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家你還要不要了?不要我們就離婚!大家各過各的!”睡夢中,迷迷糊糊我聽見不遠處傳來母親哭喪的聲音。


    “你不要無理取鬧!這麽晚,孩子都睡了!”父親煩躁且帶著困意,似乎不想繼續和母親爭吵。


    “我無理取鬧?你和那個女人到底什麽關係你自己心裏最清楚!為什麽還要把她帶迴家?你是想讓我看看我有多不如她嗎?你別忘了,當年你是如何求著我爸把我嫁給你的!”母親的聲音並沒有消散,隨著父親的不耐煩,她變得更加憤怒焦躁了起來。


    “你瘋了吧!我們就是普通同事。人家到家裏來玩,你也不能把人趕出去吧!”父親蒼白無力的解釋,似乎隻是想讓自己耳根清淨,好入睡。


    “對!我是瘋了。我好好的工作不做,為了你辭職迴這農村來,給你們家當牛做馬,養孩子照顧老人。我做了這麽多,結果呢!結果就是你的事業蒸蒸日上,我反而變成了一個隻會勞作的黃臉婆!我的老公一整年不迴家,還把外麵的女人帶迴來!”母親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在三間屋子裏迴蕩著。


    黑夜之中,我感覺淚水已經打濕了枕巾。我捂著被子不敢說話,不敢起床告訴父母不要爭吵,不敢告訴他們這個樣子我感到害怕,甚至感到有些絕望和不知所措!我捂著耳朵,努力不去聽倆人爭吵的內容,使出的力氣漸漸讓我的雙臂感到有些發酸,就連唿吸也變得有些困難。


    睜開眼時,窗外的光線亮得刺眼!我滿頭大汗從床上驚坐而起,方才夢中的故事還在腦海裏縈繞,心中的酸楚也久久不願散去。我呆坐在床上,靜靜地迴味著,仿佛對那令人窒息的感覺有些上癮。


    不多時,房門傳來了一陣敲門聲。我有些恍惚地下床打開了門,朗?站在門外,他嘴裏說著:“抱歉,程頌說讓你睡一覺;但我覺得你還是醒著比較好。疲累會更容易讓我喚醒她。”。


    我知道,朗?認真了。


    “下來幫幫我吧!過年,員工們都迴家了。我們這個村子是個旅遊村,四周有許多景色,過年來往的客人會比較多,我一個人有些忙不過來。”朗?的臉上依舊浮著那一抹令人難以忘卻的笑容,連同從他口中說出的話也令人覺得舒適無比。


    我沒有思考的能力,因為腦中混沌一片。聽了朗?的話,我二話不說便點頭應下。迴到房間,我收拾了一下被自己弄亂的床鋪,下意識看了一眼床旁櫃,突然反應過來了,便整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就隨著朗?下樓來。


    來到茶館。此時,原本空蕩蕩的院子裏已坐滿了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有以家庭為單位來的,也有獨行者、情侶等不規則團隊。前院、後院都是人,倒令我不由自主生出一抹緊張感。


    我看了看四周,沒有發現程頌的身影,正待好奇,朗?突然站住腳步。我因不察,重重地撞擊在他的背部,眼前突然一片黑暗,過後我便隻覺額頭處傳來一陣鈍擊痛。


    朗?的身體沒有移動,隻見他垂下頭看向自己腳邊,並溫柔地對下方之人說著:“小心點,別摔著了。”。


    我順著朗?的向下傳遞的聲音望去,一個約莫隻有五六歲的孩童正仰麵望著朗?,眼神中是不解與困惑,一絲歉意也沒有。


    這時,在大廳的不遠處,一位尖銳的中年女性聲音悠揚傳來:“果果!跑慢點兒!還不快給叔叔道歉!”。


    “叔叔,對不起!”一個稚嫩的童聲從朗?的腳邊緩緩傳來。


    中年婦女帶著孩子從我們側麵走開了,朗?則若無其事地繼續向前走,一邊走一邊解釋道:“去年,我剛剛裝修,客人不多,所以今年也沒留員工。沒想到,還是失策了。”。


    我想,他說的是今日滿客的事情吧!一般過了大年初一,所有人都會相互走動起來,有探親的,有旅遊的,絡繹不絕。朗?一直居住在國外,不了解國內的年假狀況,也很正常。


    村子裏沒人開茶館,朗?是唯一一家,所以客人也相對較多一些。


    我隨著朗?來到餐飲區,戴上他為員工準備的圍裙以及透明麵罩。朗?讓我給院子裏一桌客人端上他剛剛切好的果盤。就在我轉身準備往迴走時,看見程頌帶著啟樂渝和小年從院外巷落中走來;他們身後還跟著一隊行人。不過對於我來說,不管是從外麵進來的陌生人,還是裏麵早已簇擁著的陌生麵孔,並無二致。


