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裴九娘是要用戒尺好好教訓這個什麽狗屁夫子的,可看著無數道稚嫩的眼光落過來,顧及到這裏是書院,是學子讀書明理的地方,倘若真用武力解決了,贏了也會被人詬病。


    煜哥終究還是要讀書的,她不能不顧及煜哥的未來和名聲。


    想到種種,裴九娘隻能把心裏的火氣壓下來,把戒尺重重往旁邊一扔,雙手往腰上一叉,指著滿臉警惕和疑惑的夫子,質問道,“你憑什麽訓斥他笨,憑什麽說他是朽木,倘若他真笨也罷,可他明明是班裏最用功的,你放著那些插科打諢玩鬧廝混的不管,卻揪著一門心思讀書的斥責,你是何居心?”


    一連串的問題,把年輕夫子給罵懵了,身邊學子提醒,他才知道對方是顧煜的親娘,也是侯府夫人。


    可書院不是一般不許女眷進來,她是怎麽進來的?


    掩飾住被質問的心慌,他反問,“你怎麽進來的?書院不許女眷進來?你還不趕緊出去,慈母多敗兒,你護著自家孩子我理解,可我們書院教書育人,也有自己的一套,你不了解情況,我不也就不跟你計較了。”


    言外之意,他做一切都是為了顧煜好。


    是裴九娘自己不明白,不識好人心,多管閑事。


    外麵陪著的書院管事,也趕緊進來相勸,“夫人,夫子說得對,他嚴厲些也是為了孩子好,說明重視咱家孩子。”


    說著又給年輕夫子使了個眼色,衝他道,“以後也別太嚴厲,都是些小孩子,哪個不是金尊玉貴養著的。”


    “是,學生記住了。”


    年輕夫子見書院管事也向著他,原本因為心虛惶恐不安的心才逐漸鎮定下來。


    裴九娘沒說話,掃著在場的人,最後落在煜哥皺巴巴委屈的滿是眼淚的小臉,心瞬時一疼。


    “什麽意思?你們的意思是我家煜哥矯情,容不得夫子嚴厲,還是說我這個侯府夫人擺不正自己的位置?”


    裴九娘臉上怒氣更盛,少有的發火,也成功嚇住了管事和年輕夫子。


    管事有些頭大,他也不知道這新來的宋夫子為什麽要跟侯府嫡子過不去,巧不巧的,還被侯夫人撞上。


    這位侯夫人最近可是他們書院的財神爺,自從把小公子送來,每次都不空著手,他都得了不少實惠。


    “你說話?!你不說,我幫你說,如果我沒記錯,你剛才說我家煜哥不像是侯爺的兒子,還說我家煜哥不堪大用,我沒記錯吧?齊管事?”


    裴九娘說著,眼神掃了一眼齊管事,最後鋒利的視線落在宋夫子身上。


    宋夫子臉上有些不自然起來,嘴上卻支支吾吾不肯承認。


    “怎麽敢說不敢認,讀書人,夫子,教書育人,這樣的品德可不成?!”


    嘴上譏諷,裴九娘轉過頭看向齊管事,“齊管事,你剛才可就站在我旁邊,可別說你也沒聽見。”


    “夫人,宋夫子還年輕,話趕話,他不是那個意思,給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非議侯府嫡子?”


    “沒膽子?我倒是覺得他膽子大的很,宋夫子,你或許不知道,我姓裴,母家也是讀書人,夫家雖然是武將,可也不是隨意被人欺負的。


    別說我不給你機會,今日你要麽把誰指使你非議候府世子的那個人說出來?要麽你自己掂量一下?”


    聞言,齊管事臉上一慌,急忙給宋夫子使眼色,“你還愣著做什麽?你能來書院可不容易,你還想不想參加明年開春的春闈?”


    “我,我真的不是…”


    “看來宋夫子是已經抉擇了,那我也不為難宋夫子,隻是我看宋夫子還是不用白忙活了,以宋夫子的人品,即便參加春闈高中,也不適合做官。”


    裴九娘說著,主動拉起煜哥的手,迴頭看了一眼羞愧的無地自容的宋夫子,“煜哥是你的學生,為師者當珍愛每一個學子,才不愧一日為師這句話,可我覺得宋夫子還是不適合繼續做夫子。”


    “你?你為何咄咄逼人,我不是故意的,你休要用權勢壓我?我知道你們侯府,慣是會…”


    “怎麽?生氣了?覺得我所說侮辱了你?可我隻不過是鞭策你罷了?難道我說你幾句,你就真的不配了?你這樣給誰看?”


    裴九娘把他順煜哥的話通通還了迴去,煜哥昂起頭,看著替他說話的母親,突然就不再怕了。


    “我,我努力練字,杜夫子誇我,他罵我,說我狗屁,不是。”


    煜哥的小奶音一響起,學堂裏頓時鴉雀無聲。


    齊管事也有些頭疼,他是負責書院雜務的,平日裏不管教學的事情,可他也隱約想起杜夫子似乎的確很喜歡侯府這位嫡子。


    其餘學子也紛紛低下頭。


    尤其朱慈。


    他,他就是不喜歡杜夫子整日誇煜哥,後來來了這位宋夫子,他說煜哥不好,說他笨,他心裏覺得不是這樣,可大家夥都覺得宋夫子說得對,他也就跟大家一起不理會煜哥了。


    他赤紅著眼看著煜哥,想起他和煜哥一起纏著杜夫子,比賽誰寫的好,他以前覺得自己很聰明,可自從煜哥來了,煜哥不僅比他聰明,還要比他努力。


    他,他隻是不想處處被煜哥壓一頭。


    “是這樣嗎?”


    裴九娘看著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煜哥,把他抱在懷裏,厲聲質問宋夫子。


    “我,我隻是不想跟杜夫子一樣,顧煜,我其實很看重他,我真的…


    “那我多謝宋夫子,是我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不理解宋夫子的良苦用心,是我家孩子心眼小,被夫子鞭策幾句就哭哭啼啼,是我不懂禮數,這麽點小事就鬧不休,影響大家讀書…”


    “你知道就好。”宋夫子鬆了一口氣,隻是還是覺得哪裏不對。


    “我呸,你個不要臉的東西,妄為讀書人,你還有臉打著為師地幌子,好,那好,我也覺得宋夫子該年輕,科舉的事情也不必太著急,我會讓我家侯爺上書,嗓宋夫子五十歲以後再科舉。”


    “我…侯夫人,我…是王,王夫子,是他讓我這麽做的,他說你身為大儒之後,卻癡迷商賈,說煜哥已經五歲,卻仍口吃,說煜哥是個癡傻,說我有這樣癡傻的學生,會敗壞運氣,我,我隻是不想讓他繼續留在我的班裏…”


    “什麽?宋夫子,你,你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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