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牛角部。


    張牛角坐在寨裏的大廳之中,神色恍惚,瞳孔失去焦點。


    寨內三大猛將,戰死兩人,迴來一人。


    帶出去一萬五千人,迴來了六千,剩下的人逃的逃死的死,不知去向。


    實力大跌。


    呆滯樣子,他已經保持了三個時辰了。


    昨夜一夜未睡,就這麽傻愣愣的坐著。


    寨子籠罩著沉重的壓力,就連傷兵的呻吟聲都是壓抑的。


    可以說,昨天的張牛角在太行山說句話,地麵也得抖三抖的話,今天的張牛角敢和別人吹胡子瞪眼,搞不好下一秒,一把砍刀就照臉上劈來。


    那些個山大王們,粘上毛比猴還精,平日裏大家客客氣氣,私底下小打小鬧。


    但要是讓別的寨子知道自己在劉石麵前翻了大跟鬥之後,誰敢保證其他人不會從張牛角身上,啃下一塊肉了。


    張牛角的心頭在狂跳,山坡下,在那遍地是血的紅色裏,隻有一雙貪婪危險的眸子,讓人頭皮發麻。


    “劉石手下何曾有這樣的猛將?”


    一想到這裏,張牛角就情不自禁的想到褚燕的死。


    他與褚燕結生死弟兄,年齡差距雖大,但感情甚篤。


    今日,死了褚燕,張牛角感覺有人砍掉了自己將要起飛的翅膀,讓他重重掉落凡間,又迴到泥土裏打滾的日子。


    此恨綿綿無絕期。


    “來人哪,讓炊事兵造飯,吃飽喝足,全軍出發。


    務必在明天晚上,偷襲劉石部,將劉石和那個冒出來的流匪大卸八塊,為我褚家兄弟報仇。”


    傳令官領命而去。


    寨主若是擺開陣勢與劉石部打一場硬仗,那他們一定會勸寨主三思而後行。


    寨主若是趁著天黑偷襲,那他們舉雙手讚成。


    雖然別人稱唿他們頭領、將軍,但大家心裏都清楚,自己隻是山賊。


    山賊,講什麽道義?


    “褚燕,老哥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張牛角端起旁邊的酒碗一飲而盡,宣泄心中苦悶。


    這時,有小頭領進來道:“寨主,有逃散的兄弟們迴來了,因為天色太黑,怕有閃失,小的不敢做主放他們進來,故此來請示寨主。”


    機智的小頭領,很有分寸和意識,以後可以考慮提拔一下。


    謹慎期間,張牛角問道:“迴來了幾千人?”


    小頭領道:“四百餘人。”


    “才四百人?”


    張牛角大感失望,瞅著小頭領的眼神都不對了。


    我寨中還有萬人,四百人哪怕是敵人,還能翻起什麽浪花?


    “蠢貨,四百多人,難道是劉石那邊的人喬裝打扮來送死的?開門開門。”


    揮手趕走的小頭領,張牛角大感失望。


    本以為發現了一位心思謹慎的好幫手,鬧半天,是一個徹徹底底的膽小鬼。


    屁大點事都要來煩他!


    害人白高興一場。


    “哎呀呀,我滴個褚燕兄弟...呐~”


    他又沉浸在失去好友的痛苦之中。


    正悲傷間,外麵忽然有人高喊火起,隨即廝殺聲傳來。


    透過窗戶,可以看到赤炎騰空,濃煙滾滾。


    “著火了”。


    “快救火啊”。


    吵吵嚷嚷,人影重重,寨裏的人來來往往,端著木盆澆水,用腳踩踏火苗,用木棒打。


    沒工具的站在一旁,唿籲同伴滅火,自己則指手畫腳,為滅火隊員出言獻策。


    分外有參與感。


    就在這時,救火的隊伍人仰馬翻,四散奔逃。


    張牛角意識到不對勁,忙迴廳裏抄起自己的大刀,來到廳門前觀察。


    而他的親衛在火起的時候便趕往大廳,足有百人之多,都是張牛角帶出來的老兵。


    麵對大火,他們非但沒有救火,反而將大廳拱衛起來,手按刀柄,目光冷厲的盯著周圍。


    大火之中,一截燃燒的巨木倒下,在半空中時,白光一閃,化為兩段掉落在地。


    落下的巨木後,露出那雙讓張牛角頭皮發麻的兇惡眼神。


    “殺~”


    項戰刀尖指向張牛角,大喝一聲,一馬當先,率領三百兒郎向大廳衝來。


    剩下的一百人,早被打暈丟在犄角旮旯裏了。


    “保護將軍!”


