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珈不善於交流,記憶中聒噪的陸寧也沉默了起來,這讓辦公室的氣氛顯得有些詭異。約有五分鍾吧,陳珈主動打破沉默,無話找話的問:“為什麽你會那麽了解我要扮演的角色?”


    “因為我曾做過小姐。”


    陸寧的自白讓一向麵無表情的陳珈多了幾分驚訝,還以為陸寧懂那麽多是王強教的,想側麵了解一下王強的個人能力。怎麽也沒有想到陸寧居然是小姐,小姐可以當老師?還是她理解錯了小姐的真正意思?


    “看你那麽驚訝,你在隊裏的人際關係肯定很差,都沒人跟你八卦過這個舊聞。”


    陸寧的諷刺讓陳珈無言以對,她在隊裏不是人際關係差,而是根本沒有人際關係可言。


    對於往事,陸寧並未藏著掖著,隻聽她道:“我的父母都是聾啞人,生下我後,他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教育一個正常的孩子。這樣的家庭讓我渴望和正常孩子相處,但這些孩子並不喜歡我。”


    “小啞巴是我的綽號,因為我的父親是老啞巴。我歡迎他們來我家玩,他們卻捂著嘴取笑我的父母,胡亂模仿我父母的手語跟我打招唿……為了能和他們玩到一起,我學他們的樣子取笑父母。直到他們用石頭偷砸我父親,我才知道自己錯的厲害。”


    “家裏窮,性格敏感,受不了遭人排斥的生活。我自暴自棄的和混混玩在一起,這樣就沒人欺負我,也沒人欺負我的父母。”


    “就是那時候我認識了強子。他體育好,打架厲害,跟我們混的時候特別照顧我。也因為體育好,他經常會代表學校參賽,體能訓練很多,漸漸地同我們疏遠了。”


    “再見麵時,我是夜總會的小姐,他是臥底警察……我傻乎乎地跑去和他套近乎,卻被他把夜總會內部的事情套了出來。”


    “我不知道你怎麽看待我,看待我曾經的職業。我隻能告訴你,人可以改變的,王強改變了我。他花了很長時間跟我說是非黑白,又花很長時間讓我能夠自信的融入社會。”


    “去給聾啞人當老師就是他的主意。他說:如果你不願意和正常人相處,如果你始終覺得自己和正常人不一樣,你可以嚐試著去教育和你父母一樣有殘缺的人。隻有看過他們的生活,懂得他們的堅強,你才有資格自暴自棄。”


    “那段日子裏,我隻要受到委屈就找借口玩失蹤,幹迴老本行,把煙酒當成了麻痹神經最好的良方。每次失蹤,強子都會想盡辦法來找,我的反反複複差點兒讓他崩潰。”


    說起往事,陸寧一直嘴角帶笑,原本清秀的麵容因為笑容變得漂亮了不少。


    陳珈對別人的八卦一向不感興趣,徑自打開保溫盒開始喝湯。陸寧漸漸習慣了她這種性格,兀自講述著她和王強之間的故事。


    “最先崩潰的不是強子,是他女友。她不滿強子的收入,不滿強子把休息時間都花在我的身上,沒多久就跟強子提出了分手。那段時間強子非常傷心,一度懷疑起他適不適合做一個警察。”


    “我的日子也不好過,父親腦溢血去世,母親沒幾天也跟著走了。當我清點兩位老人留下的積蓄時,十多萬元的存款嚇了我一跳。要知道我的父母這輩子都在打零工,做的最多的活計就是糊紙袋。商場裏用的手提袋,商店裏用的包裝袋,天知道他們糊了多少紙袋才攢下這筆錢……”


    “我和父母的關係一直不好,等到他們去世,我才明白什麽叫無言的愛。他們不會說話,但他們用自己的方式在嗬護我成長。之後幾年,我報了夜校,用心學習盲文,拿出我父母糊盒子的毅力來重塑自己。”


    “沒事我就找王強聊天,隨著他接手的案子越來越多,我開始感謝他當年救了我。若不是他,我可能早已死在了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我們之間的關係也由朋友慢慢地變成了情侶。”


    “我的故事說完了,一個真做過小姐的人來教你如何假扮一個小姐,這樣的事情不是很難。說吧,你能告訴我什麽?”


    陳珈放下手中的保溫盒,認真思考著她該告訴陸寧一些什麽信息。


    她道:“王強在查一個案子,案子涉及到的利益和利害關係人早已形成了一個集團。你要替王強伸冤,就等於站到了那個集團的對立麵,這是一場你根本不會贏的戰爭。”


    陸寧半晌沒有說話,她做過小姐,見識過這社會最為黑暗的一麵,相信陳珈口中的利益集團絕對不是小打小鬧的那種組織。


    “白隊若是鼎力相助,這案子有希望嗎?”


