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找你來,確實是有事兒。本來我想和你好好嘮嘮,可是今天申爺你似乎心情不太好,也不太給我麵子,那我就直說了吧!你申爺是大買賣人,這些年也賺了不少的錢,我琢磨著,差不多也就行了吧!我也知道,你們今年生意不太好。要麽這樣,幹脆,你們把公司盤給我算了,價格你出,隻要不離譜,我接著。”陳總雖然惱了,但是語氣還算平靜。


    “想收購我們公司,哦,氣魄不小。可是,你吃得下嗎?”


    “我說了,價格你們出,吃不下,算我沒本事。”


    沈公子夾了塊肉段,放在嘴裏,慢慢地嚼:“那我要是不出價呢?”


    “據我所知,今年你們似乎也沒拿到什麽項目。死扛的話,我估計你們也扛不了多久。”


    “就算是窮死,那也是我們自己的事兒,和你關係不大。”


    “那你們可能真要窮死了。”陳總冷笑。


    “操!”沈公子把筷子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陳總霍地站了起來:“姓申的,我是真的給你臉了是吧?”


    陳總這一站起身,其他五個人也站了起來。劍拔弩張地怒視著沈公子,尤其是陳總手下兩個年輕的,似乎已經躍躍欲試,要動手了。


    沈公子慢慢地嚼完了肉段,慢慢地咽了下去。端起酒杯,緩緩地站起了身。陳總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他知道,沈公子了,來給他敬酒了。


    沈公子直起身後,拿起酒杯,猛然“嘩”的一下把酒潑到了陳總的臉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所有人都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沈公子還敢率先發難。


    沈公子一字一頓地說:“傻逼,跟我玩這個,你還嫩。”


    陳總摘下了眼鏡,輕輕地甩了甩眼鏡上的酒水,也是一字一頓地說:“開始玩了是吧,今天,你別想走出這了。”


    陳總把話說完,轉身就向外走。


    沈公子抓起酒杯,躍前一步,朝陳總的後腦重重地砸了下去。


    陳總下意識地迴頭用胳膊一擋……一聲慘叫……陳總的胳膊應該是折了。陳總雖然是個城府極深的江湖中人,可是論街頭鬥毆生死搏鬥,他又怎麽可能是沈公子的對手?


    距離沈公子最近的鄭大牙飛身向沈公子撲了過來,想抱住沈公子的腰。沈公子輕輕地一躲,然後順手就是一肘,重重地砸在了鄭大牙的嘴上,鄭大牙慘叫一聲捂著嘴蹲了下去。沈公子這看似不經意的一肘,實則早已蓄謀良久。沈公子從一進這包房開始,就想把鄭大牙那倆大牙給打掉了。而實際上,沈公子隻成功了一半——他隻打落了鄭大牙一顆門牙。


    沈公子抓著手中的酒杯再向陳總的後腦砸去時,桌上其他的四個人已衝了上來。


    沈公子的確是打架的天才,他僅從這四個人撲上來的動作就判定此四人必是練家子,不可不防。沈公子從兜裏摸出了卡簧,單手彈開後,朝著眼前衝來的四個人畫了一條半圓形的弧線。沈公子當然不是想刺傷誰,隻是想阻住對方的攻勢。


    正在此時,包房的門被撞開,幾條壯漢又衝了進來。沈公子的卡簧又在自己胸前畫了個半圓,頂在前麵的四條壯漢又是一縮。沈公子快速後退一步,退到窗前頭也沒迴,一腳就踹碎了窗上的玻璃。