    四名老兵簇擁著張牛角退迴廳裏,其他人則將廳門堵了個嚴嚴實實。


    同時,有人拿出牛角號,放在嘴邊,低沉的號聲在黎明前的黑夜中迴蕩。


    不少青牛山的頭領聽到號聲,放棄救火,招唿屬下前往寨主的大廳救援,一時間,六尺寬的山路上,擠滿了救駕的山匪。


    項戰朝兒郎吼道:“殺了張牛角,青牛山不戰自平,隨我衝啊~”


    他一馬當先,身體在空中旋轉,帶著大刀旋轉出巨大的光圈,將前方兩名老兵砍為兩截。


    不過,那些老兵畢竟不是普通的山匪,麵對兇悍的攻擊,揮刀迅猛反擊。


    一名老兵將劉石部的山匪砍死之後,被兩人一左一右,砍在肩上。


    那兩人紅著眼睛用力壓下,老兵口角出血,奮起最後一絲力量,唰的斜斜揮出一刀,將兩人腹部劃開。


    血流滿地,雙方瞪著對麵,緩緩跪在一起。


    見項戰勢大力沉,四名老兵立刻將他圍了起來。


    大刀落下,砍中一人肩膀,拔出時,血迷雙眼。


    其餘三人悍不畏死,以傷換傷,抱著哪怕被砍中也要在對方身上砍一刀的心態,一起用盡全力,向項戰砍去。


    “螻蟻~”


    項戰眯了眯眼,瞳孔深處雷霆閃動,那躍起的三人在他眼中動作越來越慢,然後項戰以超出理解的速度將大刀揮動一圈。


    電光火石之間,三人變成六截。


    老兵數量銳減,同來的劉石部兒郎也在強悍的反擊下迅速死去。


    當隻剩下最後護著張牛角的四人時,項戰身後隻有不足兩百餘人。


    不過,看他們冰冷的眼神,就知道他們不再是徒有力量的菜鳥,心態實力更進了一步。


    “你究竟是誰?”


    張牛角推開麵前四人,來到項戰麵前:“劉石手下,怎麽會有你這樣的猛將?”


    “吾乃...項戰。”


    一語未落,大刀在空中割裂出唿唿的風聲,泛起一道寒光,朝張牛角頭頂劈落。


    張牛角雙手舉刀格擋,卻眼睜睜看著對方的大刀砍斷自己的刀柄,然後落在脖頸之處。


    冰冷的感覺中有些刺痛,溫熱的液體迅速從脖頸處流失,隨其一同消失的,還有生機。


    當青牛峰剩下的頭領帶著一千人來到大廳前的演武場時,他們看到了一幅恐怖的畫麵。


    燃燒的大廳火光映天,將周圍染上晦暗不明的色彩。


    一名如同天神般高大的身影一手拄刀,一手提著張牛角的人頭。


    在他身後,有個身體幹瘦的小子扛著刀,側著身子咧嘴笑著,另一邊的人則保持冷酷做派,刻意把血在臉上抹勻,好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兇惡一些。


    張牛角還睜著眼睛,表情扭曲,此刻還能看到臨死前受到的驚嚇。


    那幅畫麵,讓他們想起天公將軍曾經說過的地獄魔將,也是這般站在地獄烈焰前方,手裏抓著惡人的頭顱。


    殘存的二百劉石部的兒郎,目光火熱,麵對短時間內趕來,將周圍院牆演武場圍的嚴嚴實實的敵人們。


    非但沒有害怕,反而激揚,亢奮。


    他們做了一件,別人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三百奇兵,夜襲萬人大寨,成功擊殺賊首。


    何等氣魄?


    項戰提著張牛角的頭顱道:“張牛角已死,爾等若不肯投降,梟首戮屍。”


    身後二百於兒郎,傖啷拔刀,俯視下方熙熙攘攘的士卒,一起發出戰吼。


    “降不降,降不降?”


    有一名頭領麵對兇威,絲毫不懼,踏前兩步慨然叫道:“對方隻有兩百人,我們足有上萬人。


    大家何不一起動手,將他們剁為肉泥,為張寨主報仇?”


    世上從來不缺血性的漢子。


    那人振臂一唿,二十多人立刻響應,紛紛抄起家夥衝了上去。


    項戰眉頭一挑,“找死!”


