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進強的幾句話,感動了大家,他把這樣的聚會定義為扶貧平台,明確了平台的目標,提高了平台的境界和層次,擺脫了庸俗,大家認同這樣的定義,願意為扶貧盡力,非常高興地把酒喝幹了。


    各位,張處長曾經一篇調研報告,中央辦公廳作為紅頭文件印發政治局常委和省部級以上領導參閱。教育部把全國貧困地區實施義務教育工程現場會拿到天陽召開,推廣我省的做法,當年獎勵我省幾千萬元。由於貧困地區實施義務教育工程是由我們處負責,我們處長隨後升為省教育廳副廳長。張處長是幫了我們廳大忙的。桃花鄉是一個非常貧困的鄉,取消教學點後,學生們上學要走很遠的路,確實需要建學生寄宿樓,我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關於對張處長負責的桃花鄉小學的支持,賀廳長給我交代過。


    錢宏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停止了說話,皺了一下眉頭,雙眼看著張進強,降低了語調,張處長,進桃花鄉的路還是那麽爛嗎?如果路還是那麽爛,建築材料是拖不進去的。


    張進強馬上接過話,經過我們努力協調,省交通已經批準了改造這條道路。目前,已經啟動了改造工程,而且是全線鋪開,用不了多久,就能完成改造任務。


    錢宏接著說,那就好。既然張處長今天提出想為桃花鄉小學修建學生寄宿樓,應該沒多大問題,明天你讓人把申請報告送過來。


    錢處長的話讓在座的人非常興奮,大家舉起杯共同敬錢處長,把氣氛推向高潮。


    張哥,你把聚會定義為扶貧平台,確定了平台的目標,把大家凝聚起來,整合資源,為扶貧出力,你這個辦法好。趙蘭用佩服的目光看著張進強。


    張進強笑了笑,是的,要幹成一件事,光靠自己的力量遠遠不夠,需要整合資源,資源整合得越多,事業推進得越快越好。要整合資源就得有一個平台。


    對張進強的說法,趙蘭點頭讚成,她嫣然一笑,說,你看問題很透徹,看到了事物的本質。趙蘭收住笑容,我認為,你是一個幸運的人,你的幸運是因為你的善良,是因為你願意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祝你好運不斷,幫助更多的人。趙蘭情不自禁舉起杯,要敬她敬佩的人、不能忘懷的人。


    今晚,趙蘭的眼睛裏充滿著深情和眷戀。她說話的語氣是那麽娓娓動聽,她的氣質就像濃濃的春意,彌漫大地,讓人著迷。張進強看著她,仿佛在浩瀚的夜空遨遊,那一顆顆璀璨的星星變成了一朵朵燃燒的杜鵑,遼闊的宇宙,廣袤群山,潔白的明月。趙蘭就是那輪皎潔的明月,照進了他的心房,他無法躲藏和迴避。張進強想不通眼前這位高雅的姑娘怎麽會與桃花鄉火紅的杜鵑牽扯在一起,難道它們之間還有什麽聯係。


    對不起,我剛才走神了,張進強端起酒與趙蘭的酒杯碰了一下,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他們把酒喝了下去,一團火苗在心中徐徐升起。


    趙蘭已經注意到張進強有點恍惚,張哥,是酒喝多了嗎?


    應該不至於吧,我去敬他們酒。他知道自己醉了,也知道為誰所醉,他要逃離,讓心迴歸故裏。


    張進強端著酒杯來給錢宏敬酒,錢宏與劉娜聊得正歡,見張進強過來,馬上站起來,端起酒杯。


    劉娜見張進強的酒杯是空的,拿起酒盅,給他滿上,張進強讓她把自己的酒也滿上。


    我敬你們倆。錢處長,感謝的話我不說了,全在心裏,也在酒裏,更在今後的日子裏。張進強虔誠地說道。


    張處長,你一個敬我兩人,想搞車輪戰術啊。應該是你們倆敬我們倆。錢宏說。


    張進強坦然地說,我隻有一個人。


    看來張處長喝多了,你背後有一個漂亮的美人都不知道。嗬,她真是神仙姐姐,來無影去無蹤,張處長肯定沒發現。錢宏笑著說,劉娜笑了,大家都笑了。


    張進強迴頭看,見趙蘭拿著酒瓶亭亭玉立站在身後,像春天裏一株盛開的桃花,脈脈含笑。


    是你撞上的,把酒滿上。好,我們倆敬他們倆,幹杯。


    四位相繼碰了杯,一個仰望,杯子的底朝上了,很幹脆。


    張進強來給秦大海敬酒。他讓趙蘭把酒盅給他,說,這是我師兄,我要親自給他倒酒。張進強把酒給秦大海倒好後說,師兄,師弟給你敬酒了。


    師弟,你怎麽又把美女撇下了,而且撇下了兩位美女,美女是得罪不起的,得罪了美女天神都不答應。你有點昏,是不是美女把你醉昏了。


    張進強有些心慌意亂,對不起,是我不周到,更正,是我們倆敬師兄們倆,幹杯。


    酒喝下去了,張進強定了定神,待情緒穩定後,他單獨敬了黎強一杯酒。


    黎強說,張處長,是酒喝多了吧,您別喝了,讓趙蘭陪你到歌舞廳放鬆一下。


    趙蘭拉著張進強來到電梯處,她按了一下電梯的按鈕,電梯門開了,他們進了電梯,她又按了18樓按鈕,轉眼間到了,電梯門打開,他們走了出來,就像走入夜空,星星在閃爍,燈光在滾動,輕音樂就像潤物的春雨,讓人陶醉。


