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始至終,宋時年都像個隔岸觀火的旁觀者,遊離在人群之外,疏離又漠然地看著這場鬧劇。


    此刻聽到自己的名字,他從沉默中愕然抬頭,向來波瀾不驚的眼底像是投入了一塊巨石,霎那間掀起湧動的暗流。


    四目相對,誰也沒有挪開視線。


    無聲的對峙中,宋時年忽而彎了彎唇角。


    那笑容如冰雪消融,春風拂欄,好看極了。


    “既得明臻如此厚愛,時年敢不從命?!”


    宋老爺子仿佛半點也不奇怪這個結果,對此也沒有任何異議,“既然顧丫頭和時年都互相中意對方,那咱們就早點把訂婚提上日程吧。鎮業,你看如何?”


    顧鎮業迅速和自己妻子對視了一眼,在得到齊嫻姿的默許之後,才情不情願地點了點頭,“我和阿姿一切都聽臻臻的,隻要她喜歡,我們沒有意見。”


    方才還劍拔弩張的氣氛好似瞬間融洽了起來。


    就在這時,屋子裏突然響起一聲歇斯底裏的質問,“顧明臻,你瘋了嗎,寧願嫁個殘廢也不嫁給我?”


    宋時年眸光一黯,眼底剛剛燃起的光亮瞬間熄滅,連半點火花都不剩。


    “世堯說得沒錯,我確實是個殘廢。”他微垂了眼睫,笑容落寞,“明臻,雖然我很中意你!但,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顧明臻還沒來得及說話,宋老爺子已經反手一耳光,重重地扇在了宋世堯的臉上。


    “你給我閉嘴!技不如人就要願賭服輸。宋世堯,你要是個男人,就該拿得起放得下,贏得起也輸得起。”宋老爺子神情冷厲,


    “他是你兄長,是我百年之後要與你相互扶持的人。你們同氣連枝,為了......些身外物,你連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了。這些年你的教養都被你喂狗了嗎?”


    好一個技不如人就要願賭服輸。


    這一刻,顧明臻終於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這隻既要又要的老狐狸。


    一麵把她當成一塊訓狗的肥肉,讓宋時年和宋世堯為了她這個誘餌兄弟相爭,以達到他養蠱的目的;一麵又要兄友弟恭,同氣連枝。


    真是什麽好事情都讓他占光了。這如意算盤叮當作響,打得她在中環都聽到了。


    不過......


    顧明臻看了一眼神情黯然的宋時年。


    她這準未婚夫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啊!


    果然,男人一旦茶起來,就沒女人什麽事兒了。


    但,長得好看又茶得有水準的男孩子,誰能不喜歡呢?!


    顧明臻莞爾一笑,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踩了宋世堯一腳,


    “殘廢怎麽了?我喜歡的是他貴重的人品、淵博的學識和寬廣的心胸。即便他傷了腿,可比起那些心胸狹窄、人品卑劣又沒有擔當的男人,他也要好上百倍千倍!”


    這番指桑罵槐的話讓宋世堯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他緊抿了唇角,手指死死地扣著褲縫,狹長的眼眸裏飛快地閃過一抹陰冷之色。


    有那麽一個瞬間,顧明臻甚至以為他會當場爆發出來。


    但下一秒,他又強行壓下了心中的怒火,態度誠懇地說道:“爺爺教訓得是,是我一時吃了豬油蒙了心,口不擇言了。大哥,你宰相肚裏能撐船,原諒我這一次吧。”


    嘖,男主就是男主,主打一個能屈能伸啊!


    “不礙事的。”宋時年依舊是那副寂寥落寞的樣子,“你原本也沒說錯什麽,我確實是個活著於社會無益,隻會浪費糧食,拖累他人的殘廢罷了。”


    宋老爺子的臉色更黑了。


    “時年,我不許你這麽菲薄自己!哪怕這雙腿廢了,我的孫兒依舊比別人優秀百倍千倍!”


    宋時年見好就收,“是,爺爺。”


    顧明臻終於知道,為何身為原書命定的男主,宋世堯對付一個已經失勢的宋時年卻如此費力了。


    就憑宋時年這智商,若不是有男女主光環加身,最後鹿死誰手還真不一定呢!