    “冤枉王強的人就在體係之內,你怎知白隊和李誌軍不一樣?也許白隊比李誌軍隱藏的更深。”


    陸寧苦笑一聲,“強子信他,願意把命交給他。若他都不能相信,這世界我還能信誰?”突然,她問:“你知道白隊的未婚妻是誰,還懷疑他?”


    林月馨,白嘉祥的未婚妻,也是雲州市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局長林偉之女。


    陳珈在資料上看過,知道白嘉祥能有今天多少和林偉有些關係。如果陸寧因此而相信白嘉祥,覺得他背靠大樹好乘涼,因為有林偉這層關係而不會成為黑警,這隻能說陸寧很天真。她不了解月牙湖的案子有多大,沒有親眼見到夾牆後的那筆錢。兩億,收買一個局長綽綽有餘。


    算了,無知是福,失去戀人的痛苦遲早會被時間治愈,有些事沒有必要告訴她。“我不了解白隊,和隊裏的同事也不熟悉,怎麽有資格懷疑別人。”


    陸寧不信的問:“吳教授是不是跟你說過什麽?他不願幫忙就因為這個案子太過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憑他個人能力根本解決不了?”


    “也許吧!”


    陳珈也好奇吳修為何不碰毒~品案件,若論社會危害,毒~品的危害性似乎更大。吳修絕不是怕事的人,他真的隻是不願意插手月牙湖案件,為什麽呢?


    “其實啊,為強子伸冤沒有你想象的那麽難。”陸寧這話讓陳珈有些費解。她接著說,“我沒本事扳倒你所謂的利益集團,但我可以查出小範為什麽冤枉強子,隻要小範肯說實話,強子死得就不算冤!”


    陳珈為陸寧的執著而歎息,“你不怕惹禍上身?”


    陸寧嗤笑一聲,“剛跟你說那麽多,全白說了。你以為我在顯擺愛情?我隻想告訴你,強子從未在乎我的過去,一直堅定的站我身後支持並幫助我成長。”


    “經曆過這樣的男人,我很難也不願意去將就下一段感情。對我而言,我寧願自己死了,也不願看他被冤死。你說,我怕不怕惹禍上身?”


    陸寧的話語打動了陳珈,她仔細審視著陸寧認真的表情,最終鬆口問:“你需要我做什麽呢?”


    “小範為什麽要冤枉強子?”


    這個問題陳珈與吳修討論過,他們猜測小範的動機源自王強與肖某的對話。她道:“也許肖某能迴答你的問題。王強衝著他去的,事情因他而起,為什麽王強會死,小範卻能活?隻是案情重大,肖某又是重症患者,我不認為他還會告訴你實話。”


    陸寧冷冷地說了一句,“不試試又怎麽知道他不會說。”送走了她,陳珈獨自站在辦公室裏看著窗外發呆。她想過去找肖某,卻沒有能力和技巧從肖某那裏套出真話。想要為王強伸冤,留在警隊或許是個好辦法。


    晚飯時,李誌軍抬著餐盤坐到了陳珈麵前。


    陳珈有些吃驚的看著他,這人要幹嘛?一天出現兩次,會不會太頻繁了一點?


    “怎麽不吃了,看見我倒胃口?”


    “沒有,你不是對我有意見嗎?因為我的失誤讓王哥蒙受了不白之冤。”


    “我錯了,”李誌軍急忙道歉,“那日實在是有些生氣,是我害得你被陸姐打。”


    “你知道她打我的事情?”


    “雲州又不大,白隊才把你們從派出所接走,消息就傳迴了隊裏。今天她來找你幹嘛?沒有為難你吧?”


    陸寧既然是話頭,自然避不開王強。陳珈正琢磨著王強案該從什麽地方入手,李誌軍給了她一個大好的觀察機會。她道:“陸寧想讓我說服吳教授幫王強伸冤。”


    李誌軍用筷的手頓了一下,“大家都想幫王哥伸冤,可是證據確鑿,我們該怎麽辦呢?”他一臉愁苦的樣子太過真實,陳珈再一次體會到人生如戲,全靠演技,他連微表情都痛苦的那麽真實。要不是對他心存疑慮,一定會信了他現在的表情,認為他就是王強的好兄弟。


    謊言張口就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也許我真的記錯了,現場確實有槍。為什麽那日要暈倒呢,如果不暈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你是新人,那種情況暈倒很正常,不要自責了。”


    發自肺腑的安慰配上關切的表情,這讓陳珈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直覺。李誌軍對她非常感興趣,他喜歡她。


    “對了,”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電話卡,“你的卡,我幫你補辦的,電話和包暫時要充作證物……”不等他把話說完,陳珈急忙從包裏拿出自己的電話,感歎道:“謝謝,這下就省得跑了。”


    李誌軍疑惑的問:“你有兩部手機?”


    陳珈反問:“你沒有?”


    李誌軍尷尬的將已經遞出的新手機放入衣袋,“幹刑警的基本都有兩部手機,方便聯係。”


    陳珈笑而不語。白嘉祥已經借了一個手機給她,吳修不在,沒人檢查手機,李誌軍這個實在不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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