    趙蘭緊緊地拉住張進強的手,往舞廳的深處走去,仿佛是向宇宙的深處走去,走向那隱藏的秘密。張進強若隱若現地看著趙的背景,緊跟著她的步履,生怕她消失在一望無際的天涯。


    趙蘭慢慢轉過身來,溫柔地將右手扶在張進強的肩上。張進強用右手輕輕地抱住她細細的腰,隨著浪漫的音樂旋轉起來,他們感覺是在宇宙中翱翔。趙蘭像一隻歡樂的鳥兒,輕盈的身軀在舞池中飛翔,一頭飄柔的長發在風中畫出一根又一根音符,她忘記了煩惱,忘記了世俗,忘記了羈絆和紛擾,她的眼睛裏隻有星星和月亮。她又把下巴貼在張進強的肩上,她要感受大山的脈動,峽穀中河水的轟鳴,群山中滾動的雷聲。他把她擁入懷中,如同擁入那枝最紅、最燦爛的杜鵑,他吸入她飄逸的秀發裏散發出的清香,她醉了,他也醉了,他們希望醉意永遠不要消失,把他們帶入幸福的天堂。


    張哥,我們去喝點水吧。好的。他們找到了6666包房,裏麵燈光暗紅,卡拉ok的大屏幕亮著藍光,他們在靠著茶幾的沙發上坐下,茶幾上放著飲料、紅酒、啤酒和礦泉水。趙蘭拿了兩瓶礦泉水,張進強擰開瓶蓋遞給趙蘭,自己也擰開一瓶,喝了一口,覺得清醒了很多。


    張哥,你知道我為什麽崇拜你嗎?趙蘭突然問張進強。


    少女的衝動。張進強迴答。


    我早就過了少女的年齡,我這個年齡沒有衝動,應該是有點理性的。趙蘭繼續說,通過與你的接觸,感覺你像我父親。


    我出生在黎陽縣。


    我省道義市黎陽縣嗎?張進強有些意外問。


    是的。


    我一直以為你是外省一線城市來的。


    我父母是大學同學,畢業後分配到黎陽縣,父親在縣科技局工作,母親在縣一中學當老師,教中文。在我六歲那年,父親就被調到縣裏最遠的青石鄉當副鄉長。他是一個很有事業心的人,一心想著為老百姓做點事。因為交通不便,迴家也少,我要見他一次都不容易。我經常問媽媽,爸爸什麽時候會迴來,媽媽說,縣裏開會的時候爸爸才能迴來。是的,爸爸每次迴來幾乎都是開會。爸爸工作很努力,幹出了很多成績。二年後,爸爸當了鄉黨委副書記,過了三年,爸爸當了鄉長,三年後,他又當了鄉黨委書記,擔子更重了。作為鄉裏的一把手,他迴縣裏開會的機會多了,我見到他的機會也多了,但是,一家人還是聚少離多。爸爸工作能力強,因為工作出色,當副縣長的唿聲很高,但是他的弱點是不善於處理人情世故,用現在的話講就是不會來事。他們鄉搞移民搬遷,分管他們片區副縣長的小舅子想做鄉移民搬遷房建設工程。爸爸了解到他舅子既無資質,又無實力,又沒有這方麵的經驗,最後,分管副縣長小舅子的公司沒有中標。換屆時,爸爸當副縣長的希望落空。隨著年齡增大,上升已經沒有希望了,身體也差了,患有嚴重的胃病,隻想迴到縣城工作。給領導反映過多次,隻要能迴來,不要求有職務。在媽媽的逼迫下,他也送過不少禮,甚至送過錢。真是勢比人強,我父親那樣正直的人,也低下頭去送禮。禮送了,錢也送了,父親至今都沒有迴得來。客觀上講,想迴縣城工作的鄉鎮幹部太多,特別是青石鄉想迴縣城工作的幹部更多,而想去青石鄉工作的幹部更少。我們縣不是貧困縣,但爸爸所在的青山鄉是貧困鄉。爸爸經常講的都是扶貧工作,他帶我去青山鄉看過,看貧困群眾是怎樣生活的。所以我對扶貧有一份特殊的感情,我覺得你和我爸爸是同一類人,都在為老百姓奔跑,心裏麵裝著的也是老百姓,我佩服你們。當然,我爸沒有你的水平高,沒有你的協調能力強。


