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偉此時怎能亂?轉瞬間,孫大偉腦中出現了三種可能:1.自己老婆派來私家偵探抓奸;2.公安局檢查,捉奸在床拍照留念;3.有人企圖用此勒索。這三種可能不論是哪種,反正已經成為既成事實,倒不如坦蕩蕩些。


    隻見孫大偉稍作停頓後,馬上加快了節奏,更加體現出了雄性動物的威猛,而且,孫大偉鏡頭感還頗強,微笑著麵對著鏡頭。


    這幾條壯漢頓時蒙了,心想:我們幾個是來綁架你的!不是來給你拍av的!


    為首的一條壯漢緩過了神,本來想脫口而出一句“cut”,後來又一想的確不是在拍av,而且眼前這胖子也未必懂英文,所以改口說:“停!停下!”


    孫大偉緩緩地停了下來,麵帶微笑看著眼前這幾條壯漢,一絲不掛地坐在了床上,神態自若。雖然喘著粗氣,可那並不是緊張所致,而是剛才的興奮所致。


    自信差的人,即使穿上西裝禮服,站在別人麵前也覺得自卑。


    自信一般的人,穿上西裝禮服,才能有自信地站在別人麵前。


    自信心強的人,即使穿著短褲拖鞋,站在別人麵前也充滿自信。


    當然,這都不是自信心至極強大的人。真正自信心至極強大的人,即使光腚站在別人麵前,也會自信滿滿!即便是光腚!


    孫大偉現在就光腚坐在幾條壯漢麵前,麵不改色!這是何等的自信!此人不是裝逼之王,誰是?誰敢自稱是?比如那剛才跟孫大偉纏綿的風月場中的那位小姐,早已嚇得退到床腳,用浴巾遮羞。


    孫大偉的淡定從容顯然大大出乎這幾條壯漢所料。他們本來肯定是想趁著孫大偉的慌亂一舉將其拿下,哪知,現在慌亂的,卻成了這幾位業餘攝影師。


    為首的壯漢定了定神,嗬斥了一聲:“穿上衣服,跟我們走!”


    孫大偉微笑著說:“證件!”


    “啥證件?”壯漢不知道綁架人還需要證件。


    “不出示證件,我不會跟你們走。”孫大偉麵帶微笑。


    “你當我們是警察呢?”


    “難道不是嗎?”


    “操!把他給我帶走!”為首的壯漢掏出了短刀。


    確實不是警察,警察沒帶短刀的。孫大偉一看這陣勢,不跟著這幾個人走麻煩就大了,隻能悻悻地配合。一群壯漢三下五除二給孫大偉穿上了浴服,連拉帶拽把孫大偉給帶走了。而孫大偉十分具有嫖客的專業精神,如此之遭遇,走到門口還不忘把單買了。


    這些人沒把孫大偉帶到別的地方,把他帶到了會賓樓。陳總每天晚上都在這吃飯,現在才是下午,可陳總已經到了。


    壯漢們把孫大偉推搡進了包房,孫大偉抬眼就看到了一個西裝革履戴著金絲邊眼鏡的男人,他的左胳膊還用白繃帶纏著。孫大偉知道,這一定就是被沈公子打的陳總。這陳總的年齡很難說,看麵相,不過20歲出頭,可看那成熟穩重的勁兒,起碼又有30歲。他皮膚極其白淨,長得極其秀氣,可是他那薄薄的嘴唇和有些邪氣的眼神,卻又讓人覺得此人極其冷酷且難以接近。


    孫大偉覺得此人的氣質有點像張嶽,可此人顯然長得比張嶽俊秀了許多,而且,張嶽的眼神是霸道,他的眼神卻是陰邪。


    孫大偉進去的時候,他正在飯桌上放了個小香爐,認認真真地在燒沉香。沉香是極其貴重的東西,隨便一燒,可能就是上萬塊。這燒的哪是香啊,簡直就是錢。這東西日本人玩得挺多的,但在中國玩這東西的還不算太多。畢竟,想玩這玩意,得有一定的經濟實力。


