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招是趙紅兵慣用的套路,打架他總是抓拳頭、抓手腕、踢關節。他很少用拳去打人,總是出左手去抓住對方身體的某個部分,然後用腳狠踹對方的膝關節或腳腕,一擊之下對方必然倒地。二狗後來發現,小北京的套路和趙紅兵完全一樣,隻不過小北京總是用右手抓,趙紅兵則由於右手殘疾,隻用左手抓。趙紅兵抓住對方拳頭後出另外一隻拳頭痛擊胳膊這一招,二狗後來在電影《霍元甲》中看到李連傑也用了。


    三虎子倒地之後,趙紅兵上去就用腳踹他。三虎子在地上打著滾,剛要起來就又被一腳踢倒。


    這時,三虎子在急診室的兄弟看到這邊三虎子被打,都衝了過來,大概有三四個人。領頭的拿著一把槍刺紮向趙紅兵,被趙紅兵向後躲過。這次又是在醫院走廊裏,趙紅兵邊退邊打,胳膊上被槍刺劃了一個口子。


    趙紅兵總是命不該絕,這時,三虎子他們身後出現了小紀!他左手又拿著一個暖壺!小紀從三虎子他們身後上來,一暖壺砸在了手持槍刺的那個人的頭上。拿槍刺那小子被這開水燙得一聲慘叫,眼睛都睜不開了。趙紅兵抓住戰機,一腳把他手中的槍刺踢飛,緊接著一個箭步撿起槍刺,作勢就要紮三虎子。三虎子他們轉身就跑,小紀側身讓開,放他們跑迴了急診室。


    原來,小紀在住院部等得不耐煩了就下樓來找,剛進走廊,就看見趙紅兵在和三虎子他們惡戰。小紀一看右手邊兒科門診室門口放著一個暖壺,想起上次在醫院惡戰時,小北京就用這個擊退了二虎他們,他靈機一動,拿起暖壺衝上來,一下砸在拿槍刺的人的頭上,解了趙紅兵之圍。


    趙紅兵雖然手裏有了槍刺,而且還作勢要捅三虎子,但也隻是作勢而已,他隻是想毒打三虎子一頓解解恨,並不想打得太慘。


    趙紅兵追到了急診室,小紀則在醫院一樓的長椅子上拆下了一塊足有兩米長的厚木板子,跟著追了過去。


    趙紅兵追到急診室門口卻不進去,隻在門口站著,後麵站著小紀。趙紅兵不進去自然有他的原因:急診室門口狹窄,大概隻能過兩個人,他站在這裏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有人想跟他打隻能一對一,而一對一很顯然誰也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他手裏還拿著一把槍刺。如果他進了急診室或者在走廊外麵,則十分容易陷入圍攻,趙紅兵聰明得很。


    小紀和趙紅兵這二人組合牢牢地站在門口,像“穀子地”一樣死守陣地,一步也不向前,一步也不後退。由於小紀手中擁有此戰中最長的武器,再加上趙紅兵出腳極為兇狠,對方雖然有13個人,卻結結實實地吃了大虧。一個大長木板被小紀掄得虎虎生風,一直沒被對方奪去。


    總開“群毆總結會”的退伍兵,戰術素養自然和這群土流氓不可同日而語,兩人組合就打得對方13個人落花流水。


    混戰了大約三分鍾,三虎子那邊頂不住了。他們打了這麽多年的架,從沒見過兩個人可以打13個人的,更沒見過趙紅兵這麽好的身手,也沒見過打架配合得如此默契的組合。


    “砰!”急診室的門被關上了,接著又被鎖上了。看來,三虎子他們的確頂不住了。


    “姓趙的,你他媽的打夠了沒?”三虎子是真被趙紅兵打怕了。趙紅兵雖然沒想殺了他,但是出手極重,三虎子從頭到腳都被趙紅兵亂踢亂踩過,疼得撕心裂肺。


    “我今天非打死你!”趙紅兵嚇唬三虎子。


    說完,趙紅兵後退幾步,飛起一腳踹在了急診室的門上。沒想到,急診室的門是用空心雙層三合板做的,非常不結實,趙紅兵這一腳沒把門踹開,卻把門踹了個窟窿,他的腳卡在了裏麵。趙紅兵急忙縮腳,腳是拔出來了,大頭皮鞋卻掉在了急診室裏。