    張進強一直以為趙蘭是大城市裏嬌生慣養的姑娘,對農村一點不了解,哪裏知道她的父親是一名長期在基層工作的幹部,她本人對農村是熟悉的,對基層幹部是了解的,對基層工作是有情懷的。難怪她熱心扶貧工作,給黎強出主意買下電力公司換下來的電腦,支援桃花鄉小學,她的成長背景決定了她的行為方式。怪不得每次與她在一起,他總會感受到山穀的唿喚,看到大山裏火紅的杜鵑,這是心靈的相通。張進強從現在起,更新了對她的認識。


    趙蘭接著說,我在廣州上的大學,學的是電子信息工程專業,畢業後,應聘到廣州東晉網絡工程有限責任公司天陽分公司綜合部工作。天陽離家不是太遠,可以常迴家看望父母,我也滿意自己的工作,公司對我也不錯,也注意培養我。


    張進強打開了一瓶啤酒,拿來了兩個高腳玻璃杯倒上酒,來,為你的父親長期在基層工作,默默無聞地付出幹杯。喝完酒後,張進強接著說,過去,我工作中沒有接觸過基層幹部,對他們不了解。到桃花鄉後,經過一段時間相處,他們樸實、踏實、任勞任怨精神讓我佩服。桃花鄉黨委書記老舒就是這樣的人,我想你的父親也是這樣的人。


    我的經曆與你父親不同,我當過兵,打過仗,上過軍事學院,當過營長。一九九五年轉業到省委辦公廳工作。


    你打過仗?打仗你不怕嗎?趙蘭驚奇地問。


    打仗的時候沒有時間怕。接到通知準備上戰場那一夜,當發給我們每人一個兩米長的黑色塑料袋,讓裝進挎包裏時,我問這是幹什麽用的?


    連長說,你犧牲了後,拿出來裝你用的。


    當時,我就蒙了,腦子裏一片空白。因為三個月前我才入伍到部隊,這三個月的時間才完成軍事訓練,馬上上戰場,我哪有這個思想準備。我想到了爸爸媽媽、弟弟他們,我還很年輕,我還要上軍事學院,還沒談過戀愛,更沒有結婚,就這樣結束短暫的一生,就像蓓蕾還沒綻放,就遇到寒流被凍死了,你說冤不冤。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傷心,不停地抹眼淚。


    連長生氣地說,哭什麽哭,像個娘們,當兵不怕死,怕死不當兵,這個道理你們訓練時教官沒講嗎?


    新兵訓練時當然講過,可那時沒有麵臨打仗,誰在注意這句話,根本就不知道它是一份承諾和沉重的責任。可以說,當時我們聽到後,是左耳進右耳出,因為戰爭離我們實在太遠。我嘀咕著。


    連長深吸了一口氣說,死有什麽可怕,二十年後又是一條漢子。


    二十年後,雖然是一條漢子,我還記得我的爸爸媽媽和弟弟們嗎?真不知道他是誰家的漢子,我心裏問道。


    我看著連長一直都陰沉著臉,不願意與人對視,我想,其實他也害怕,他有老婆和孩子,還有農村的父母要贍養,他的羈絆比我們多多了。他死了,他的老婆、孩子和父母誰養?人心都是肉長的,與閱曆無關、與年長年幼無關,隻與責任有關,是別無選擇而已。


    指導員給我們一人發了一張紙,讓把心裏要說的話都寫在上邊。我的思緒很亂,根本不知道寫什麽,難道寫:爸爸媽媽,我很快要死了,你們保重身體呀?這不是讓他們更傷心嗎。我決定什麽也不寫,讓自己稍稍地來,也讓自己稍稍地去,就像天邊的雲彩,來去都自然,免得讓人更難過。


    張進強接著說,開始他對殺人和被人殺都十分恐懼,是一件事情徹底改變了他。戰鬥打響後,跟著部隊進行穿插,他們來到一片森林,看見了我們的兩位通信女戰士被越南兵綁在兩棵樹,剝得光光的,乳房都被割掉,已經犧牲了。看到這一幕,連長狂喊,你們給我殺。全連幹部戰士瘋狂地叫:殺死他們,一個也不留。從此以後,張進強沒有了懼怕,也沒有了心慈手軟。他們把兩位女戰士放下來,拿出衣服給她們穿上,讓四位戰士把她們送到後勤部隊。


    趙蘭在傷心地抽泣,不停地用餐巾擦眼淚,沒想到你經過生死考驗,更沒想到你背後有那麽多的故事,你太不容易。比起你們,我們遇到的困難,甚至我爸遇到的難處都算不了什麽。


    張處長,怎麽不跳舞呢?錢宏和劉娜進來了。


    我們跳了一會,也是剛進來,你們喝酒還是喝飲料,我給你們倒上。張進強說。


    先不忙倒,我和劉娜先唱一會歌。


    這時,秦大海和楊靜也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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