    陳總對房間裏多了一個胖子似乎熟視無睹,用僅有的一隻手輕輕地扇著香爐裏飄出的香,閉上眼睛靜靜地聞,表情無比沉醉。


    看著陳總如此的沉醉,孫大偉也忍不住想用力地聞一聞。可是任憑孫大偉如何努力,也聞不到熏香的一絲一毫。


    陳總終於聞完了,抖開了白手絹,輕輕地擦了擦手,抬起頭盯著孫大偉的臉看。


    孫大偉自信何等強大,眼神自然不輸給陳總。不過,被陳總那陰森森的眼睛盯著,終究不舒服,孫大偉隻能先說話了:“你身上沒汗腺啊,這大夏天的,外麵三十五六度,你穿著西裝不熱啊!”


    陳總沒接孫大偉的話茬兒,說:“你知道我為什麽把你弄來嗎?”


    “我不知道啊!你知道嗎?”孫大偉說話還是很有底氣,這是他二十來年養成的習慣。


    “那姓申的,在哪呢?”陳總根本沒理會孫大偉帶著的挑釁,直接切入正題。


    “哪個姓申的?姓申的我認識多了。”


    陳總沒說話,示意了一下手下。兩條壯漢把孫大偉給摁在了椅子上。


    孫大偉盡管內心極度緊張,可表情卻依然淡定:“我不管你是誰,我隻想告訴你,我大哥是誰。”


    陳總冷笑:“趙紅兵對嗎?”


    孫大偉倨傲地迴答:“沒錯。”


    “你去把他找來吧,你今天晚上把他找來,我就放了你。”陳總的嘴角露出了壞笑。


    孫大偉頓了一頓,說:“早晚他會出來。”


    陳總又笑了笑:“那就等他出來你再讓他找我算賬吧!我等著。”


    一向滔滔不絕的孫大偉,居然被陳總這句話給噎住了。


    陳總說:“你要是不告訴我那姓申的在哪兒,我現在就把你嫖娼這照片發給你老婆。”


    孫大偉笑了:“我的裸體,我老婆已經看膩了,你發給她,她也不會看。你願意發給她就發給她吧,我看你們是用數碼相機拍的,要麽,我把我老婆的信箱發給你?”


    陳總盯著孫大偉看了半天,然後吩咐手下:“把他電話給我掏出來。”


    聽到這句話,孫大偉哈哈大笑。


    陳總很好奇地問:“你笑什麽?”


    孫大偉說:“弄了半天,你們就是想搶我電話啊!”


    陳總笑了,連陳總手下那幫打手都笑了,都是發自肺腑的笑。都琢磨:這四十多歲的又高又胖的傻老爺們兒,怎麽說起話來這麽萌呢?


    孫大偉手機上的號碼,一個來電記錄都沒有,這是孫大偉多年來養成的習慣,打完電話就刪除通訊記錄。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有這個習慣。


    陳總翻開了孫大偉手機上的電話號碼本,開始一個又一個認真地看。孫大偉手機上的人名基本沒一個是全名,除了紅兵、小紀等還像人名外,其他的人名不堪入目。比如說:按摩小翠、洗腳微微、桑拿小娟、歌廳露露等。這些還算是正常的,最不正常的是連著13個號碼,分別是騷貨1、騷貨2、一直到騷貨13……


    陳總越翻孫大偉的電話越覺得孫大偉有才,居然還給小姐編了號,這得多好的記性能記得哪個是哪個啊!


    陳總翻了個一溜十三遭,根本沒發現有沈公子的電話號碼。


    陳總問:“你這手機上怎麽沒那姓申的電話?”


    “我和他過年的時候就掰了,把他電話刪了,不聯係了。”孫大偉說。


    “真的?為什麽掰啊?”


    “這小子太裝,這麽多年的朋友了,根本不聽我勸。”


    “你手機上真沒他電話了?”