    未等眾人迴過神來,嘴角帶著冷笑的沈公子已輕輕一躍到了窗台上。又是輕輕的一躍,從三樓的窗台上跳了下去……


    當陳總的手下湧到窗台邊向下望去時,樓下一片漆黑……連人影都沒有……


    他們在請沈公子來之前,三十幾個人已經撒下了天羅地網,就算沈公子身手出眾,也萬萬不會逃脫。可他們卻萬萬沒想到,沈公子居然能從三樓的窗台上跳了下去,而且就此消失。


    讓這些人從這三層樓上跳下去,誰敢?即使敢跳,十有八九也會腿斷筋折的。


    沈公子這一跳過後,似乎是人間蒸發了。不但沈公子人間蒸發了,而且連沈公子的家人乃至丁小虎和二龍,也就此人間蒸發了。


    二、斷腿流血,份不能跌


    趙紅兵在近似於封閉的看守所裏,完全不知道外麵究竟發生了些什麽。直到有一天,他在見律師後,律師那不同尋常的言談,讓他感覺到了什麽。


    開始時,律師隻是正常地詢問案情,可後來律師的一句話,讓趙紅兵汗毛都立了起來。


    律師很有經驗地、“不經意”地說:“本來是申總找的我,現在申總也跑了,我去找誰要律師費去。”


    聽完這句話,趙紅兵頓時覺得眼前一黑。但他明白這利害關係,和律師的對話都有錄像監控,萬萬不能多問。


    律師凝視了趙紅兵一眼,點了點頭,說:“嗯,你抽根煙吧!”


    趙紅兵點著了煙,他的手有些抖,他沒法不抖。首先他關心沈公子的安危,其次,他已經意識到了對手的強大。能讓沈公子跑路的人,究竟是誰?


    趙紅兵想問,但是肯定又不能問,他抬起頭盯著律師的眼睛,想從律師的眼睛中找到答案。


    律師的動作的確給了趙紅兵答案。律師點了點頭,說:“嗯,繼續抽煙吧,抽完煙再談。”


    趙紅兵明白了:沒錯,沈公子就是跑路了。


    迴到號子後,趙紅兵一語不發。二東子又開始哼哼唧唧地罵沈公子了,這次,趙紅兵打斷了他。


    趙紅兵說:“別罵了,他現在也跑了。”


    二東子驚了:“啥?他跑了,為啥啊?”


    “別問了,我也不知道。反正,他肯定是跑了。”


    二東子知道趙紅兵和沈公子的關係,他從趙紅兵的表情中,也看出了趙紅兵的焦慮。二東子輕輕地拍了拍趙紅兵的肩膀:“認識他時間不長,但我知道,他是個機靈人,沒事兒。”


    趙紅兵很慘淡地笑了。沈公子的本事,他最清楚。可正是因為他清楚沈公子的本事,才更加覺得大事不妙。趙紅兵很想知道外麵的事情,可一切卻又無從得知。不過,趙紅兵知道自己快判了,因為所有的同案都已歸案,該審的也審得差不多了,下一次集中宣判,應該就會判了。隻要被判刑後,就可以會見家人和朋友了,到時候,外麵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自己總該清楚了。


    可是,清楚了又能怎樣?自己身陷牢獄之中,又怎能幫得上忙?幾夜之間,趙紅兵的頭上,再也沒有了一根黑頭發。


    而在另一間監舍裏,王宇過得更加煎熬。因為王宇到此時還不知,自己究竟會被判死刑還是死緩。經常安慰王宇的,不是黃老破鞋,反而是老曾。


    這世界上很多的事情似乎都按照劇情、情理、邏輯發生著。按照所謂的經典的情理、邏輯,王宇應該狠狠地收拾老曾一頓,而孤僻的老曾,也應該始終仇視著王宇。可自從王宇一見到老曾,就莫名其妙地不想再去傷害這個眼神和身形很像李四的人。而老曾,似乎在過去的幾十年裏體會了世間無數的冷眼,從未得到過任何來自於別人的關照,如今有人對他不計前嫌地照顧,他感激涕零。


    王宇感覺老曾總有話想對自己說,可老曾卻屢屢欲言又止。在放風時,老曾就經常說:“你這次應該屬於激情殺人,可判死刑也可判死緩,不是非死不可。”


