諸位慷慨解囊的時候了。請諸位一一走到台前來,我和顧先生將親自為諸位登記造冊,記下每一位所捐獻銀錢。”


    參加宴會的眾人,聽到王知府說的話,第一時間,有的像是沒有反應過來,有的還在努力糾結,還有的在等著別人領頭,誰都沒有起身。


    這時,一個令眾人意想不到的人,直接從宴會桌上站起身。隻見他輕輕拍了拍有些皺巴的棉布衣服,昂首挺胸地走到王知府和顧先生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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