    “真沒了。”


    陳總笑笑,掏出了自己的手機,看了看自己手機上沈公子的電話號碼。然後拿著孫大偉的手機撥了出去。


    號碼撥出去以後,孫大偉的手機上顯示了沈公子在他手機電話本上的名字:破鞋簍子。


    破鞋簍子當然沒接電話,破鞋簍子打殘了陳總後手機就關了跑了。拿誰的手機打都是忙音。


    陳總饒有興致地問:“破鞋簍子是誰啊!”


    “哦,哦,哦,對,破鞋簍子就是沈公子。你看我這記性!”孫大偉直拍自己腦門。


    “你記性是不太好,你們倆最近聯係了嗎。就這幾天的事,你總該記得吧!”


    “沒聯係!你聽聽,破鞋簍子!多麽侮辱的稱謂!我都已經把他的名字設置成破鞋簍子了,我能接他電話嗎?”


    “真沒接?”


    “沒接!”孫大偉斬釘截鐵。


    陳總拉著長聲歎息說:“那麽,好吧!”


    陳總一揮手,兩條壯漢開始拿繩子在椅子上綁孫大偉了。


    “你們要幹嗎?”孫大偉雖然強作鎮定,可語氣中難免有慌亂。


    “你聽說過老虎凳嗎?”陳總笑吟吟地說。


    “聽說過,電視上看過。”


    “那麽,好吧!今天就給你來老虎凳。不過我這老虎凳不太正規,有些山寨,電視上的老虎凳都是墊磚,我這沒磚,隻能墊書了。”


    “我真沒聯係沈公子。”孫大偉有點急了。


    “你現在告訴我那姓申的現在在哪,我立馬放了你。”


    “我真不知道!”


    “我已經發現了,你的記性的確是不太好,可能確實容易忘事兒。據說疼痛能讓人恢複記憶,我們幫你恢複恢複。”


    “我真沒跟他聯係!”


    陳總搖搖頭:“我不相信你的話,我先走了,我可煩一會兒你跟殺豬似的叫。”


    陳總示意秘書把玩香的那套東西給收了起來,站起身,叮囑了手下:“一本書一本書地墊,什麽時候他想起來了,什麽時候就放了他。要是他的確不知道,那也沒什麽,誰讓他是那姓申的朋友,活該他倒黴。”


    此時,孫大偉已經被牢牢地綁在了椅子上,而且,他的兩條腿被架在了另外一把椅子上,雙腿雙腳被捆牢。


    陳總說完,出門走了,臨出門前,還給了孫大偉一個迷人且邪氣的微笑。


    孫大偉想還以一個迷人的微笑,可是他卻怎麽使勁也笑不出來了,因為,已經有人開始在他腳跟下墊書了。


    兩本書墊下去,孫大偉開始覺得膝蓋劇痛,不過尚能忍受。


    五本書墊下去,孫大偉覺得小腿要斷了,疼得撕心裂肺,孫大偉強忍著痛,一聲沒吭。


    “現在告訴我們那姓申的在哪,我們現在就放了你。”


    “我不知道。”


    又加墊了兩本書,孫大偉疼得大汗淋漓,終於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嚎了起來。


    “說吧,再墊下去,疼死都有可能。”


    “我不說。”


    “嗬,看來你是知道啊!知道不說,好,來,再加兩本書!”


    又是兩本書墊在腳後跟上,孫大偉胸口一悶,險些暈了過去。兩行眼淚不由自主地滾了下來。


    “呦,哭了,說吧!在哪?”


    孫大偉已經疼得說不出話,拚命地搖頭。


    “你還真像個烈士,來吧,再加兩本!”


    又是兩本書墊了下去,孫大偉仿佛聽見了自己小腿骨“咯嘣”一聲折斷的聲音。旋即,暈了過去。


    等孫大偉悠悠醒轉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在救護車裏,而自己身邊,居然還坐著兩個陳總的打手。開救護車的人正是姚千裏。不過此時,孫大偉還不認識姚千裏,而姚千裏,也不認識孫大偉。


    後來,沈公子曾經就此事問過孫大偉。沈公子說:“大偉,我還真小看你了,二十來年,我一直認為你最,真沒想到老虎凳都挺過來了,你知道多少人毀在這老虎凳上嗎?當時你就告訴他們我在哪兒,又能怎麽樣?他們就一定能弄死我?”