    類似這樣的話,王宇已經聽過了太多,其實他自己心裏也多少有了個小九九:如果自己是個沒案底的普通百姓,那麽倒是很符合激情殺人的條件,或許真會從輕處理。可自己的身份是逃犯,又過多地裹挾進了幫派的衝突,後來又出了轟動全市的槍案,最後又沒有自首的情節。情節如此惡劣,想活命,似乎有點難。


    王宇說:“老曾,我壞事確實沒少幹。前些日子我在外麵跑路的時候也想明白了,判我死刑,我也算是罪有應得。反正我還有弟弟,爹媽有人養。想開了。”


    老曾抽口煙,緩緩地說:“我說你不會死,你就不會死。”


    王宇當然明白老曾的好意,說:“借你吉言!”


    此時,放風室裏響起了一陣哄堂大笑聲,原來,又是黃老破鞋在那胡說八道。


    有人問:“黃哥,我們出去以後真的可以去你那白玩啊!”


    黃老破鞋正色說:“我什麽時候說可以白玩了?我是靠這個賺錢的,怎麽可以讓你們白玩!我是說,可以給你們機會,讓你們不花錢。是這樣,等我出去以後,我準備舉辦一個按摩技師大賽,讓這些小姐們好好比試一下,你們,就去當評委!你們這一個個的在這待著,彈藥都足,你們不當評委誰當評委!咱們這個,就辦成跟奧運會似的,每兩年一次!都是運動麽,嗬嗬。”


    有人怯生生地插話了:“奧運會是四年一次吧!”


    “……甭管奧運會幾年辦一次,反正我這兒,每兩年一次,不管你們什麽時候出去,隻要等上個一年半載的,肯定能等到。”


    大家紛紛說:“哎呀,黃哥太敞亮了……”


    王宇接茬兒:“那黃哥是不是得先把被砸了的洗浴中心修一修啊!”


    黃老破鞋的表情尷尬了一下,隨即流露出了淫蕩的笑容:“非在洗浴中心幹嗎,沒地方咱們就去野戰,黃哥我什麽都缺,手下就是不缺姑娘!”


    放風室裏傳出了雷鳴般的掌聲,黃老破鞋誌得意滿。


    黃老破鞋轉過頭來,看了看王宇,說:“你放心吧,你是鴨子,可以來我這持外卡參賽。至於誰跟你上床,你看咱們這爺們兒這麽多,你挑一個吧!”


    王宇說:“我挑你。”


    “我覺得你也得挑我。”黃老破鞋笑吟吟地說。


    看守所的生活就是如此,雖然無比枯燥度日如年,但是日子卻過得飛快。而且,外麵的世界究竟在發生著什麽變化,裏麵的人很難得知。


    陳總設下鴻門宴,卻被沈公子砸斷了胳膊,沈公子占了便宜消失得無影無蹤,可吃了大虧的陳總又怎肯善罷甘休?


    斯文隻是陳總的外表,兇殘才是陳總的本質。就在陳總這一肚子邪火實在無處可發時,他找到了個突破口:孫大偉。


    孫大偉雖然常跟趙紅兵等人在一起,可他根本沒膽子參與一些紛爭。他本不起眼,也不會幹出什麽出格的事兒,按理說不會引起陳總的注意。可是誰讓陳總根本找不到發泄的途徑呢?於是,孫大偉就成了陳總複仇的墊腳石。


    正在養傷中的陳總偶然聽到唐浚說有個趙紅兵和沈公子當年的兄弟叫孫大偉的經常去他那嫖娼,陳總頓時來了精神。


    陳總咬著牙問:“你說的這個孫大偉真是趙紅兵和那姓申的兄弟?”


