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柱是剛從家吃完晚飯出來的。


    現在的劉海柱可比幾個月前靠譜多了,每天太陽還沒出來就去擺了修車攤,每天天黑了才迴來。


    盡管他爸對他依然不苟言笑,但是他家的雞的腱子肉顯然都變成肥肉了,鄰居也聽不見了劉海柱家老子打兒子的噪音。隻是劉海柱家人普遍愛幹淨,劉海柱忽然變得如此邋遢還是引起了全家人的不滿。


    但據說,自從劉海柱開始修自行車而且迴家住以後,他那成天在家繃著臉的爸爸隻要騎自行車出了家門就哼哼小曲。


    劉海柱也知道自己腳踏實地做人對家庭和諧有多重要。現在的劉海柱在街上修自行車要是偶爾碰上一兩個不講理的都不會去理論,簡直是變了個人。他現在是真明白了,隻要自己平平安安的不惹事兒,就是對父母最大的孝順。


    吃完晚飯,劉海柱溜達著去看東霸天。雖然他和東霸天不算是一夥的,但是的確是談得來的朋友。每次劉海柱去看東霸天,東霸天都挺開心。


    “柱子,你說要是打了國家幹部是啥罪名?”東霸天其實已經很懂法了,他就是想聽聽劉海柱的看法,尋求點兒心理慰藉。


    “那得看是啥事兒了。”


    “說不清道不明的事兒。”


    “你啥時候這麽磨嘰呢?”


    “就是我也說不清楚的事兒唄。”


    “要是打壞了,起碼三年吧!”


    “要是沒打壞呢?”


    “那得看是打誰了,要是打市長打公安局長估計也得判。”


    “那要不是呢?”


    “……”


    劉海柱第一次感覺東霸天如此娘們兒。東霸天從來在劉海柱眼中都是個純爺們兒。這是咋了?


    “我弟弟在知青辦跟人打起來了,他還吃虧了,現在被關拘留所了。”


    “因為什麽啊?”其實話問到一半劉海柱已經想明白是為什麽了。


    “好像是因為一個上海知青姑娘吧,那知青辦的可能是禍害那姑娘了。”


    “禍害了嗎?”


    “那我哪知道。”


    “那個人叫啥?”


    “姓張,知青辦主任。”


    “哦,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了?”


    “沒什麽,我先迴家了。”


    “等我們家二子出來,我非收拾那姓張的一頓。”


    “嗯……”


    劉海柱看起來很鎮定,那是因為他戴著鬥笠。其實他的頭發絲都氣得豎起來了,即使頭上是禮帽也該被頂起來了。


    已經好久不犯渾了的劉海柱,又開始犯渾了。但是這渾,劉海柱自己認為必須犯。那張主任把周萌欺負到了什麽程度劉海柱不管,他隻管好好收拾張主任一頓。


    劉海柱沒迴自己家,直接去找了二東子。二東子正在家裏悠閑地搓旱煙呢。


    “二東子,我現在犯事兒了,幫我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你犯了啥事兒?”


    “命案!”


    “我操!”


    “能不能找到?”


    “……你……”


    二東子懵了,徹底被嚇著了。看著劉海柱那碩大的鬥笠,二東子搓著旱煙的手停了下來,沉默不語。


    劉海柱也沉默了會兒,對二東子說:“別跟別人說我找過你,對你也不好,兄弟保重吧!”說完,劉海柱轉身就走。


    “……”二東子繼續沉默不語。


    劉海柱剛走出門,二東子就追了上來:“走吧,柱子,我帶你去個地方。”


    “哪兒?”


    “那你就別管了,反正你就記著,我家現在就剩我一個兒子了就行。”


    “……”


    劉海柱停下了腳步:“現在先不走,明天上午十點,南山紀念碑見。”


    二東子一聲歎息,沒再問,他知道問多了對自己也沒好處。


    第二天早上,劉海柱沒有再去修自行車攤,而是去了知青辦,提著一把包著報紙的菜刀去的。


    “張主任來了嗎?”劉海柱問傳達室的老頭。


    “沒來,你是?”這傳達室的老頭怎麽看劉海柱也不像知青。穿得這麽邋遢不說,還一口正宗的東北話。


    “我找他有事兒。”