    孫大偉說:“操,誰在乎你這破鞋簍子的爛命。”


    “那你是為了啥?”


    “我就琢磨著,當年咱們拜把子的兄弟,當時能落在那姓陳的手裏的,就剩下我一個了。我說啥也不能給咱們兄弟跌了份!咱們兄弟混了二十來年,我孫大偉沒幫上過你們什麽忙,可絕不能讓那姓陳的小瞧了咱們!腿可以折,命可以丟,份,絕不能跌!”


    三、送你一條命


    炎熱的夏天即將過去了,但看守所裏,還要頂過最後一波熱浪。在這波熱浪中,劉海柱和趙紅兵過得還算滋潤,因為他倆所在的號子裏人少,不怎麽熱。而費四、馬三、黃老破鞋、王宇等人可就遭罪了。這空間局促的號子裏,簡直就是個高溫桑拿房,就算是睡頭鋪的空間還算很大,可一個監舍二十多個人的體溫和唿出的熱氣總無法阻擋。蒸著,隻能蒸著。


    這波熱浪過後,這些人都將被宣判。像是劉海柱、黃老破鞋、二東子這樣沒什麽大罪的,估計近期也該放了。就連已經在看守所裏安營紮寨多時的老曾,也快被判了。之前老曾沒被判,是因為他始終沒有供出同案。無論怎麽審訊,老曾都堅稱搶劫殺人是自己一人所為。可刑警卻覺得疑點多多,此案不太像一人所為,所以遲遲沒有結案。可老曾隻求速死,近幾次把案子說圓了。所以,應該是逃不過這次了。


    老曾對這個世界完全不貪戀,但似乎心事重重。王宇和老曾處得不錯,看出了老曾的心事。可每次,王宇問老曾是不是有什麽後顧之憂時,老曾都搖搖頭,說不需要。


    在即將宣判的前兩天下午,老曾主動找了王宇。顯然,老曾找王宇是有事兒,他把王宇拉到放風場的一個角落裏聊,而且還讓王宇把別人都攆到邊上去。


    王宇說:“老曾,早就知道你有事兒,咱們相識一場,說不定咱們倆還得一起上路,黃泉路上搭個伴。別的事我幫不上,混了這麽多年,錢還是不缺,要是你家人朋友需要照顧,就說一聲吧!”


    老曾看著王宇,半晌,才說出了一句:“你是個好人,難得的好人。你的大哥趙紅兵不算好人,倒不是我跟他有什麽仇,就是我覺得他這人表麵和氣,其實內心極其霸道,擋著他路的,他肯定要趕盡殺絕。他比誰心都狠!這樣的人,能算好人嗎?”


    王宇說:“你找我就是聊這事兒啊!紅兵是我大哥的大哥,這麽多年,起碼對我沒說的。再說,紅兵大哥又不在,就別背後議論他了。這個話題,就此打住。”


    老曾恨恨地說:“現在社會上,就是他這種人最吃得開。表麵上是個仁義大哥,其實手段比誰都毒!臨死前,我最想幹的事兒就是幹死他!”


    王宇顯然不愛聽了,說:“你們有啥仇,跟我沒關係,但你別當著我麵說他壞話!”


    老曾也看出了王宇的不悅,又頓了頓,說:“跟你在一個號裏,吃香的喝辣的,謝謝你。”


    “這都不算事。”


    “嗯,你覺得不算事,我覺得算事。你送了我很多東西,今天,我也要送你一個東西。”


    王宇樂了:“我啥也不缺,你要送我啥?”


    “送你一條命!”


    “把誰的命送給我?”


    “把你的命還給你,讓你繼續活下去!”


    王宇驚了:“你有這本事?”


    “對!我拿別人的命,來換你的命!”


    “誰的?”


    “我女人的。”


    “這……”


    老曾歎了口氣:“你的罪可死可活,如果立功了,那麽一定不會判死刑。今天,我就讓你立功!我一直在猶豫,是不是該把這機會給你。到現在,我終於想明白了。”


    王宇聽得瞠目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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