    “把鞋還我!我今天不打你了。”趙紅兵氣出得差不多了,樂了。


    “扯淡,一開門你肯定還他媽的動手。”裏麵有人說。


    “我說不動手就不動手,當然你們願意動手我肯定奉陪。”趙紅兵說。


    “不打了不打了,今天我們有人住院,改天再找你算賬!”三虎子說。


    “別介,還是今天把賬算完吧。你開門,咱們繼續打。”趙紅兵單腿在走廊裏蹦蹦躂躂地說。


    “行了,不打了,把鞋給你!”門開了個小縫,扔出來趙紅兵的鞋,又迅速地關上了。


    趙紅兵穿上鞋,和小紀準備走出醫院,在醫院門口正好遇見那個“紅衣女鬼”。趙紅兵說:“姐,無論怎麽說,是我不對。如果你需要治病或住院,費用我肯定承擔,但是你不應該那樣罵我。”趙紅兵說得挺誠懇。


    “誤會,小兄弟。姐沒事,不用住院,你忙你的去吧。”剛才還兇悍無比的潑婦,看到這場真刀真槍的惡戰後被嚇壞了。


    隨後趙紅兵去東風劇場找高歡,並且讓小紀通知張嶽、孫大偉和李武,晚上一起去“萬鶴來”吃飯,提前慶祝他幾天後就要當老板了。因為當時已經接近元旦,過了元旦,趙紅兵就是火車站前一個三層旅店的老板了。


    看完馬戲,送高歡迴學校後天已經黑了。趙紅兵來到“萬鶴來”飯店的時候,發現小紀、孫大偉和張嶽已經到了,當然二狗和曉波也到了,這兩個饞孩子絕對不會缺席這樣的場合。隻有李武還沒到。


    四個人的小型“第三屆群毆總結會”勝利召開了,會議照例由趙紅兵主持,與會代表積極發言。會議明確指出了最近這幾場群毆中的三項不足,並提出了五個注意事項。


    三項不足有:


    1.由於輕敵導致在二虎家門口慘敗。“在戰略上要藐視敵人,在戰術上要重視敵人。”趙紅兵說。


    2.信息來源渠道少,不明白對手的動向和實力,二虎的人明明在滿街找趙紅兵,這邊卻沒人知道。“不打無把握之仗!不打無準備之仗。”小紀說。


    3.費四和李四過於莽撞,主動找上門去跟人家死磕,直接導致現在跑路。如此硬拚不可取,是前車之鑒。“上兵伐謀,應不戰而屈人之兵。”最有文化的張嶽說。


    五個注意事項有(基本上全是趙紅兵總結的):


    1.必須隨身帶家夥,以防備三虎子的複仇。


    2.張嶽隨身帶的三棱刮刀太危險,殺傷力太大,而張嶽出手又沒輕沒重,所以張嶽應該和小紀換一下武器。


    3.晚上不要單獨出來,以免被二虎的人撞上。


    4.小紀的廢品迴收站還是要經營下去,但必須有人去陪著他,好有個照應,以免再次被二虎的人襲擊。建議待業在家的李武和孫大偉沒事就待在小紀那裏。


    5.隨時注意敵人的動向,多收集二虎等人的消息,同時也要防一防鐵南的路偉,因為路偉快出院了。會議快結束時,李武風風火火地衝進來說:“三虎子他們被公安抓起來了,估計一年半載是出不來了。”


    “三虎子是誰?”趙紅兵問。


    “就是你今天下午揍的那個,二虎的弟弟。”李武說。這時候大家才知道,原來那個人叫三虎子。“怎麽被抓起來了?因為和我們打架?”小紀問。“不是因為你們,是張大嘎子。”李武說。