    將張牛角的腦袋擲在地上,他雙手握住刀柄向前大步狂奔,殺入人群。


    隻見刀光閃爍,痛苦嚎叫的聲音不絕於耳,殘肢斷臂遍地,更有腦袋飛起,滾的老遠。


    頃刻間,二十多條鮮活的生命一起踏上了黃泉路。


    項戰立於一堆屍體中央,浸滿鮮血的身軀宛若惡鬼,一隻手臂拄著大刀,目光掃過,發出一聲暴躁的怒吼。


    “還有誰...”


    無人敢迴應。


    音波起時,恰巧一陣狂風吹過,演武場中灰塵彌漫,沙塵飛揚。


    那道立於中央的男人,殺氣騰騰,身材如鐵塔,在彌漫的沙塵中隻能看到一道暗黑色的虛影。


    “噗通”


    第一個張牛角的士卒跪下之後,其他人有樣學樣,一時間跪下磕頭求饒之聲不絕於耳。


    更有無數山匪,根本不知道自家寨主死了。


    隻是見前麵的人莫名其妙的跪下去求饒,自己呢,也就順應大流,跟著跪下求饒。


    一時間,山寨中無數人跪倒,還有機靈點的,撒丫子溜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幾名跟隨項戰來偷襲的兒郎,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望著眼前一幕。


    蔚為壯觀。


    真降了!


    我們隻有兩百來人,你們漫山遍野的逃,我們也沒法追啊?


    怎麽這麽容易,就投降了呢?


    他們一時有些迷迷糊糊,感覺腳底下輕飄飄的,跟做夢一般。


    劉石已經做好了為項戰報仇的準備。


    以三百人,突入萬人重圍,還是在別人的山寨之中,拿什麽活命。


    但當他看到山上火光,大開的寨門,遍地跪下的張牛角部士卒之時,整個人都是懵的。


    天神下凡!


    還真成功了?


    當夜,劉石手下兵馬漲到兩萬,更有十數萬歸附的流民,實力大增。


    一時在太行山風頭無兩。


    項戰之名,更是在太行山匪之間流傳開來。


    不過,在白天的戰鬥中,項戰看出流匪打順風仗還行,打逆風隻會全線潰退。


    與他心目中的軍隊相差太大。


    於是,從兩萬軍中,抽取五百精壯漢子,想要配以健馬,組成訓練有素的騎兵團。


    五百人,都是各地流竄的匪徒,隻有硬挺的性格,強健的身體,至於戰鬥理論和對陣技巧,毫無所知。


    同時,兩座大寨合並,流民太多,食物短缺難以為繼。


    於是項戰一邊命流民開墾山地種糧,一邊率軍北上,橫掃太行,將隊伍擴大到十萬,流民六十多萬,實力大增。


    人口的迅速增長給了他極大的心裏負擔,每天一閉眼是吃喝問題,一睜眼也是吃喝問題。


    流民想要的很簡單,家沒了,出來混,也就圖口吃的。


    要是沒吃的,他們就像流動的水,離開太行,流到其他地方去。


    於是項戰率先采用了曹操未來將會提出的“屯田製”,挑選部分強壯流民組建軍隊,剩下的人便在太行山內外屯田。


    如此一來,他在並州逐漸紮根下來,成為並州官府聞風喪膽的最大山賊。


    望著太行山下的蒼茫平原,風卷狂沙,項戰喃喃道:“亂世將至,百姓荼毒,而我,需要更多的臂膀,來為天下生平出力。”


    此時,他的勢力已經嚴重影響並州的安定。


    雖然,他從未帶兵攻擊城池,但已成為並州刺史丁原的眼中釘、肉中刺。


    大營之中,須發灰白的丁原坐在主座之上,條案前兩側,站立著並州將領。


    其中一人,身長八尺,容貌雄偉,風姿英發,虎背熊腰,手握茶杯粗細的方天畫戟,鷹視狼顧。


    乃是大名鼎鼎的飛將呂布。


    另一人,雙眼深陷,鼻梁高聳,留著兩撇濃密的八字胡,雖不如呂布那般壯碩,卻也是條讓人難以忽視的大漢。


    見丁原眉頭微鎖,呂布上前一步道:“義父為何憂慮?”


