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裏的血腥味逐漸加重,不用問顧明臻也知道這場戲的破綻在哪裏。


    她有些不耐煩地輕“嘖”了一聲,正想上前,容淮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經擋在了她的麵前,沉聲道:“她隻是被我牽扯進來的無辜路人,這事跟她無關。放她離開,我跟你們走。”


    顧明臻愕然地看著他因疼痛和隱忍而微顫的肩膀,一時間疑心自己聽錯了。


    這真是那位傳說中心狠手辣的反派大佬嗎?


    這位大佬分明已經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有閑心來管她的死活?


    “不行!”花臂還沒吭聲,黃毛已經急不可耐地掃了顧明臻一眼,色眯眯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貪婪,


    “敢幫咱們三和會的敵人,就是咱們的仇人!放過了她,咱們三和會的麵子往哪裏擱?以後這城寨裏的人誰還肯聽咱們的?”


    “三和會”是香江的第一黑幫,勢力遍布整個港島。


    原來容淮這麽早就和香江黑幫杠上了。


    就不知他和“三和會”之間到底有什麽仇什麽怨?


    “廢話真多!”


    容淮握緊了拳頭,手背的脈絡因緊繃微微泛白。


    他側身看向顧明臻,低聲吼道,“還不快走!”


    “走”字剛一落地,他淩厲的拳頭已經破開夜色朝花臂的麵門狠狠砸了過去。


    見狀,黃毛繞開兩人攔住了顧明臻的去路,看著她的眼神帶著一絲驚豔與急色,


    “識相的陪你阿毛哥一晚,等你阿毛哥爽完了就放你離開。”


    顧明臻冷笑一聲,一個掃堂腿就朝黃毛踢了過去。


    黃毛猝不及防,一個狗吃屎撲倒在地。


    顧明臻上前踩住他單薄的背,掄起手刀朝他脖子上狠劈了下去。


    她湊到他耳邊,微翹的唇角吐出惡魔的低語,“上一個敢打姑奶奶主意的,墳頭的草已經長到三尺高了!”


    黃毛目光驚悚地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被顧明臻提起手肘狠狠補了一下。


    他腦袋一垂,就四仰八叉地昏迷了過去。


    顧明臻一腳將他踢開,看著纏鬥中的另外兩人,她俯身撿起一塊磚頭,趁其不備拍在了花臂的後腦勺上。


    花臂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後腦勺上的血漬,隨即也應聲倒在地上。


    見容淮神色複雜地看著自己,顧明臻拍了拍手掌,唇角的笑容帶著幾分不羈,“放心,這算是售後服務,不會另外收你錢的!”


    容淮唿吸急促地靠在牆角的陰影裏,微垂的側臉被朦朧的夜色模糊了。


    他抬手摁著因傷口崩裂而滲出殷紅血漬的腹部,深邃的眼眸裏卻沒有絲毫驚訝之色。


    “多謝,能不能再勞駕你......”


    “不能!”他話未說完,就被顧明臻毫不留情地打斷。


    她隻想讓這位反派大佬欠她一個人情,卻並沒有和他深交的打算。


    “銀貨兩訖,咱們的交易已經結束了。”


    顧明臻想了想,還是從兜裏掏出那塊勞力士鑽石金表朝容淮扔了過去,“我這個人不貪心,這表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容淮愕然:“給了你就是你的,我像是這麽言而無信的人嗎?”


    若是普通腕表,她拿了也就拿了。


    可她剛才分明在腕表底盤摸到了一小行刻字,所以這表就算不是什麽定情之物,也該是容淮十分珍惜的物件。


    奪了反派大佬的心頭之好,她怕這錢有命拿沒命花!


    “不用,辦多少事拿多少錢。”顧明臻衝他揮了揮手,轉身就走。


    容淮苦笑著叫住她,“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嗎?你甚至都不知道我想讓你幫我什麽忙......”


    “總歸不會是什麽簡單的事情。”顧明臻半點也不為所動,“我說靚仔,我又不是什麽大肥羊,你總可著我一個人擼不太厚道吧?!”


    容淮目光微動,“這話是什麽意思?”


    顧明臻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你剛才故意在我麵前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不就是為了打動我,讓我出手嗎?”