    原來,當時三虎子一夥從餃子館出來的時候,由於他們有一人處在半昏迷狀態,張大嘎子認定他們一定會去醫院,就糾集了二十幾號人挨家醫院去搜。趙紅兵和小紀前腳剛從市三院出去,混混們就找到了三虎子,用行話說就是“去醫院補刀了”。


    剛剛被趙紅兵毒打了的三虎子,剛打開急診室的門就被張大嘎子一夥看見了,他們一哄而上,進了急診室。混戰中,三虎子自己被紮傷了,另外還有三人被紮傷,三虎子也親手拿軍匕捅了一個,而且把對方捅成了重傷。


    隨後公安局趕到,鳴了槍他們才停手,這群人一起被逮進了派出所。後來才知道,本來公安局是接到報案前去抓趙紅兵和三虎子的,結果趕到的時候正看見張大嘎子一夥和三虎子惡戰,就把這兩幫給抓住了。


    二狗認為,在同一個地點麵對同一幫悍匪,張大嘎子一夥去了幾十人卻還有人挨了刀,而趙紅兵和小紀兩個人竟毫發無損,這足以證明,趙紅兵和小紀的智商和戰術素養明顯高於其他混混。張大嘎子一群混混沒頭沒腦地一哄而上,雖然足夠勇猛但欠缺理智;而趙紅兵和小紀則根據地形判斷該如何因地製宜地進行攻防,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以弱勝強。


    智商,在任何領域、任何行業、任何年代都是第一硬件。


    “這個三虎子今天夠背的,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被打得不成人樣了,我又毒打了他一頓。再被張大嘎子他們捅兩刀,他還能活嗎?嗬嗬。”趙紅兵說。


    “不說了,喝酒!”趙紅兵又說。


    就這樣,“第三屆群毆總結會”圓滿地落下了帷幕。


    趙紅兵他們沒想到的是,1986年的黴運,他們還沒走完。


    十、張嶽其人其事


    在市三院痛打三虎子之後不久,也就是1986年12月31日晚6點左右,趙爺爺去省裏開會不在家,孫大偉和小紀、李武三人又湊在了趙紅兵二樓的臥室裏。


    六中在元旦結束後,整晚教學樓不熄燈,允許全校的同學在夜間12點新年聯歡過後繼續打撲克、下象棋。趙紅兵已經和高歡約好,12點以後去六中高三(四)班一起打撲克。孫大偉也惦記他的“女友”,要跟著去,小紀、李武和張嶽也起哄非要去,沒辦法,趙紅兵隻能答應了。那天張嶽下鄉收國庫糧還沒迴來,大家邊聊天邊等張嶽。


    趙紅兵聽著他們聊天,不怎麽搭話,美滋滋地玩著吉他,看樣子,他晚上去六中玩撲克的時候還想帶著吉他。


    “紅兵啊,你去了以後隻能下象棋,不能玩撲克。”孫大偉表情凝重地說。


    “我憑什麽不能玩撲克?”趙紅兵不解。


    “你看看你那手指頭,如果和高歡的同學一起玩牌,你的右手肯定要摸牌,人家看到你手指頭肯定想:哎,大美女高歡怎麽找了個殘廢呐!”孫大偉又故做替趙紅兵著想的樣子說。


    “嗯……”趙紅兵停了下來,沉思著,“嗯,那晚上我就隻用左手下象棋,不用右手。如果沒人下象棋我就看熱鬧。”趙紅兵說。孫大偉這句玩笑話趙紅兵還當真了,他總是為高歡著想,唯恐心上人為他受哪怕一丁點委屈。


    這時,門響了,狗卻沒叫。大家都知道,這肯定是張嶽來了。如果不是張嶽,這狼狗一定得叫。這狼狗最怕張嶽,隻要張嶽一出現,它立馬鑽到狗窩裏不出來,並且嚇得渾身哆嗦。


    起因是1986年11月的一天,張嶽來趙紅兵家時,這狼狗衝了上去,狂吠著要咬張嶽。張嶽一見狗衝上來,怒不可遏,順手抄起架在院子裏花池旁的一把鐵鍁,直接拿鐵鍁砸向狗的腦袋。這狼狗一向被趙爺爺慣得威風得很,還沒被人打過,被這一鐵鍁打翻在地,馬上爬起來又衝上去,這下咬到了張嶽。但張嶽那天衣服穿得比較厚,還沒被狗咬透,他又一鐵鍁砸在了狼狗的頭上。狼狗這下怕了,轉身就跑。張嶽不肯善罷甘休,拿著鐵鍁緊追不舍,打得狼狗滿院子亂竄。最後,狼狗鑽進了狗窩。張嶽沒轍,站在狗窩前開始用鐵鍁戳狼狗,狼狗痛得發出一陣陣的哀號。