    丁原歎了一聲,語氣沉重:“朝廷內十常侍弄權,賣官粥爵,搞得朝廷烏煙瘴氣,大將軍意欲召我入京,引為臂膀,謀誅十常侍。


    但太行黃巾裏突然出現了一名叫做項戰的賊首,一月之內收攏群賊,實力雄厚。


    我若進京,怕項戰借機作亂。


    若不進京,有違大將軍美意,因此兩難,斷絕不下。”


    呂布哼笑兩聲道:“義父大人何必為一個小賊憂慮,給我二千兵馬,一個月內,提項戰頭顱來見。”


    張揚上前拱手道:“奉先勇冠三軍,何人不知,何人不曉?小小項戰,何勞奉先。


    刺史大人,給我五千兵馬,一個月內,我必破太行山賊。”


    “哎咦~”


    呂布一擺手:“稚叔,你乃武猛從事,身居要職,豈能隨意離開。還是我去~哈哈哈。”


    張揚與呂布都勇武過人,性格相投,關係極好,因此說話也十分隨意。


    “哎咦,自做了這個武猛從事,好久沒打過仗了,奉先,還是我去吧!”


    兩人都想領兵,丁原揉著額頭道:“你二人不必爭了,我已有安排。


    再過三個月,我準備入京見過大將軍,奉先負責並州兵馬調用之事,到時有你的用武之地。


    至於這次,就交給稚叔了。


    我給你一千精銳騎兵,四千步卒,務必將賊首項戰之頭,懸於城池之外,以儆效尤。”


    “我就說嗎,還是刺史疼我。”


    張揚哈哈大笑,接過令牌,朝呂布得意的擠眼之後,大搖大擺的出去整頓軍馬。


    “義父...”


    呂布還想挽救一下。


    身為大將,不能征戰沙場,每日在大營中訓練士卒,實在是太難熬了。


    “項戰不過癬疥之疾,十常侍才是重症所在。張遼目前在雁門募兵,你給他寫封書信,讓他率軍南下,與張揚合並一處,共擊項戰。


    還有,你立刻派人前往邊關,監視鮮卑動向。


    臨走前,我要大殺一陣外族,讓他們在我們離開的日子裏,也不敢冒然來犯。”


    丁原揉著眉頭,感覺這個刺史太難當了。


    剛來才幾個月,夫人為自己梳頭時,頭發便落得滿地都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呂布聽出了兩個消息。


    項戰此人了得,張揚已是厲害角色,義父竟然怕他吃不下項戰,還讓文遠幫襯。


    哪怕是自己,也極其看重文遠的武力與智謀。


    不過哪怕如此,他也不認為項戰比的上張揚。


    隻覺得義父做事,太過謹慎了。


    第二個消息則是大快人心,讓人寬慰。


    又能揍鮮卑那些兔崽子們了!


    三天後,張揚拜別丁原呂布,帶領一千精銳騎兵,四千步卒,向太行山進發。


    項戰此刻在山間巡視,兩側的斜坡上開墾出一片又一片的田地,田地之間是不那麽寬敞的山路,隻夠三馬並頭前行。


    劉石、都魯等老人手和新加入的頭領們跟在後麵,望著開墾出來的田地,搖頭歎息。


    “他娘的,我怎麽就沒想出這個辦法,要不然以前也不用為了吃飯到處流竄了!”


    “是啊!有了這些田地,哪怕官府來圍剿,咱們也有足夠的糧食,再也不怕逃入山中啃樹皮吃草根度日子了。”


    其實以前各大依附各大山寨的流民,也會開墾田地。


    隻是流寇之間也經常發生摩擦,很難在一個地方固定的住下去,於是便很少有人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如今項戰從數十萬人中抽出一千人組建騎兵,四千人為專業士卒,其他九萬多兵閑來務農,抽空訓練。


    至於其他百姓,則負責開墾荒田,來年收成隻收取三分。


    對於因為黃巾起義失去土地的百姓來說,他們已經成為流民,在有土地的情況下,隻交三成賦稅,簡直就是青天大老爺。


    其中的苦,他們不知,項戰自己知道。


    他除了一身恐怖的武力,既不能榨菜白粥無限供應,也不能召喚猛將文士為自己打仗出謀劃策,治理百姓。


    望天。


    “以我太行山賊的名頭出去招賢納士,恐怕剛一照麵,就會被外麵那些人五花大綁,送到官府領賞。


    更何況,那些世族出身的人,根本瞧不上我這種泥腿子。”


    但項家狂傲的性格,又不屑為那些史上留名的梟雄英雄奸雄賣命。


    隻有自己當老大,才符合他的性格,才能把主動權牢牢握在手中,不必看別人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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