    心狠手辣的反派大佬哪裏來的什麽慈悲心腸,不過是為了利用她脫困而已。


    都是千年的狐狸,跟她玩什麽聊齋!


    “你是什麽時候看出我身手不錯的?”


    “你剛才那一腳,沒個十年八年的功夫是練不出來的。”


    但凡他反應慢一點,就有斷子絕孫的可能了。


    容淮幽深的黑眸裏閃過一抹興味,“既然知道我在演戲,為什麽還要幫我?”


    顧明臻臉上並沒有被看穿的局促。


    能在末世苟上10年,她靠的當然不隻是她的雞肋異能。


    要不然,她墳頭的草都該有三米高了!


    “還能為什麽,當然是你給的太多了!”顧明臻揚了揚手裏的錢包,笑得坦蕩又狡黠。


    容淮沉默片刻,喉中逸出一抹低笑。


    顧明臻抬眸打量了一下他頭頂已經消散了大半的黑氣,知道他這次多半是有驚無險了。


    她衝對方揮了揮手,又對準黃毛的狗頭狠狠碾了一腳,轉身毫不留戀地離開了。


    穿過一條漆黑狹窄的小巷,再拐個彎就到了何三嬸的熟食檔。


    往常這個時候熟食檔早已收了攤,但今天不知為何還亮著燈。


    何三嬸在店門口東張西望,見了她連忙關切地迎了上來。


    “阿禾,你阿爸現在點樣啦?”


    顧明臻簡略地跟她說了一下阿爸如今的狀況。


    何三嬸歎了一口氣,轉身進店拿出一隻菜籃強行塞到她手上。


    菜籃裏裝著一碗牛雜,還有海鱸魚、裏脊肉和青菜什麽的。


    何三嬸欲言又止地看著她,“阿禾,你阿明哥明天中午相親,你要是不嫌棄的話過來吃頓飯吧。”


    顧明臻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未盡之言——


    何家明是何三嬸的兒子,目前在一家玩具出口公司上班,跟原身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發小。


    從前何三嬸一心想讓原身做她的兒媳婦,奈何原身對何家明並無男女之情,所以多次婉拒了何三嬸半真半假的玩笑之言。


    昨天之前何三嬸還不肯死心,今天阿爸一出事,何三嬸就迫不及待跟她家劃清了界限。


    顧明臻語氣淡然,“謝謝三嬸兒,我明天還有事,就不過來吃飯了。阿明哥出色又上進,想必一定能給你找個又靚又叻的兒媳婦。”


    將一百港幣塞到何三嬸兒手裏算是菜錢,顧明臻假裝沒看到她臉上的歉意,轉身走了。


    何三嬸快步追了上來,不安地拽住她的衣袖,語氣澀然,


    “阿禾,我知道這事是三嬸兒做得不厚道。你別怪三嬸兒,我就你阿明哥這一個兒子......”


    其實顧明臻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她家如今惹上黑幫,往後肯定麻煩不斷。


    在九龍城寨求生本就不易,何三嬸就算再滿意她,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家兒子往火坑裏跳。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末世十年她見過更卑劣更險惡的人心。


    隻要沒有損害到她的利益,她是不會斤斤計較的。


    但誰要是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她也絕不會心慈手軟就是了!


    “三嬸兒,你多慮了。”顧明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再多言,轉身上了樓。


    在爐子上熬了一鍋白粥後,她拿起換洗衣服提上熱水去了頂樓的雜物房。


    雜物房是她養父拿廢磚塊自己砌的違規建築,沒通電,平日裏用來堆放一些不常用的雜物。


    顧明臻嫌家裏的廁所太小轉不開身,味道又大,平日裏喜歡到這裏來沐浴。


    她將蠟燭放在窗台上,然後迅速扒掉了自己的外套。


    長褲堆疊在水泥地上,雪白纖細的大長腿在燭光中顯得筆直又性感。


    就在這時,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飄蕩到了她的鼻尖。


    顧明臻迅速扯過外套裹住自己,淩厲的目光如出鞘的劍朝被雜物遮擋的角落掃了過去,“誰在那裏?還不趕緊給我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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