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尖叫,有人在互相踩踏,也有人瑟瑟發抖地躲進賭桌下,妄圖躲過一劫。


    隻有極少數人緊張地扯了扯胸前的骷髏頭海盜項鏈,悄悄朝“一哥”靠近。


    顧明臻剛剛站起身來,一把手槍已經對準了她的腦袋。


    “顧小姐,我勸你還是不要亂動為好。”


    “一哥”扔了手上的幺雞,操著一口蹩腳的粵語說道,“槍彈無眼,你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吧?”


    顧明臻麵色驟變,她看了看那些外國雇傭兵,又看了看“一哥”,驚愕道:“你,你們......一哥,你身為香江警界的一把手,怎麽能跟這些強盜勾結在一起呢?”


    聞言,大廳裏一片嘩然。


    方才還想方設法尋求“一哥”保護的眾人紛紛後退幾步,恨不得離他越遠越好。


    “一哥”原本還打算給她扣個帽子,卻沒想到竟被她當場叫破。


    他麵色一沉,正要示意自己的手下對顧明臻開槍,鬆本長野卻慢悠悠地開了口,“先留著她,我還有用處。”


    “一哥”遲疑道:“鬆本先生,此女狡猾多端,萬一......”


    鬆本長野取下麵具扔到一旁,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怕什麽?你們這麽多火力,難道還看不住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


    此話一出,等於坐實了顧明臻方才的話。


    人群中,立刻有人憤然道:“沒想堂堂警界一哥竟是這種貨色!諸位,他跟日本人和國外雇傭兵勾結,就是沒打算給咱們留活路。反正今日都是一死,咱們不如跟他們拚了!”


    “一哥”朝手下抬了抬手,手下立馬舉槍朝那人連開兩槍。


    顧明臻迅速扯下身上的披肩,抬手一抖便遮住了手下的視線。


    然後抬腿一記橫掃,將手下的槍踢出了老遠。


    轉身的瞬間,她看到四樓甲板上某個隱秘的角落,有人正拿著電子便攜新聞攝像機,悄悄地記錄這一切。


    80年代初,華國還沒有通信衛星,哪怕中央台的電視節目都隻能依靠微波中轉傳送。


    但在西方發達國家,通過衛星技術進行新聞現場直播已是家常便飯的事。


    香江自然也不例外。


    顧明臻心中一動,頓時明白方才容淮為何寧願冒著被發現的危險,也要偷偷送幾個人上賭船。


    起先她還以為他是擔心自己的安危,現在看來,他分明是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可這種事,他壓根沒必要瞞著她啊!


    顧明臻大腦迅速運轉,身體卻並未放鬆警惕。


    見“一哥”拔槍對準自己,她索性將擋在身前的披肩往地上一扔,露出她綁在小腹上的一排炸藥。


    “來啊。”顧明臻的手指纏在導火索上,朝他挑釁一笑,“看看是你的槍快,還是我的手快?”


    她身上綁的是火雷管,隻需要扯動拉火管,頃刻間便可以讓這個大廳夷為平地。


    見狀,鬆本長野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迴頭看向“一哥”,厲聲道:“別開槍!”


    “一哥”的臉色刹那間變了幾變,他像是有些不甘心,又像是在說服自己,“你不敢!”


    顧明臻臉上依舊是燦爛的笑,眼底卻閃過一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絕。


    “我敢不敢的,你試試就知道了!”她的手指像是輕輕晃動了一下,嚇得大廳裏本就惶惶不安的人群瞬間麵色大變,“反正有你和鬆本先生陪葬,我也不虧。”


    尖叫聲此起彼伏,如魔音貫耳一般吵得“一哥”腦仁疼。


    但他依舊不肯妥協,隻像隻被激怒的野獸,紅著眼與顧明臻無聲地對峙著。


    顧明臻冷笑一聲,手指力道輕輕一收,那導火索便有繃緊的架勢。


    見狀,鬆本長野反手一耳光扇在了“一哥”臉上。


    他氣急敗壞,甚至忘了說中文,隻咿哩哇啦地吐出一串日語。


    旁邊有人心驚膽顫地翻譯道:“一哥,鬆本先生讓你想死自己死,別拖累大家一塊兒為你陪葬!”


