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珈呆萌的模樣逗樂了李誌軍,後者又幫她打了幾個菜,指著一個僻靜的角落說:“去那等我!”兩人坐定後,李誌軍說,“於麗原先在女子監獄工作,後來搭上局長被調到了這裏。”


    “搭上局長?奔馳車也是局長送的?”陳珈不是一個喜好八卦的人,隻是不明白於麗臉上為何會寫滿了對她的憎惡,這種無緣無故的仇恨令她十分費解。


    “奔馳車是她老公的,那人明麵兒上開餐館,私下卻是幾家娛樂會所的股東。於麗本身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占著漂亮會來事兒而已。”


    “哦。”


    看著低頭扒飯的陳珈,李誌軍突然“嘿嘿”笑了兩聲,“知道你怎麽得罪她了嗎?”


    “長得漂亮又不是我的錯。”


    “你……”李誌軍啞然失笑,這人可真夠直接,“王哥跟我說隊裏來了個有趣的新人,他沒騙我。”聽他提到王強,陳珈放慢了扒飯的速度。說來也怪,不過是個萍水相逢的人,心裏卻一直放不下,始終覺得她對王強的死負有責任。


    “政府批文下來了,不會將王哥評委烈士。他家人定了明天去殯儀館火化,我會去送他一程。”


    陳珈使勁兒扒飯,語言在死亡麵前是那麽的蒼白無力,節哀順變這種話,她無法說出。李誌軍同她一樣陷入了沉默,也許王強之事對他的影響更大。


    第二日早,陳珈站在操場上等待著白嘉祥過來考核成績。苦練了一個星期,她覺得自己應該可以過。


    白嘉祥來得很晚,一向幹淨的下頜上居然有新生的胡渣,那模樣好似一夜未眠。


    “白隊,可以開始了嗎?”


    白嘉祥點點點,“你跑吧!”


    陳珈不信任的看著白嘉祥,跑表都沒有帶,他怎麽計時?仿佛會讀心一樣,白嘉祥說,“我有手表,就算沒有表,經驗也能準確的判斷出四分鍾有多長,放心跑吧!”


    說著,白嘉祥舉手一揮,示意陳珈可以跑了。後者剛跑出去沒多遠就聽見了巨大的刹車聲,她好奇的想,這誰啊,停車場又不在這兒。


    “白嘉祥,”飽含憤怒的聲音惹得陳珈停下腳步,迴頭一看就見李誌軍關上車門氣勢洶洶地朝操場走來。


    發生什麽事了?


    不等陳珈想清楚,李誌軍出手就狠狠地給了白嘉祥一拳,突如其來的行為驚呆了操場上的其他人。白嘉祥吃痛地彎腰跪倒,李誌軍還要再打,其他人趕緊地拉住了他。


    “別拉我,拉我幹嘛!你們問問他對王哥做了什麽?”說著,他大聲問:“白嘉祥,今天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兒?為什麽省廳的人要把王哥的屍體給帶走,什麽叫案子事實不清楚,有什麽不清楚的?”


    白嘉祥醞釀了一下措辭,正要開口,壓根兒沒跑完的陳珈插話說,“白隊,跑完了,合格了吧!”突發事件讓白嘉祥忘了計時,他皺著眉:“行,算你合格。”


    陳珈掩飾住滿心歡喜,“我迴去工作了。”


    “你給我站住,”說話的人是李誌軍。


    “有事兒?”陳珈莫名地看著李誌軍,不明白這人喊她幹嘛。


    “你是最早進入犯罪現場的人,看見槍了嗎?”


    “什麽犯罪現場?什麽槍?”


    “建設路醫院,你看見王哥的槍了嗎?”


    “沒有啊!”


    白嘉祥突然喝住陳珈,“不要亂說話。”她委屈的說:“我確實沒有看見啊!”


    “看吧,犯罪現場根本沒有槍。明明就是那群病患殺了王哥,你們卻說整件案子是王哥有錯在先,這是什麽道理?”


    陳珈茫然地看著白嘉祥,完全搞不清狀況。王強不是今早火化?為什麽省廳要把他的屍體帶走,為什麽李誌軍要問犯罪現場有沒有槍?


    白嘉祥道:“我們根據你拍攝的照片重新定義了發生在建設路醫院的案子。”


    “什麽意思?”


    “證據顯示,建設路醫院一案,王強有過失,整個案子會重新定性。”


    “啊!”青天白日的,陳珈以為聽到了一個笑話。她轉頭看著李誌軍,希望從他嘴裏聽到更為詳細的內情。


    “別看我,這事兒我也是今早才知道。你若肯定犯罪現場沒有槍,無論如何我都會為王哥討一個公道。”


    白嘉祥一臉疲憊的說,“別鬧了,人證、物證都有,這樣鬧下去沒有意思!”一個同事附和說,“你給王哥公道,誰給小範公道,難不成小範說謊?”


