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昔日大權在握的禦前心腹錦衣衛指揮使趙璞之竟然一夜之間就被下了大獄。


    事情的起因竟是因為一個女人。趙璞之的後宅裏有美妾無數,可也不知怎地,有一日他在酒肆玩樂之時,偶然從二樓窗口看見了一個在街邊買簪花的女子,女子正將一支若蘭花簪斜插在髻上,無意間抬眸一笑,被在二樓飲酒作樂的趙璞之看了個正著。趙璞之竟然一眼相中,立時想要將此女納進自己的後宅。


    隻可惜這名趙氏女早已嫁作他人婦,夫婿是興隆縣的一個筆吏,名喚周勃。按理說麵對有婦之夫,趙璞之本應及時收手才是,哪怕是他真的喜歡這婦人,也可用錢財誘之,私下苟合幾迴,待心思膩了兩廂丟開手便是了,這才是都城達官貴人找樂子的慣用伎倆,既體麵又得趣。


    偏生閱女無數的趙璞之此番像是被鬼迷了心竅一般,一門心思要納趙氏為妾,他見趙氏的夫君官小位卑,竟然命人上門逼迫周勃休妻。


    周勃雖是個小小的筆吏,但也是個清高的讀書人,麵對此等無恥之事自然是一口迴絕。


    沒想到三天後,突然有一隊錦衣衛夤夜闖進了周勃的家宅,明火執仗將已經嚇呆了的周勃五花大綁,不顧一切地亂搜一氣,從周勃的寢室中搜出了一本詩稿。


    錦衣衛二話不說便要將周勃綁走,看著哭跪無助的妻子,周勃被押跪在地怒得青筋暴起,喝道:“錦衣衛也不能無緣無故強闖民宅,我究竟犯了何罪,爾等要拿我入獄。”


    為首的錦衣衛兇神惡煞地獰笑,他將詩稿拎到周勃眼前:“你死到臨頭還敢如此猖狂,睜大眼好好看看,這是你親手寫的詩,這一句是燕子不歸春事晚,昨日黃昏始看迴。你這分明是對我大燕不忠,懷念前朝,你好大的膽子。”說完不由分說,便將周勃綁上了馬。徒留下周勃的妻子趙氏險些哭死過去。


    自此周勃再無音信,趙氏曾多番打聽,都是求告無門。直到有一日縣衙的兩名官差登門,給趙氏帶來了一件帶血的儒衫,這儒衫正是周勃被押走那晚穿在身上的衣物。


    官差隻說,周勃因言語狂悖,借詩文散布對大燕的大不敬之意,犯了當今朝堂的大忌,當晚便被錦衣衛關進詔獄,前日已經招供,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隻是周勃一介書生,沒有抗過詔獄的酷刑,昨日後半夜,人就沒了。


    趙氏如遭雷劈,泣血哭喊道:“我家夫君不過是個縣衙的筆吏,為人最是溫和老實的,怎敢對當今朝堂不敬,這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二位昔日與我家夫君低頭不見抬頭見,都清楚他的為人,他死得冤枉呀,我要去縣衙門口喊冤,若是縣守大人不管,我就去都城府尹擊鼓鳴冤。”


    官差看著趙氏悲戚的神色,到底心有不忍,低聲說道:“周家娘子,你就算去都城攔府尹大人的轎子也沒用,周筆吏此事無人敢管,抓他的人是錦衣衛,直接聽命於當今陛下,錦衣衛就連六部九卿都抓得,更何況一個低微的筆吏。”


    他見趙氏還是迴不過神來,歎氣道:“我勸你還是早做打算吧,周筆吏造此橫禍,定是得罪了人,隻怕事情還沒完呢。”


    果然在趙氏成為寡婦的第二日,便被一頂小轎送進了趙璞之的後宅,從此成了他的良家妾。


    ——


    趙璞之仗著權勢終於抱得美人歸,自然是心情舒暢,每每將趙氏壓在榻上,看著她不甘又無奈的神色,愈發覺得她與自己心坎上的人有幾分相似,他抱著趙氏便如同與求而不得之人共赴雲雨一般酣暢淋漓,難怪都說權勢才是男人最烈的春藥。隻可惜他還沒得意幾日,情勢便急轉直下。


    一日趙璞之被陛下急召入宮,他原本以為陛下有急事要差他去辦,沒想到入宮見了陛下正靠在榻上看著窗外的春色閑閑地吃茶。


    趙璞之見禮後,見陛下還不開口,便鬥膽問道:“不知陛下召臣入宮有何吩咐,臣即刻去辦。”


    皇帝隻是抬眼看了他一眼,麵無表情地說道:“也沒甚要事,隻是今日見禦花園中景致甚好,就召了幾個文采好的翰林和言官賞景鬥詩,迴宮後倒有些乏了。”


    趙璞之賠笑道:“陛下果然好才情,可惜臣一介粗人,實在不懂詩詞的妙處。”


    皇帝意味不明地彎了彎嘴角:“愛卿何必自謙,對了,今日鬥詩,督察院禦史鄭南有句詩做得甚妙,你也來看看。”


    隻見皇帝身邊的近侍蔡延笑眯眯地將一頁宣紙傳給趙璞之,趙璞之拿在手裏定睛一看,登時轟地一下頭皮發麻,直覺大事不妙。


    見趙璞之臉色蒼白,久久沒有言語,皇帝起身撚著手中的東珠:“璞之,為何不說話,難道卿覺不出此詩精妙無比嗎?”


    趙璞之手中宣紙上的詩句正是:燕子不歸春事晚,昨日黃昏始看迴。


    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酷吏雙手顫抖,豆大的汗珠順著脊背濕透了裏衣,但他依舊極力保持著冷靜,畢竟他是陛下最親近的人,做陛下的心腹近臣已經有十餘年了。


    趙璞之剛想開口,卻聽陛下說道:“朕本來覺得此詩甚好,可鄭卿卻說此詩出自興隆縣一個叫周勃的小吏之手。朕當時覺得有如此詩才之人隻做一個縣衙的筆吏,委實有些屈才,本想破格提拔。又聽鄭卿言道,此人已於前些時日死在你錦衣衛的詔獄裏了。朕倒是想不明白,周勃一個區區低等官吏,究竟是貪墨還是造反,竟然勞動錦衣衛出馬,還身加酷刑,刑訊致死?”


    趙璞之強壓住狂跳的心:“陛下,此事臣實在不知,興許是臣手下人所為,臣這就迴去查個明白。”


    皇帝暴怒而起,將手中的東珠直接扔了出去,砸在趙璞之臉上:“你不知道?你若是不知,那你後宅裏那個周勃的娘子趙氏又知不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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