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進強把兒子送到學校後,迴到家裏,把家裏的被子、床單、沙發套、兒子和他媽換下來的衣服放到洗衣機清洗。自從他到東山縣掛職扶貧後,家裏的事全部落鍾惠頭上,她白天要上班,還要買菜給兒子做中餐、晚餐,打掃家裏的衛生等,確實很辛苦。盡管如此,她從來沒有一句怨言,她理解丈夫,也支持他的工作,特別是對那些貧困群眾,她總是懷著憐憫之心,希望丈夫能夠多為他們做一些事,讓他們的日子一天天好起來,她特別希望那些孩子們不要受苦遭罪。想到這些,張進強覺得心裏有些愧疚。迴到家裏,就想多做一些家務,多陪陪他們母子倆。但是,一旦迴到天陽,他也是早出晚歸。今天,他一定要給他們母子做一頓飯。


    手機響了,張進強拿起手機看,是省委辦公廳辦公室打來的,要他下午三點到辦公廳主任辦公室匯報扶貧工作。


    張進強把東西洗完後,曬在陽台上,開始拖地板,擦桌椅板凳,收拾床鋪,把家裏收拾得整整潔潔。他看了手表,十點四十分。他到衛生間洗臉,把臉和脖子上的汗擦幹,再用肥皂洗了手。來到廚房開始做飯,他要做西紅柿炒雞蛋,炒迴鍋肉,青椒肉絲,炒豆角,水煮白菜。


    十二點十五分,鍾惠推開了門,把買來的菜放到門邊,換了拖鞋,聞到屋裏菜香味,再看客廳、臥室,幹淨整潔,她來到廚房,見張進強正在炒菜。這個屋子裏已經很久沒有這個男人的身影,房子空蕩蕩的,她的心更是空蕩蕩的,這樣的溫馨終於迴來了。她情不自禁上前從後麵緊緊地抱住張進強的腰,怕失去似的,不敢鬆手。


    張進強正好把菜炒完,他知道自己確實很久沒有照料這個家了,鍾惠也需要丈夫的關懷,這個家也需要他保護和經營,他的長時間缺位,會讓鍾惠和兒子缺乏安全感。他轉過身來,把鍾惠緊緊地摟在懷裏,用手撫摸她的背,他要給她更多的溫暖,讓她有更多的安全感。鍾惠又抱住張進強的脖子,臉緊緊地貼著他的臉,嘴唇吻著他的脖子,喃喃自語,你不會離開我的,你不會離開我們母子的。張進強緊緊地抱著她說,你說傻話,我怎麽會離開你,更不會離開你們母子。


    當初,張進強在東南市上軍事大學。在他們當地,考上大學的人不少,但是,考上軍事大學的人隻有他,他穿著軍官服裝非常精神和帥氣,大家都知道,他從軍事學院畢業就是軍官,都非常看好他,也羨慕他,給他提親的人很多,對方要麽是大學生,要麽是在機關上班的,他都沒相中。暑假期間,他又迴到家裏,一位親戚來家裏看望他。親戚告訴他,她有一位表妹在順城,人長得漂亮,在一家大型國有企業上班,有沒有興趣去看一下,談得成就談,談不成就算去那兒玩一趟。順城,離張進強的家接近三百多公裏,他從來沒去過,但是,順城一直是張進強魂牽夢縈的地方。


    張進強還在讀初一的時候,他父親的一位姓林的朋友,是他們當地駐軍的醫藥助理,經常給他父親弄一些緊俏醫藥,他父親開一個小醫院,看病的人很多。有一年的一天,林助理的夫人來探親,張進強的父親讓他下魚塘用網捕魚送給林助理。因為是冬天,天氣非常冷,他父親拿來一瓶酒,讓張進強喝了幾口再下水,說,喝了酒下水不冷。其實他喝了一口就下魚塘,感覺水刺骨的冷。他用網捕了兩條魚,每條都有一斤多重。實在受不了,就上岸了。他父親把抓上來的魚裝進塑料水桶裏,裏麵有小半桶水,掛在自行車貨架上,讓他給林助理送去。他來到軍營大門口,被站崗的士兵攔住,問他找誰?他說,找林助理。士兵給林助理打了電話,一會的工夫,林助理出來了。他認識張進強,張進強也認識他,因為,他去過張進強家,還在他家吃過飯。林助理把張進強領了進去,來到部隊家屬院,裏麵是一排排四層樓的紅磚房,林助理家就住一樓。張進強把塑料桶從自行車貨架上取下來,遞給林助理,說,是爸爸讓我給您送來的。林助理樂嗬嗬地說,你爸太客氣了,謝謝了。他讓張進強進家裏坐。張進強說,不進了,我馬上就要迴去。林助理把桶提進家裏去了,一會他提著空桶出來,跟他出來的是一位著綠色軍裝的女軍官,個子高挑,脖子修長,麵目俊秀。張進強很少見過女兵,這次卻見到這麽漂亮的女兵,他眼睛都看傻了。林助理說,阿姨姓劉,是順城人。張進強說,阿姨好漂亮。林助理兩口子都笑了,劉阿姨說,這孩子長得帥,還會說話,今後一定有出息。她給了張進強一包餅幹。張進強離開軍營迴到家裏,一路上,他滿腦子裝的都是劉阿姨苗條的身材,俊俏的笑容。他一直在琢磨順城是一個什麽樣的城市,怎麽會生長出這麽漂亮的女人,他相信這個城市一定很美,還有很多漂亮的姑娘。他對順城一點都不了解,漂亮的林助理夫人就是他唯一知道的順城信息。從此以後,隻要是想到或提到順城,在他腦海裏浮現的就是林助理夫人俊俏的形象和麵容。當他這位親戚提到順城,他當然感興趣,一口答應。他要去探尋這一個神秘而生長美女的地方,他相信自己會在那兒找到真愛。