    “把兄弟!當年拜把子的八個人。張嶽、李四、李武都死了。趙紅兵和費四在監獄裏,還有個叫小紀的跟上次火拚也有點關係,現在跑出去避風頭了。現在在外麵的,就剩這一個了。”唐浚了解得還挺清楚。


    “可是我一直沒聽人提過這名字啊!”陳總問。


    “這人在他們這幫人裏,算是的,一般不太參與他們的事兒,但是,他們關係一直非常好。這些大哥們總罩著他。他平時不算囂張,不過也挺裝。”


    陳總撚滅了煙頭,說:“關係好是吧!下次他再來的時候,把他給我留下!”


    孫大偉還真夠不爭氣的,就在陳總布置任務的第二天,他就又來到了唐浚的洗浴中心。孫大偉的體重,跟二十年前沒什麽區別,依然是個胖子。年輕的胖子在同齡人中看起來總是年齡要偏大一些,中年的胖子在同齡人中看起來年齡總是小一些。和滿頭白發的趙紅兵、近來一臉憔悴的沈公子比,孫大偉的確還略顯年輕。不過,孫大偉身上的肉也鬆弛了不少,還胡子拉碴的,看起來多少有點落魄。


    孫大偉從來就不是個誌向遠大的人,總是小富即安。雖然他沒什麽大本事,可是趙紅兵等人一直對他很關照,有時候會給他一些賺錢的事幹。可是孫大偉對於錢似乎興趣也不是特別的大,小打小鬧什麽生意都做,一年賺個幾十萬,日子過得不錯,但是也沒什麽大錢。其實孫大偉這麽小富即安也不是什麽壞事。趙紅兵入獄後,公司一直也沒什麽項目,如果孫大偉跟趙紅兵公司的關係過於緊密的話,那麽可能他現在得被拖破產了。


    盡管孫大偉的生意跟趙紅兵等人的關係不大,可畢竟受到李四、李武去世以及趙紅兵、費四入獄的打擊不小,氣勢消沉了許多。本來他有事沒事的還能跟沈公子喝喝酒聊聊天,可沈公子居然也跑了,這幾天打了幾個電話,孫大偉知道沈公子已經迴到了北京,很安全。孫大偉每天實在是無聊,隻能來洗浴中心消遣了。他也知道,自己跟著趙紅兵等人在這城市裏囂張跋扈了二十來年,如今算是到頭了。遇上些老江湖,或許還能給他兩分麵子,要是遇上那些新冒頭的小生荒子,誰會管他孫大偉是誰。


    孫大偉隔三岔五的就去洗浴中心,本來他經常去黃老破鞋那,可近來黃老破鞋那也被砸了關門了,孫大偉隻能來唐浚這兒了。有時候孫大偉看著眼前這座城市,會忽然覺得很茫然:這還是我熟悉的那城市嗎?我那些熟悉的人呢?我那些常去的地方呢?


    朋友都沒了,城市又在日新月異地建設著,孫大偉越來越找不到歸屬感。不過還好,孫大偉自己的小生意做得還算湊合,衣食無憂,隻是以嫖娼來解寂寞之憂。


    這天,孫大偉像以往一樣,哼著有些哀傷的小曲來到了唐浚的洗浴中心,洗了澡換了衣服,溜溜達達走到vip包房,點了老相好的鍾,開始雲雨了起來。


    這幾年,孫大偉確實有點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就動作頻率來說,他已經很難持續高強度高頻率了。但畢竟孫大偉曾是嫖客的一代宗師,即使體力下降,還可以用技術來彌補。就好像是羅納爾多,雖然退役前體力已大不如昨,可他畢竟技術還在,依然還能突破,射……


    正當孫大偉和那小姐激情纏綿之際,房門忽然被撞開了,門外衝進了幾個壯漢。還沒等孫大偉明白是怎麽迴事兒,哢哢的閃光燈就哢嚓了過來。


    正在動作中的孫大偉畢竟不是名人明星,一下見到這麽多閃光燈,確實有了短時間的局促和不安。可孫大偉是何許人也?畢竟當年是超越黃老破鞋的裝逼之王,而臨危不亂又恰恰是裝逼人士必須具備的素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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