    張嶽與狼狗的激戰,被趙紅兵和當時還沒跑路的李四全程看在了眼裏。


    “你說張嶽和狼狗誰厲害?”趙紅兵問李四。


    “肯定是張嶽厲害。狼狗才一半狼的血統,張嶽卻完全是個狼崽子。”李四說。二狗認為,李四對張嶽的這句評價極為中肯。


    “咱們別攔著,看看張嶽今天能不能把狗給打死。”趙紅兵說。趙紅兵最煩他家這條狼狗,因為趙爺爺總不在家,這狗總是由他來喂。一個大男人成天喂狗,換了誰不煩?趙紅兵天天盼著狼狗死,這下張嶽可算為他報仇了。


    “狗的命大了,張嶽這幾鐵鍁沒什麽效果,肯定打不死。”李四遺憾地說。


    “完了,狗進洞了。狗洞修得太小了,大一點的話,張嶽肯定扔了鐵鍁鑽進去,和狼狗貼身肉搏。”趙紅兵後悔沒把狗洞修得大一點。二狗認為,最了解張嶽的永遠是趙紅兵。張嶽眼睛一紅什麽事兒都幹得出來,不管是人是狗,把他惹惱了他都去玩命,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不計後果。如果狗洞修得大一點,張嶽肯定鑽進去跟狗對掐。


    “我操,你看張嶽在幹嗎?”李四驚叫。原來,張嶽見狗進了洞他打不到了,就開始動手拆狗窩。“張嶽,你住手!你拆了狗窩,等我爸迴來還得讓我修!”看了半天熱鬧的趙紅兵看見張嶽要拆狗窩,實在忍不住了。張嶽正在跟狼狗玩命,聽到趙紅兵喊隻好停下了。真不知道,這個狼崽子為什麽就那麽聽趙紅兵的話。從那天開始,那隻狼狗一見張嶽就哆嗦,隻要聽張嶽一敲門,這狗立馬鑽迴狗窩。且說12月31日那天,二狗跑下去給張嶽開門以後,發現張嶽怒氣衝衝,一把把二狗抱起架在脖子上,話也不多說就上了二樓。上了二樓二狗才發現,張嶽臉上和脖子上的幾處血印子,顯然是被人撓的。


    “呦!張嶽,你強奸誰了?被人撓成這德行。”孫大偉笑問。


    “我他媽的被人強奸了!”張嶽怒氣衝衝。


    “張叔叔你被誰強奸了?”二狗當時還不懂強奸是怎麽迴事,以為強奸和毆打差不多,便問了張嶽這麽一句。


    “一個敗家老娘們兒!”張嶽說。


    原來,張嶽那天下鄉到了一個村裏,村長招待他,在村委會宰了一隻雞請張嶽吃午飯。結果張嶽剛坐下來,該村常年在外盲流的無賴陳益就進了村委會。看見村長在請張嶽吃飯,陳益根本沒客氣,也坐在了炕上準備開吃。


    “他是誰?”張嶽問村長。


    “哎,陳益,市裏的領導問你是誰呢。”村長見到縣城裏來的幹部都叫領導,更何況張嶽是從市裏來的。


    “哦,我叫陳益,今年32歲,兄弟有事兒嗎?”陳益的流氓相露了出來。


    “你為什麽坐在這裏吃?”張嶽有點煩了。


    “我憑什麽不能坐在這裏吃?這是我們村,又不是你們村。”陳益耍開了無賴,看樣子他是真不知道麵前的這位是個活閻王。


    “你他媽的給我下去,我不打你。”張嶽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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