    這人話音剛落,李誌軍嚷嚷著就要同他動手。白嘉祥生氣的大吼,“你們鬧夠了沒,該幹嘛幹嘛去,記得自己是警察,要有紀律。”接著扭頭對陳珈說,“你也迴去,剩下的項目改天測,我會打電話通知你。”


    陳珈懷著滿心疑問朝法醫辦公室走去,隊裏不能細說的事兒,省廳那邊肯定會跟吳修說,誰讓他官大!


    辦公室裏,兩個年輕的法醫正在和吳修說話。聽吳修問起鍾法醫,兩個年輕人互看了一眼,為難的說:“鍾法醫病了。”


    “怎麽會病了,幾天前我們還一起出現場,嚴重嗎?住哪個醫院,我抽空過去看看。”


    兩個法醫又互看了一眼,一人道:“也不算太嚴重,沒住院,在家休養。”另一人直接說,“鍾法醫愛吃肉。”


    吳修恍然大悟。


    陳珈也懂了,記得鍾法醫曾在出警的路上大談酸鮓肉如何美味,楊莉莉的案子肯定給了他沉重的一擊。也許他並沒有吃到不該吃的肉,可心理上絕對膈應得要死!


    兩個法醫走後,陳珈打開話匣想要把事情問個清楚。為什麽王強案又起波瀾,到底發生什麽事兒改變了案情。


    案子送檢之前,警隊需要小範的證詞,證明王強是在人身受到威脅之後才開槍。小範受傷後一直在休養,警隊找他錄證詞時,他終於說了事情的“真相”。


    案發當日,王強並未受到威脅,他詢問肖某是否賣過毒~品給月牙湖案件的楊某時,肖某否認了。


    肖某說自己是個隻剩半條命的人,一直靠老天垂憐才勉強活著。怎麽可能去做販賣毒~品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兒!王強見肖某巧舌如簧,完全否認販~毒一事,忍不住掏出配槍指著肖某的腦袋,“信不信我讓你半條命都不剩……”


    小範是技術人員,深知警隊的規矩。眼見王強不顧規矩在公眾場合掏槍嚇唬群眾,他急忙出手製止。卻不料王強的槍已經打開了保險栓,他伸手去奪槍時,手槍走火,他被誤傷……之後發生的事情就和幾個病患交待的一樣,一群人看見槍就傻了,活下去的本能讓他們群湧而上阻止王強繼續“殺人”。


    小範的證詞完全顛倒了是非黑白。按他這種說法,如果王強不掏槍,他就不會被患者捅死!整個案子錯在王強?


    陳珈問:“小範的證詞真是這樣?省裏重新調查就因為整件事確實是王強有錯在先?”


    吳修點頭。


    陳珈又問:“小範是人證,物證是什麽?”


    吳修將桌上的一本卷宗遞給了陳珈,這是副本,剛才那兩個法醫送過來的。


    所謂的物證是幾張照片,其中一張可以看見王強的配槍掉落在肖某病床床側,還有一張顯示了牆麵上的彈孔。


    胖陳根據配槍掉落位置和彈孔位置證實了小範的說法,他確實是被王強開槍打傷。


    陳珈將照片仔細看了一遍,氣憤地合上卷宗,“白嘉祥說這些照片是我拍的!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我在拍照時肖某病床側什麽都沒有,王強的配槍並不在病房之中。”


    “嚴格意義上說,每個痕跡檢測員的相機和勘察箱都隻限本人使用。這些照片確實出自你那台相機,拍攝時間在你昏迷之前。”說到這裏,吳修認真的問:“你確認沒有疏漏?”


    陳珈從不懷疑自己的記憶,“那天你曾對我說過,相機是我的武器,把現場記錄下來是我唯一能為王強做的……如果你能帶我迴案發現場,我就能將當日所有場景還原。相信我,案發現場確實沒有王強的配槍。”


    “我相信你,”能在一夜之間將陳思源教科書記牢的人,其記憶不該被質疑。


    麵對吳修的信任,陳珈突然淚水漣漣,“你相信我有什麽用?王強被冤枉了,我也被冤枉了!告訴我,為什麽?為什麽他們連死人都不放過?如果案情真被如此定性,法院可能會認定王強過失致人重傷罪,他母親不但拿不到撫恤金反而要出錢賠付給傷者。”


    “別那麽悲觀,案子或許會出現轉機。”陳珈充滿期望的問,“你會插手月牙湖案子,你會幫忙對不對?”


    吳修搖搖頭,“我想白隊會為王強竭力爭取一個公道!”


    “你要查的人就是白嘉祥,你會給他機會為王強鳴冤?告訴我,王強的事兒是不是隻是一個開始,我和家人始終處於危險之中?”


    看著陳珈蒼白的小臉,吳修忽然有些心疼。花一樣的年紀卻被卷入最複雜的鬥爭之中,整日憂心忡忡的活著,那裏還有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與活潑!


    “別緊張,這事兒和你無關。他們這樣做是為了警告白嘉祥。我們的人早已滲透到你的隊伍之中,或許是你的拍檔,或許是你的上司。如果還想把後背露給自己人,不想枉死,有些事最好放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維持原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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