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厲的勁風掃過去時,牆角的黑影終於開了口。


    磁性的嗓音帶著幾分暗啞和莫名的熟悉,“妹妹仔,是我。”


    顧明臻及時偏了力道,長腿掃過雜物時帶起飛揚的灰塵和滿室劈裏啪啦重物落地的聲響。


    “怎麽是你?”


    容淮長腿微蜷靠在牆角,臉上已經覆上了半截銀色的麵具,隻露出高挺的鼻梁、淡色的唇和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


    之前的花襯衫也被他纏在了滲血的腹部,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做工精良的黑色襯衫。


    “真巧,咱們又見麵了。”他微揚的下巴繃出優美的弧度,凸出的喉結在燭光中側映出一道性感的陰影。


    “你跟蹤我?”顧明臻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目光裏帶著幾分審視的意味。


    “天地良心,真的隻是巧合而已。”


    不知是不是失血過多的緣故,容淮此刻的唇已經近乎蒼白,就連笑容也有幾分慘淡和虛弱。


    他迅速地低垂了眼睫,偏過頭不去看顧明臻那雙如瓷般光潔修長的腿。


    “三和會的那幫人在外麵堵我,我沒地方去,隻能隨便找個地方藏起來,沒想到卻撞到了你的地盤。”


    九龍城寨堪稱“人間魔窟”,是史詩級的貧民區。


    在這個不足3平方公裏的地方,巔峰期住著將近5萬的人口。


    再加之這裏是“警署禁區”,罪犯到了這裏就如同魚入大海,是藏汙納垢的絕佳場所。


    所以容淮這番說辭也還算靠譜。


    “妹妹仔,你要是不願意幫忙的話也沒關係,就當沒看到我好唔好?”


    “放心,我不會告密的。”顧明臻合理地懷疑眼前這個狗男人以退為進,又在跟她演戲。


    她壓根就不吃這一套。


    隻慢條斯理地轉過身,不緊不慢地套好長褲,抱起換洗衣物離開了雜物房。


    身後的男人頓時傻了眼,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


    天空烏雲沉沉,像是風雨欲來的樣子。


    顧明臻剛走到樓梯間,就聽到雜物房裏傳來一陣重物落地的巨響。


    她三步並作兩步折了迴去,就看到容淮已經昏迷倒地,身上還壓了一張斷掉腿的凳子。


    顧明臻:“......”


    算了,演戲就演戲吧!


    要是真讓這家夥死在這裏,她之前就白忙活一場了。


    顧明臻費了老大勁兒才把容淮弄迴屋。


    將人扔在自己小床上後,她嫌棄地扒掉了他身上髒兮兮的牛仔褲,視線卻被他大腿上一道猙獰的疤痕給驚了一下。


    那是一道淺粉色的陳年舊傷,因為增生而微凸於皮膚表麵,足有20厘米長。


    到底受過怎樣的重創,才會留下這樣斑駁猙獰的傷痕?


    顧明臻一麵拿熱水給他擦拭一麵暗自思忖,手指滑過他線條卓越的下頜骨時卻微微一頓。


    她的目光落在了他半鏤空的銀色麵具上。


    方才巷子裏昏暗不明,顧明臻其實並未看清容淮的長相。


    此刻隻要一抬手,她就可以揭開這張麵具,看到眼前這個反派大佬的廬山真麵目。


    但短暫的猶豫後,她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她麵無表情地扒開容淮的黑色襯衣,視線第一眼就被他鎖骨窩一粒紅色的小痣所吸引。


    但很快她的視線就開始下滑,順著他六塊壁壘分明、線條流暢的腹肌,落到了一道觸目驚心、鮮血淋漓的傷口。


    迅速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勢,她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血肉翻滾的創口又深又長還有撕裂,不縫合根本不行。


    但出了這道門就可能被“三和會”的人守株待兔,也是一個“死”字。


    也是容淮命大遇到了她,要不然明年的今天隻怕就是這個反派大佬的忌日了。


    家裏的消毒水和止血藥是現成的,給容淮的傷口做了一番簡單的處理之後,顧明臻就關了爐子上的火換了一身衣服匆匆出了門。


    九龍城寨的黑診所不在少數,離熟食檔幾百米遠就有一家。


    拜城寨裏天天喊打喊殺的黑道混混們所賜,這些黑醫生處理起刀傷槍傷來毫不手軟,個個練就了爐火純青的本事。


    顧明臻借著夜色的掩護敲開了黑診所的大門,“趙阿伯,我又來換藥了。”


    診所裏間,趙阿伯正在給人縫合傷口,聞言揚聲道:“是阿禾啊。稍等,馬上就來。”


    見沒人關注自己,顧明臻迅速拿了手術針、縫合線、紗布和一些急用藥品藏進外套口袋裏。


    隨即她又衝裏屋喊道:“阿伯,我爐子上還開著火呢,要不我拿了藥迴去自己換?”


    趙阿伯在屋內應了一聲。


    顧明臻估摸著藥品的價格,從錢夾裏抽出兩張百元港幣扔進了藥櫃的抽屜裏,匆匆出了診所大門。


    夜風驟急,吹動地上的廢紙和塑料袋漫天飛舞。


    一旁的垃圾堆正冒著黑煙,一股刺鼻的味道熏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不遠處,有幾道陌生的身影正探頭探腦,到處搜尋。


    顧明臻心中微沉。


    看來“三和會”的人還沒放棄搜尋容淮的下落。


    容淮河“三和會”到底有什麽仇什麽怨,值得“三和會”如此興師動眾?


    顧明臻收迴視線,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她七彎八拐地繞了幾圈,直到確定身後沒有跟蹤的尾巴才悄悄迴了家。


    才剛拐過樓梯,走廊盡頭就出現了一道瘦高的身影。


    顧明臻在原主的記憶裏挖出這個人,“阿明哥,你找我有事?”


    何家明長相斯斯文文的,臉上帶著幾分明顯的忐忑與不安,“阿禾,有些話不方便在這裏說,我......能進去坐坐嗎?”


    夜風裹挾著遠處的海腥味撲麵而來,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砸下,敲得破舊的窗戶叮咚作響。


    “抱歉,阿爸不在家。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容易引人非議,我就不請你進去坐了。”


    “是我考慮不周,該向你道歉才對。”何家明局促地搓了搓手,像是鼓足勇氣一般說道,“阿禾,不管我媽跟你說了什麽你都不要相信。我......”


    顧明臻沒給他把話說完的機會,開門見山道:“阿明哥,我有喜歡的人了。”


    她向來不喜糾纏。


    既然給不了人家希望,不如快刀斬亂麻。


    況且她也沒有說謊,原身確實有個談了兩個月的男朋友。


    而且好死不死的,這人還是這本書的男主。


    看來命運的齒輪早已開始轉動。


    無論是男主還是反派大佬,她似乎都沒有辦法避開。


    不過沒關係,無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


    重活一世,她肯定不會任人宰割。


    誰敢阻她生路,她就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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