    那天中午,他和親戚乘坐了三個小時的公共汽車到達花都市,又改乘下午三點鍾的火車到順城。運氣還不錯,買到了硬座座位票,綠皮火車發出轟隆的叫聲,鋼軌與車輪摩擦聲打著節拍,張進強他們離順城的距離在縮短,他完全是追隨著心裏那個美麗的映像,那個美麗的映像就像天上的明月,指引著他走向順城,他猜想著心中那位美麗的姑娘是什麽模樣,肯定與林夫人不一樣,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葉子,這是常識。火車迎著晚霞而去,大地上出現了一個個完全獨立的小山,它們像拔地而起的竹筍,又像一個個盆景,山上雖然山上有一點植被,遠不足遮蔽山體,裸露著青石,使山峰像衣不遮體的強壯獵人。山下麵是平整的金色稻田,用石頭砌成牆,用薄石板當瓦蓋起來的村莊,鑲嵌在萬畝金色的稻田之間。火車在一個縣城站停下,有的人在這兒下車,有的人在這兒上車,上車的人講話根本聽不懂,婦女包著白色頭巾,穿的是天藍色繡著紅綠花邊的衣服。這裏的地勢地形與張進強的家鄉完全不一樣,這裏的建築與張進強的家鄉的建築也不相同,這裏的人講話和著裝與張進強的家鄉完全不一樣,張進強感覺到自己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隨著夕陽完全消失,火車進入了暮色,能見度越來越低,最後,什麽也看不見,與張進強家鄉的黑夜一模一樣。張進強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問他的親戚,你表妹不是少數民族吧?親戚告訴他,是地地道道的漢族。


    列車廣播,順城站就要到了,在順城下車的旅客,拿好自己的行李,準備下車。張進強看了一下手表,十點三十五分。親戚讓張進強拿好包準備下車。順城是一個地級市,在這兒下車的人比較多,張進強和親戚下了車,唿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覺得人精神多了。順城火車站不大,就一層樓,中間是候車室和售票廳,比較高一點,大一點,從上到下都是玻璃窗。他們很快就從車站的側門出來了,外麵是一個不大的廣場,兩側是一排低矮的平房,應該是商店,此時,已經關門。親戚告訴張進強,這個時候可能沒有公共汽車,我親戚家離這兒不是太遠,我們走過去吧。從火車站出來,就是一條進城的公路,兩邊建築很少,都是長著莊稼的田或土,路上低窪處積有水,這兒白天應該下過雨。走了大約一公裏路,進入了街道,全是一層蓋瓦的木板房,應該是門麵,現在都關門了。大概又走了一公裏路,來到一個十字街口,有一棟兩層樓高磚房,估計是這個城市的標誌性建築,上麵寫著“順城郵電大樓”,在燈光照耀下,看得出是綠色的字。過了十字路口約一百米,親戚帶著張進強右轉進一個隻有一米多寬的木房通道,走過了一個天井,又到了一個十來平方米的天井。親戚說到了,她敲了敲門,房裏麵燈亮了,一個婦女在問是誰呀,親戚說,舅媽,是我,蘭子。他們已經睡了。一會兒,木門開了,一位五十餘歲的婦女披著衣服走出來了,說,蘭子,你怎麽來了?快進屋。張進強和親戚進屋了,就一層樓的房子,鋪了樓板變成兩層,顯得低矮,個子高的人會頂著樓板,張進強們進去的房間是客廳,可能有十二平方米大,正麵隔了一小間當廚房,客廳實際麵積不足十個平方,進門的右麵放了一個長沙發,張進強就坐在長沙發上,親戚拉著她舅媽進舅媽的臥室去講話。張進強坐著的沙發右側放著一個直梯,應該是上樓的,右後側是一個沒有門板的門,張進強扭頭看了一下,裏麵一個抵著門檻的斜梯,沿著斜梯可以上到另一個二樓房間房。張進強的親戚出來給他說,她已經給舅媽講明了來意,全家都睡覺了,先洗漱一下,就睡覺。親戚簡單洗漱了一下,就從直梯上二樓睡覺去了。舅媽招唿張進強洗漱,然後,給他抱來一床被子,讓他在沙發上休息。


