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之艱難地抬起手來,似乎是想觸碰楚瑤。


    楚瑤一下子領會,伸手過去,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很瘦,幹枯,冰涼。


    不像是一個正常人的手。


    有種骷髏的實感。


    楚瑤的心跟著刺痛了一下。


    但感受到楚瑤手心的溫暖,沈硯之卻笑了出來,早已不曾有任何表情的臉上,嘴角微微上揚了起來。


    “不騙你,怎麽讓你安心地帶著楚然迴國。”


    “這五年,我已經占用了你太多的時間,我信守承諾,得給你自由。”


    “我知道,你永遠不可能愛上我。所以,我要讓你去追尋自己的幸福,而不是被我困在身邊,一輩子不快樂。”


    “其實我本來,也沒想過要把你怎麽樣。隻是知道自己病了,所以自私地想要讓你多陪我一陣子罷了。”


    “別可憐我。我不是什麽好人。”


    沈硯之斷斷續續地說著,眼睛時不時閉上又睜開,看上去實在是很累。


    即便隻是說幾句話,都仿佛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楚瑤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吸了吸鼻子,“我沒有可憐你。我把你當成重要的朋友,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地。看到你這樣,我很難過。”


    沈硯之沉默了許久,開口道,“可以被你當成是很重要的朋友,對我來說,已經很滿足了。”


    “謝謝你,不恨我。還願意來看我。”


    “咳咳咳……我一直以為,你迴去後,永遠不可能再來見我了。”


    楚瑤搖了搖頭,“如果你告訴我你病得那麽重,我不會丟下你迴去的。”


    至少,她會陪他到最後。


    就當是還他這幾年對他們母子倆的恩情。


    沈硯之:“所以我才不告訴你的。我知道你心軟,會因為我的病留下來。”


    楚瑤止住的淚水又滾了下來。


    “現在看到你因為我迴來。我已經很滿足了。咳咳……”


    沈硯之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原本蒼白無色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


    楚瑤害怕極了,看到顯示器上麵的線條上下不斷地波動著,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沈硯之——”


    楚瑤不知所措,隻能匆忙地按下床頭的唿叫鈴。


    沒一會兒,一堆醫護人員便衝了進來。


    因為需要急救,楚瑤被其中的一位護士帶到了外麵。


    病房的門被關上的那一刻,楚瑤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楚瑤被沈硯之的助理帶著去到了醫院的兒童休息區玩樂,楚瑤一個人坐在病房外麵的凳子上等待著。


    裏麵的情況,楚瑤一無所知。


    但是看沈硯之剛才的樣子,以及醫護人員衝進去時緊張的神情,楚瑤已經預感到了什麽。


    現在已是深夜。


    寂靜的走廊內,空無一人。


    隻有頭頂慘白的燈光,照著同樣光潔瓷白的地麵,將孤零零坐在椅子上的楚瑤,襯托得愈發清冷無助。


    就在這個時候,一串清晰有力的腳步聲,從走廊的盡頭傳了過來。


    低著頭的楚瑤,被那聲音吸引,不自覺抬起頭來。


    望過去的時候,楚瑤看到的是穿著一身黑,邁著大步流星的步子,迎麵走過來的傅斯臣。


    他的麵色冰涼,不帶一絲表情,眼角眉梢都透著嚴肅和漠然。


    黑襯衣,黑西褲,黑頭發,唯有他天生的雪白肌膚,被襯托得愈發鮮明。


    在四周白色背景的襯托下,他就像是一個出塵豔絕的撕漫男,越過周遭陌生的一切,像是一道光一樣,乍然登場,毫無征兆地出現在楚瑤的麵前。


    “傅斯臣……”


    看著一步步走到自己麵前的傅斯臣,楚瑤有些不可置信地站起身來,迎麵看向他。


    傅斯臣冷著一張臉走到楚瑤麵前,站定。


    漠然疏離的臉蛋,在看清楚瑤的那一刻,終於有了表情。


    他唇瓣動了動,墨色眼睛裏,眸光閃爍,“瑤瑤,為什麽一聲不吭地離開?”


    “你又不要我了嗎?”


    聽到這話,楚瑤一時怔住。


    白色的燈光晃得她刺眼。


    可比這更讓她難受的,是此刻傅斯臣看著她的眼神。


    慍怒,不安,惱火,疑惑,同時還有滿滿的難過和沮喪……


    “我……不是的。”


    楚瑤開口,話語卻變得不連貫。


    “對不起……是…是沈硯之他病了,我來見他最後一麵。”


    不知為何,此刻看到追過來的傅斯臣,楚瑤的心裏莫名浮起一絲愧疚。


    雖然她和沈硯之之間是清白的。


    她帶著楚然過來見他,也隻是因為知道他病危快要堅持不住。


    可看到此刻滿臉焦急追過來的傅斯臣,楚瑤還是被狠狠牽動了。


    傅斯臣沒說話,下一秒將楚瑤猛地摟進了懷裏。


    “我都知道了。”


    在過來之前,傅斯臣早就讓人調查清楚了楚瑤來英國的原因,也得知了沈硯之病重的事實。


    隻是楚瑤走得太急,一句話也沒跟他說。


    他生氣難過的不是她來見沈硯之,而是她和五年前一樣,什麽也沒說就走了。


    傅斯臣已經失去過楚瑤一次。


    他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我不怪你來見他。隻是,你應該先跟我說一聲,而不是把我晾在一邊,什麽也不說。”


    “我很害怕。”


    “害怕你像當年那樣,一聲不吭離開,然後把我丟下。”


    感受到傅斯臣懷抱的溫暖,楚瑤的心情也跟著放鬆了下來,可是眼眶卻跟著濕了。


    “對不起。”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沒來得及和你說。我怕再晚一點,就見不到他最後一麵了。”


    “在英國的這五年,他對我和楚然很好,有恩。所以,我覺得我必須帶楚然來見一見他。”


    “對不起……傅斯臣……我不是故意的。”


    在楚瑤解釋的話語中,傅斯臣的情緒也跟著被平複。


    他的手摸上了楚瑤的後腦勺,一下一下安撫她,“好了,我知道了。不怪你了。”


    五年前,傅斯臣做了一次懦夫,得知楚瑤和沈硯之離開,他什麽也沒做。


    可現在,他再也不會那樣了。


    他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無論讓他麵對的是什麽,他都要親自去麵對。


    而此刻楚瑤被他真實地摟在懷裏,就是他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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