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豔陽高照,吳修這番話卻讓陳珈聽得全身發冷。照他這種說法,小範肯定被收買了,負責痕跡勘查的陳曉涵肯定也被收買了,還有負責保管證物的、甚至包括負責保管槍支的……


    什麽叫細思極恐,如果王強案隻暴露出部分黑警,還有更多黑警隱藏在警隊之中。別說白嘉祥,隻怕任何一個正直的警察都不敢把後背露出來給搭檔和同事。


    吳修發現陳珈的臉色越來越白,關心的問:“沒事吧!”


    陳珈故作鎮定的說:“沒有。”


    吳修忍不住摸了一下她的短發,“今天留在這兒不要出門,我去把照片的事情搞清楚。若有其他同事問起照片的事兒,最好一問三不知,說你那天被嚇到了,什麽都不記得,千萬不要說實話。”


    陳珈溫順的點點頭。


    吳修走後,空蕩蕩的辦公室裏隻剩陳珈,看著窗外來來去去的同事,她越想越怕。原以為躲在刑警隊就會安全,現在卻有一種身在敵營之感,她不知道那些看起來友好的同事,誰會往她後背插刀。


    微胖的,給她買過洗漱用品的、不吃早點就暈的、看起來很擔心王強的胖陳。怎麽也沒想到會是他得出了王強誤傷小範的勘查結論,也不知他在結論上簽字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好容易磨蹭到午飯時間,陳珈逃似地往食堂走去,想用一份暖暖的食物驅走恐懼。


    食堂門口,身著製服的於麗正與幾個同事說話。不等陳珈走近,他們就用一種耐人尋味的眼神仔細打量著她。想到於麗臉上寫著的厭惡,想到自己還沒有辦飯卡,想到李誌軍對王強案子物證的質疑……陳珈突然沒了吃飯的心思。


    食物的香味從食堂飄出,嗅著這種味道,她突然很想迴家。家是溫暖的港灣,家是讓她感到舒服,安心的地方。


    曾經以為,躲在警隊,躲在吳修身後,可以保護自己,保護家人。直到王強案發生了驚天逆轉,一個正直的警察突然變成了拔槍威脅群眾的匪警,一張張她從未拍攝過的照片竟然成了定罪的證據。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天真,沒有人能夠保護她。壞人無處不在,警隊裏的壞人隱蔽性更高,危害性更大,動起手來都不會給她逃的機會。


    下午兩點,陳珈出現在火車站,她想迴家,想見到陳媽媽和陳簡。


    性格原因,她甚少出門,雲州是她到過最遠的地方。這兒離家六百公裏,乘飛機不足一個小時,乘火車得花五到九個小時不等。這是她第一次乘坐火車,熙熙攘攘的火車站讓她感到不安。她喜歡獨處,害怕到人多的地方,總覺得喧鬧的人群會令她窒息。


    “進站的旅客朋友們注意啦,手持身份證和車票,沒有票不能進站!”車站乘務員努力維持著進站秩序,陳珈站在隊伍末尾,老老實實地將身份證拿在了手中。她的身份證在吳修那兒,手上這張是陳思源的。


    “你這個賤~人,可讓我好找。說,我老公在哪?你們這對奸夫淫~婦要逃去哪兒?”


    高八度的女音讓車站的嘈雜聲變成背景,所有等待檢票的旅客全都朝著叫喊的女人看去。多勁爆的話題啊!自己老公跟別的女人跑了,這是過來抓~奸的節奏啊!


    陳珈不能免俗的迴頭,剛轉頭就被人扇了一耳光。那人用力之猛,讓毫無防備的她一個趔趄跪到在地。


    她捂住臉,吃驚地瞪著打她那人。


    女人,三十歲左右,中長發,模樣清秀。黑衣黑褲的打扮似乎在向空中高懸的驕陽抗議。


    陳珈不認識這個女人,腦子裏搜索不到任何關於這個女人的信息。她一手捂著被打疼的麵頰,用滿是疑問的眼神看向女子。


    “看什麽看,長得漂亮了不起啊!我陪他吃苦的時候你在哪裏?不就圖他幾個錢嗎?年紀輕輕幹什麽不好,偏學人當小三,有娘生,無娘教的貨……”


    “你打錯人了吧!”


    “錯?難道你不是陳思源?”


    “啊!”


    陳珈語塞,名字既然能對上,這人還真是來打小三的。她怎麽把陳思源是小三這事兒給忘了,這下怎麽辦?認不認?


    時間不容她多想,眼見這女子抬手又朝她招唿過來,她隻得蹲在地上,雙手抱住頭,任由這女子雨點一樣的巴掌扇在她兩臂上。趁女子打累換手時,她拿出電話準備打給吳修。


    “啪”地一聲,剛拿出的電話被這女子拍在地上。


    “想打電話報警啊,打啊!我讓你打電話,我讓你打電話,警察有什麽用,警察都是廢物!”