    當張進強醒來的時候,一位姑娘正在打掃客廳,張進強立即坐起來,穿上衣服和皮鞋。給姑娘打了招唿,就去洗漱。他看清了這位姑娘,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大眼睛,臉微圓,頭發烏黑發亮,留著兩根又粗又黑的辮子,上身著白底青花襯衣、淺灰色褲子,腳上穿一雙粉紅色皮鞋,給人的感覺既樸實,又漂亮,更勤勞,典型的傳統類素美人,就像亂石堆上開出的一朵鮮豔奪目的鮮花,她與這樣簡陋的房子形成極大的反差。張進強怦然心動,他預感到遇上了他魂牽夢繞的人,這就是鍾惠。張進強發誓一定要把她帶出這個貧民窟,讓她過上美好的生活。


    雙方見麵後,彼此都滿意,鍾惠和她的家人唯一擔心的是,張進強畢業後會分到什麽地方工作,結婚後會不會兩地分居,這是一個最不確定的事。其實大家也清楚,結婚後兩地分居是一個大概率事件。但是,雙方還是確定了交往關係。從此後,每年的暑假、寒假,張進強都先到順城看望鍾惠,陪她度過美好時光,再用幾天時間迴家看望父母。隨著交往的增多,兩人相互了解增多了,感情逐漸濃厚。從最開始的相互禮貌,到牽手,擁抱,最後確定了戀愛關係。


    鍾惠有一個哥哥、一個嫂子、一個侄兒、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哥哥和弟弟比較帥氣,妹妹也比較漂亮,父母長相端莊。雖然房子很小,但全家共八口人住在一起,很和睦,給人感覺其樂融融。


    鍾惠全家人都是工人,善良、淳樸、熱情是她家人的特征。尤其是她母親,非常賢惠,做一手好菜,親戚朋友都愛到她家蹭飯,她家人都會熱情地招待他們。


    鍾惠的媽媽也非常喜歡張進強,覺得他吃得苦,又強壯,不挑食。她們家每次買煤,汽車隻能拖到巷子口,她哥和弟都說拿錢請人搬進去。張進強說,不用了,由他挑進去,一挑煤有一百五十斤左右,他要來迴挑二十多趟。鍾惠拿著毛巾,不停地給張進強擦汗。煤挑完了,張進強還把灑在路上的煤打掃幹淨,沒有一點疲憊態。


    她弟弟經常說家裏的菜不好吃,菜都擺上桌子,他說自己要去館子吃,這個時候,他父母特別生氣,特別是她母親很失落,懷疑自己炒菜不好吃。的是,當她迴頭看見張進強吃得很香,她滿意地笑了。


    鍾惠和張進強在一起,總覺得有安全感。一次鍾惠和她三個女同學在街上買東西,張進強跟在後麵,突然幾個扒手從她們身邊撞過,把伸進一位女同學的口袋裏,這位女同學大喊,有小偷。幾個扒手不但不跑,反而很兇,要動手打她們三個。張進強衝上,一腳踢翻一個,一拳打倒一個,打得幾個扒手抱頭鼠竄。鍾惠沒想到張進強文質彬彬,打起架來這麽勇猛、強悍。


    張進強畢業後,先分到北京工作,沒多久又調到河南清豐縣總參謀部的一個機務站工作。


    畢業這一年,他們商量後決定結婚。由於張進強在部隊,結婚的準備工作一點也做不到。鍾惠向單位申請要結婚,她是單位骨幹,單位對她不錯,給她分了一間兩隔小平房,樓上還有一間房,有一個有圍牆的小院子,在小院子一角處搭了一個頂棚當廚房。婚房打掃、粉刷,以及廚房搭建都靠她自己完成。張進強家人離得遠,也幫不上忙。直到婚期的前一天,張進強才迴來。鍾惠家裏沒向張進強要一分錢的彩禮,反而出錢給他們買了家庭用品,別人說他家既是嫁閨女,又是接媳婦。


    迴憶起過去的事情,讓張進強更加清醒自己愛的人是誰,自己的誓言和責任。他把鍾惠抱起來,嘴裏不停地說,老婆,我愛你,永遠愛你和我們的兒子。這時,門響了,張進強趕緊把鍾惠放下來。張遠迴來了,看到爸爸媽媽在家,他非常高興,跑過來抱住張進強的大腿,說,爸爸,我和媽媽都非常想你,今天中午我們一家人終於可以一起吃飯了。兒子的話,讓張進強心裏難受,確實很久沒有陪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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