    程頌見到我時,略感吃驚,但一見我的裝扮,也瞬間明白了。他指揮著姐弟倆進餐飲區幫助朗?製作茶飲和小吃,隨即來到我跟前,伸手便想來摘取我身上的圍裙,嘴裏還不滿道:“朗哥哥真是個名副其實的資本家,把一個睡覺的人叫起來幹嘛!你給我吧!”。


    我敏捷地向後一步,躲過他兩隻繞過我頸項準備解開我脖子後的圍裙帶的雙手,平靜地說道:“別解,這個蝴蝶結我好不容易才係上的。朗?哥缺人手,我幫幫他也沒事兒,而且我現在已經不困了。”。


    我不會係繩子,所以從小到大買的都是不用係鞋帶的鞋。朗?哥不方便幫我穿圍裙,我一個人研究了許久,實在係不上,才到大廳裏找了一位小姐姐幫我係上的。


    程頌看著我巨認真無比的雙眼,沉默片刻,這才放下自己的雙手,拿過我手中的托盤,與我一同迴到餐飲區吧台前。程頌看著正在煮茶的朗?,語氣有些不善衝他說道:“她在睡覺你叫她幹嘛!我不是給你接了客人,還找了兩個幫手嗎?”。說完,他還不忘朝身後兩位忙得不亦樂乎的姐弟倆抬眼示意著。


    朗?將茶壺放在茶爐上以後,看也沒看程頌一眼,向右邁一步移到糕點區,一邊裝盤一邊迴道:“你這麽緊張幹嘛,人家妹妹都沒說什麽。”。


    “她不會招唿客人。而且,你這兒這麽多人。”程頌的越說越加不滿了。我趕緊拉拉他衣袖一角,踮起腳小聲在他耳邊解釋著:“我真的不困了。我隻是端端盤子,別的也沒做什麽。”。


    “那倒是,端盤子程少爺應該拿手。”朗?說著抬起頭有些挑釁地衝程頌斜眼一笑道,隨即他又換上那副溫情似水的模樣與他說道:“好啦,你放心吧!我不會累著她的。知道你寶貝。”。


    “老板!五號桌加一份梅花糕!”就在兩人僵持不下之際,前院兒傳來一位男士渾厚的叫喊聲。


    “來,五號桌。”朗?將手中剛剛擺好盤的梅花糕放在吧台上,並衝程頌微笑道。


    程頌冷哼一聲,接過糕點盤放在托盤裏,優雅地轉過身朝剛才叫喊的方向走去。我有些尷尬地立在一旁,隻見朗?微微晃動著腦袋,眼裏有些失落。我以為是我看錯了,便忍不住再次看向他,但此刻早已低下頭做事的朗?,已經掩蓋住方才的神情,隻是認真擺盤著。


    “朗?哥,九號桌要一份番茄意麵,肉醬你放哪兒的啊?”,朗?身後,小年清脆的嗓音響起。


    朗?轉過身,將小年換了過來。小年並不多磨蹭,麻利的動作如細水涓流般,很快就將糕點都裝好盤備用。看著餐飲區內井然有序地忙碌著的三人,我想,姐弟倆應該不是第一次幫忙了吧!