    “一哥”的眼睛瞬間血紅一片,他死死地咬著牙關,將眼底的屈辱之色全部藏了起來。


    手槍“啪”地落地,顧明臻揚起腳尖一踢,手槍便瞬間滾出了老遠。


    “好了,現在咱們來算算舊賬吧。”顧明臻順勢在一張凳子上坐了下來,目光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攝像機的方向,


    “反正這條船已經被你們包圍得嚴嚴實實,左右我也逃不出去,一哥不如讓我做個明白鬼成嗎?”


    “一哥”看了一眼那些荷槍實彈的外國保鏢,臉色終於好看了一點。


    他點了點頭,“你說。”


    顧明臻開門見山地問道:“上次綁架我爸媽的事,是你跟三和會聯手的吧?”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一哥”不置可否,“現在問這個,還有意義嗎?”


    “有。”顧明臻扯了扯唇角,混不吝地笑了笑,“這事困擾我好久了。得不到答案,我就會心情不好!我心情一旦不好......就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麽事情了!”


    “一哥”的眉棱骨不易覺察地動了動,沉默了半晌,他才黑著臉沉聲答道:“是。”


    “一哥是個爽快人,謝了!”顧明臻滿意地笑了笑,“第二個問題,二十年前的容家滅門慘案,也是你聯手三和會做的,對嗎?”


    人群中,不知是誰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一次,“一哥”卻答得十分爽快,“不是我。”


    “也是,那時候你還隻是個警務副處長,這麽大的事情你確實做不了主,所以你充其量隻是個幫兇。”顧明臻沉思了片刻,道,


    “那我換種問法,當年的容家滅門慘案,是由當時的一哥——你的頂頭上司威廉聯手梁愛仁和三和會做的,對嗎?”


    “一哥”眼底殺意頓現,但見顧明臻執著地望著自己,他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沒錯。”


    顧明臻用舌尖抵了抵腮幫子,冷冷道:“你們殺容家人的理由,除了圖財,還因為容老爺子擋了你們的路,對嗎?”


    “一哥”不再吭聲,隻死死地看著她,那模樣像是要將她給生吞活剝了一般。


    但眾人心知肚明——


    沉默有時候本身就是一種答案。


    容老爺子擋了誰的路?


    他一生心係祖國,擋的當然是港英政府的路!


    “你不說也沒關係。”顧明臻並不執著於這個問題。


    有些事其實並不適合拿到明麵上來說,至少現在不行。


    不管這件事是不是英方授意的,還是隻是這幾人為了權勢財富的合謀,在香江迴歸之前,它都沒辦法擺到台麵上來。


    如今的國際形勢錯綜複雜,不知有多少國際勢力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中英雙方,希望此次的談判破裂。


    除了華國,沒有人希望香江能順利迴歸。


    要不然,以米國和日本為首的國際勢力也不會策劃這次的綁架事件。


    所以,顧明臻也不想在此時節外生枝。


    顧明臻:“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你說。”見她沒有咄咄逼人的意思,“一哥”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當年對容家下殺手的,除了你、你的上司威廉、三和會以及梁愛仁之外,其實還有另外一個人,對吧?”


    顧明臻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不用否認,三和會的龍頭賬簿在我手上,若不是有證據,我也問不出這樣的問題。”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一哥”才語氣澀然地說道:“你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再問?”


    顧明臻心跳加速,看著他的眼睛卻沒有絲毫閃躲,“這就不是你該操心的事了,你隻需要告訴我答案就行了。”


    “一哥”輕輕點了點頭,“是。”


    顧明臻唿吸一滯,“他是誰?”


    “他是......”“一哥”剛開了個頭,人群中忽然飛出來一顆子彈。


    顧明臻:“一哥小心!”


    “一哥”敏捷地閃身,原本命中他要害的子彈便射中了他的肩膀。


    還沒等他來得及喘口氣,下一顆子彈已經接踵而來。


    情急之下,“一哥”一把扯過鬆本長野,擋在了自己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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