    女子發起了新一輪的攻擊。這一迴,她嘴裏不停地罵著警察,那感覺很像警察殺了她全家一般。罵著,罵著她就哭了,下手的力道也弱了很多。


    最初被打那會兒,陳珈有些發蒙。本能驅使她先護住身體再思考問題。電話落地那一刻,她意識到今日之事很難善了,陳思源的便宜並不好占!


    她一手抱頭,半蹲著想要撿起被黑衣女子拍到地上的電話。就在手指將要摸到電話時,一隻穿布鞋的腳踩在她電話上,她抬頭朝腳的主人看去,才發現周圍人群以她和黑衣女子為圓心聚成了一圈,踩著她手機的是一個中年婦女,此人俯視著她,用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說,“我最討厭你們這種做小三的女人了,占著臉漂亮做事不擇手段,好好的一個家庭都被你們這些人攪散了。”


    陳珈已經夠冤了,滿肚子委屈得不到宣泄,又碰上這麽一個不問青紅皂白就站在道德高點教育她的女性。忍不住大聲說,“快把腳拿開,踩壞了要你賠。”說著她推搡一下布鞋婦女的腳。


    布鞋婦女一聽要賠,猶豫著將腳迴縮,怎料站她旁邊的另一個女子又踩了上來,那隻穿著劣質粉紅色洞洞鞋的腳不用太近就能聞到臭味。


    陳珈憤怒的朝她看去,此女無視陳珈的目光,大聲嚷嚷著,“哎呀呀,誰推我?誰在背後推我。”陳珈瞧得很清楚,根本沒人推她,這人是故意踩在電話上的。


    黑衣女人停手了,似乎很樂見陳珈被圍觀人群欺負。沒了外力阻止,陳珈站起來對洞洞鞋女說,“根本沒人推你,你是故意的,你知不知道這款電話值多少錢?”


    “錢”字一出口,她就像點燃了火藥桶。洞洞鞋女大聲嚷嚷著,“值錢又怎麽樣,不都是你賣x換來的,若沒這張臉,就你這貨色用得起那麽好的電話。”


    “大家來評評理啊!她搶了人家老公,用人家辛辛苦苦賺來的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勾~引更多男人,這種爛~貨活該被打……”洞洞鞋女的聲音很大,陳珈隻見她上下唇不停在翻飛,根本來不及反應她在說些什麽。


    洞洞鞋女高聲譴責著陳珈,圍觀人群不辨是非同洞洞鞋女一樣站在了道德高點一起鄙夷起陳珈的行為。有的人甚至開始起哄,巴不得洞洞鞋女把事情鬧得更大一些。


    所有人都忽略了一個事實,不管陳珈是什麽樣兒的人,都輪不到洞洞鞋女來主持正義,她踩踏陳珈電話的行為和她口中的正義一點關係都沒有。


    陳珈懶得理會這群烏合之眾,她推開洞洞鞋女彎腰就去撿電話。洞洞鞋女不幹了,她可是主持正義的靈魂人物,怎麽能那麽輕易就被一個道德敗壞的小三所打倒?她抬腳就朝陳珈腰部踢去,後者剛拿到的電話還沒有抓穩,被她這麽一踢,電話又飛了出去。


    看著電話似一條拋物線般落入人群,轉眼不知所蹤,陳珈憤怒地朝洞洞鞋女衝去。可惜她不會打架,才衝過去就被洞洞鞋女拽住衣服抽了一個耳光。


    先前的布鞋女總算找到了出手的機會,她伸手拉住陳珈,嘴裏說著,姑娘別動手,做小三不好。眼神卻示意洞洞鞋女,人我幫你拉住了,還不快動手打。


    陳珈被拉住動彈不得,就那麽一會兒,不但洞洞鞋女又抽了她幾個耳光,居然還有圍觀的男人趁機揩油。人群中的她好似困獸般茫然無措,幸虧先前打罵她的黑衣女挺身站到了她旁邊,衝著眾人吼道:“老娘的家務事兒關你們什麽事兒,快把電話給我交出來,那可是用我們家的錢買的。”


    人群像漣漪一樣朝外擴散了一圈,陳珈記性好,她指著右側一個男子說,“我看見你撿了電話,快點給我還來。”那男子轉身就想逃,黑衣女擠入人群就追。


    眼見逃不掉,那男子居然把電話往人群裏一拋,嘴裏大罵著,“醜成這樣兒,活該你老公被人搶!”


    黑衣女差點兒被這話給氣死,她卯足勁去追那個男子任由電話落入了人群。這一次,沒人占便宜,生怕被電話砸到一般,人群避開了落下的電話,眼睜睜看著電話摔到了地上。


    陳珈捂著腰走了過去,電話光潔的屏幕被摔成了蜘蛛網一般的裂紋。她伸手輕輕地一碰,屏幕碎了,連修的可能性都沒留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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