    這間茶館就好像被裝上了永動機一般,從來沒有停歇的時刻。茶館內,一波又一波的遊客來了又走。而我依舊像一個局外人一般,除了為大家打打雜,偶爾清掃一下被孩子們弄髒的地板,或是為不知情的遊客指點一下廁所所在的位置,別的什麽也做不了。


    傾斜的太陽很快就來到山尖處,不知不覺中,它就慢慢落在了山後。此時,茶館終於迎來了難得的寂靜時刻。忙忙碌碌一下午的四個人此時仍舊穿戴著棕褐色的圍裙,汗水打濕了他們後背的衣衫;每個人身邊都放著一個透明的玻璃茶杯,我也靜悄悄地來到程頌身旁,與他並肩而坐。我們五個人坐在後院木板上,具都凝視著天邊淡紫色煙雲,默不作聲。偶爾口幹時有人飲一杯快要放涼的茶水,偶爾聽聞身旁傳來一聲低沉的歎氣聲。不知是否是他們的腦海中又想起了什麽令人感到憂愁的事。


    快到晚飯時間,早已吃慣了家中大魚大肉的啟樂渝、啟樂年兩兄妹,毅然決然地迴絕了自家母親叫他們迴去吃飯的電話。夜間,遊客變得甚少,但由於是冬季,圍爐煮茶的也大有人在,隻不過,大多是手拿樂器的年輕人。前院還空著三個桌位無人光顧,後院也隻有三桌客人在共享燭光晚宴。


    太陽完全落下山後,程頌關懷起了我的胃。由於方才,他總是有意無意地向我投喂一些水果、糕點、茶飲什麽的,此刻我絲毫未感受到饑餓的嚎叫。但作為老板,朗?還是和程頌合力做了滿桌子年輕人愛吃的飯菜。其間,我們還從一年輕客人桌前端來了一盤燒烤,是他們在外麵買的。其實是,朗?見一手拿吉他之人,忍不住想過過手癮,便與那群年輕人在音樂的氛圍中交流了一陣。作為迴報,他送給他們一些小吃,他們迴贈我們一盤燒烤。


    黑夜之中,點點星光已開始閃爍。程頌說,我們看到的星星其實是它們在數秒或數秒鍾以前發出來的光,並不是我們在平行時間裏看到光。也就是說,即便在我們所處的這一刻時間裏星星已經不再發光了,可我們仍舊能清楚地看見從它身上傳播到地球的光。死亡之前的能被人看見的寧靜,也算是一種浪漫吧!


    夜黑的越加深邃,茶館內的客人也零星地散去了許多。此時,隻留下方才與朗?以音會友的那一桌年輕人還在。我們將需要準備的食物都放在一個木架上,推到他們身旁後,才迴到後院餐桌旁準備用餐。


    脫下圍裙,取下透明麵罩,我又重新完整清晰地見到了早晨那幾張朝氣蓬勃的臉,隻是此時他們的臉上平添了幾分疲累。餐桌旁,幾人都一言不發地埋頭吃飯,似乎是餓極了。隻有我,有些食之無味,不知是夜晚的到來所致,還是方才已經填過肚子的緣由,我隻是感覺內心一陣煩悶,有些無處釋放。


    吃完飯,啟樂渝姐弟倆正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我配合著程頌和朗?,將餐桌都收拾幹淨,並將方才剩餘那桌客人的東西也收拾好後,迴到餐桌,姐弟倆已經閉上眼開始入睡了。朗?見狀,毫不客氣地將姐弟倆叫醒,讓她們迴家睡。我和程頌則留在朗?的住宅區內。或許是程頌知道我不愛與人交流,為了省去與長輩溝通的的麻煩,才帶著我在這個地方住下。


    離開手機,到處都是時間留下的痕跡。方才還能聽見窸窸窣窣的蟲鳴聲,此時已全都是寂靜一片。或許是人定之時,從二樓看出去,村落中隻有少許人家中還亮著燈火。程頌這幾日幾乎很少睡覺,又經過忙忙碌碌的一整天,很快就迴房間睡覺去了。我因想著白日裏與朗?的約定,一直未躺下休息。


    來到朗?的臥室,我輕輕敲了敲他的房門。沒多久,洗了澡換了身衣服的朗?就披頭散發地應聲開門而來。我跟在他身後,隨著他的步伐來到三樓;三樓的客廳很是空曠,東西各兩個房間,其間還擺放著許多老舊物件兒及綠植,看起來很是時尚。


    朗?帶我來到東麵與客廳臨近的一個房間。房間不大但也不小,進門就能看見一張奶白色布藝沙發與一張圓形茶桌,沙發一旁擺放著一個書架,書架上隻有五六本書。窗戶在沙發的右上角,牆上也有一個懸空書架;在書架下方有一個實木桌子,桌子上擺放著一瓶綠植。房間內陳放的物品極為簡單,除此之外,再沒有多餘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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