    “……簽個字吧!”老頭滿臉狐疑。


    “嗯。”劉海柱在訪客登記簿上認認真真地簽下了張浩然的名字。


    劉海柱這樣缺乏幽默細胞的人,平時很少玩兒這種黑色幽默的。今天他是氣糊塗了。


    劉海柱在離主任室不到10米的地方等了不到20分鍾,穿著一件白色襯衣的張主任就走進了辦公室。


    劉海柱隨後就進了他的辦公室,迴手就把門鎖上了。


    “知道你為什麽死嗎?”劉海柱扯下了菜刀上的報紙。


    “來人啊!”張主任大喊一聲,但看似並不慌張。


    “你是因為欺負周萌死的。”


    劉海柱向前一衝,一菜刀就掄了過去。


    張主任沒有像劉海柱想象的那樣躲閃或後退,反而赤手衝了上去,一把就攥住了劉海柱拿著菜刀的手腕。


    劉海柱太輕敵了,萬萬沒想到張主任還是個練家子,張主任那攥著他持刀手腕的手,跟個鋼箍似的,手腕又麻又痛,根本無法發力。


    劉海柱左手又是一拳朝張主任的麵門打去,張主任輕巧地閃開後奮力擰劉海柱的胳膊。


    劉海柱的力氣也不小,張主任愣是沒擰動,但菜刀卻落在了地上,劉海柱順勢一腳撩陰腿朝張主任的下陰踢去,張主任隻好撒開擰著劉海柱的胳膊然後向後一躲,劉海柱又是一腳朝張主任踹去,張主任又擒住了劉海柱的腳腕子。


    看來在部隊時,張主任是擒拿教練,這幾手功夫十分漂亮,如果遇到的不是街戰天才劉海柱,換了別人早被打趴下了。


    擒住了劉海柱腳腕子的張主任奮力向後一拽,意圖讓劉海柱失去平衡,哪知水磨石地上早上剛剛撣了水太滑,自己向後一個趔趄就跌倒在地。


    劉海柱也失去了平衡,和張主任一起跌倒在地。他們經過一番交手,都翻滾在了張主任辦公室的茶幾下麵。


    滾倒在地的劉海柱又祭出了他的看家本領:摳眼珠子!食指中指直奔張主任的倆眼珠子而去,可這張主任毫不慌亂,劈手就握住了劉海柱的手指。奮力一掰,“咯嘣”一聲脆響後,劉海柱一聲慘叫。


    不過劉海柱耐痛能力驚人,一側頭就看見了自己右側茶幾上放著一物,劉海柱順手抓過來就插到了張主任的脖子上。


    這迴毫無防備的張主任一聲慘叫,鬆開了抓著劉海柱手指的手捂住了脖子。


    劉海柱抓著手中那物又是一插,插到了張主任的臉上,張主任又是一聲慘叫。他的身手遠勝劉海柱,但是耐痛能力顯然遠不如終日在街頭鬥毆的劉海柱強大。再者說,劉海柱是抱了殺人的念頭來拚死的,而張主任隻是防衛,心態上不一樣,迸發出來的能量自然也不一樣。


    劉海柱再抓起手中那物,又朝張主任的眼睛戳去。張主任這迴下意識地用手擋住了眼睛。


    劉海柱這第三紮,戳到了張主任的手背骨上。劉海柱這次明顯手感不對,感覺手中那物彎了。


    此時劉海柱定睛一看才發現,自己手中那物居然是一管蘸水筆!!!蘸水筆這東西現在基本絕跡了,這東西構造簡單,一個長長的塑料管上插著一個約四厘米的筆尖,蘸鋼筆水才能用。


    劉海柱居然就用這破東西給張主任紮了兩個對穿!


    看來人在憤怒時的能量會暴漲。


    此時,辦公室外的人開始踹門了。可能是張主任昨天把門修得太結實了,所以兩下居然沒踹開。


    劉海柱抄起落在地上的菜刀,沒頭沒腦地朝張主任的腦袋和脖子上亂剁了三下後跳上了張主任的辦公桌,拉開窗戶跳了出去,逃之夭夭,轉瞬就不見了人影。


    那個修車攤,在其後的五年中再也沒有人開過。


    等五年後這個修車攤再次出現在世人麵前時,戴鬥笠的人還是那個人,隻不過多了一把山羊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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