    一邊胡思亂想,她一邊裝出一副關切的模樣,“時年哥哥的腿,是半點知覺都沒有了嗎?”


    說到此事,宋老爺子的眸光就黯淡了下來,“知覺是有一點......但,這些年國內外的名家我們都找遍了,一直沒有什麽進展。”


    顧明臻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宋時年,“如果宋爺爺不嫌棄的話,不妨死馬當活馬醫,讓我來試一試?”


    宋時年被她笑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中頓時升起了一種不太美妙的預感。


    “你?”宋老爺子半信半疑。


    “宋爺爺有所不知,早年在九龍城寨,我阿爸曾救過一個從內地逃難來的老中醫。他醫術超群,一手銀針尤其出神入化。隻可惜他來港之前已經傷了根本,醫者不自醫,熬了大半年就去世了。”


    顧明臻像是早就打好了腹稿,說起謊話來麵不改色,“他去世前為了感激阿爸的救命之恩,把一手銀針絕技傳給了我。我聽時年說宋爺爺有腰椎頑疾,你若是信不過我,可以先自己試一試。”


    宋老爺子隻猶豫了0.01秒,便大手一揮,道:“隻要你能治好我家時年,老頭子願意給你當試驗品。”


    看來這老頭對宋時年還是有幾分真心的。


    心裏這麽想著,顧明臻從手提包裏拿出了隨身攜帶的銀針,又問管家要了消毒酒精。


    “那就請老爺子移步理療室吧。”


    許是為了方便宋老爺子,理療室就設在他的書房旁邊。


    顧明臻當著眾人的麵手起針落,很快就將宋老爺子紮成了一隻刺蝟。


    方才吃飯時她就發現,哪怕剛剛理療過,但宋老爺子還是有些坐立不安。


    既是腰椎頑疾,自然達不到立竿見影的效果。


    所以為了唬人,顧明臻紮的全是止痛的穴位。


    果然,一套針法下來,宋老爺子腰不酸了腿不痛了,就連氣色都好了幾分。


    “顧丫頭果然是有幾分真本事的!”宋老爺指了指宋時年,“快,趕緊給時年也試試。”


    宋時年眸光微閃,臉上露出猶豫之色,“在這裏?這......不太好吧。”


    “時年哥哥是害羞麽?”顧明臻手上銀光閃閃,笑得十分壞心眼,“不怕,我可以隔著衣物辨別穴位,你不用擔心別人看到什麽不該看的。”


    得,這下把他的退路徹底給堵死了!


    當顧明臻銀針落下時,宋時年終於知道自己方才那糟糕的預感由何而來了。


    饒是他自製力向來過人,此刻也被那劇烈的疼痛給折磨得臉色發白,冷汗直冒。


    偏偏眼前的小女人還用一雙天真無邪的眼睛看著他,“時年哥哥,怎麽樣,你的腿現在有知覺嗎?痛不痛?”


    宋時年悄悄擦了擦掌心的冷汗,沉默地與她對視了片刻。


    但隨即,他就露出一抹無奈的笑,神情寵溺地說道:“不痛!你繼續。”


    “那就好。”顧明臻也跟著綻出一抹人畜無害的笑意,“那以後我天天都來給時年哥哥紮針。”


    接下來的幾天,顧明臻果然言出必行,每天準時到宋宅報到。


    她每次下手都快準狠,專往宋時年最痛的穴位紮。


    偏偏宋時年毅力驚人,哪怕痛得臉色都發了白,卻依舊不肯吭聲求饒。


    顧明臻也不憐香惜玉,他不開口,她就樂得繼續辣手摧花。


    就這麽僵持到第七日,這天,顧明臻剛把銀針取出來,宋時年就抬手攔住了她,“歲歲,我知道錯了,你就饒了我這次吧。”


    顧明臻方才還笑意明媚的唇角頓時沉了下去。


    她雙手撐著他的輪椅,低頭逼近他,在與他隔了唿吸之遙的距離緩緩停下來,目光微涼地看著他,


    “那麽,我該叫你容淮呢?還是該叫你宋時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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