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與靜慧多呆一刻都覺得是汙了自己的眼睛,她對還在叫喚的靜慧喝道:“住聲,我接下來要問的事你如實迴答,若還想耍詐,我不介意命衙役再賞你幾下板子。”


    靜慧嚇得住了口,忙不迭點了點頭。


    蘇若直直問道:“聽說你庵裏前幾日死了個叫明心的尼姑,死了有幾日了?”


    靜慧心知不好,答道:“死了有四五日了吧。”


    “到底是五日還是四日?”


    靜慧頭上冒出了汗:“這......這,應是死了五日了。”


    “因何病死的?屍首何在?死前是你庵裏何人近身照顧的?郎中是誰?你要細細說來,我要一一查問。”


    麵對蘇若步步緊逼,靜慧口中訥訥說不出話來,急得低著頭掩蓋著一臉驚慌詫異的神色,她怎麽也想不明白,這位夫人本是個外來之人,是如何注意到明心的。


    蘇若冷笑道:“怎麽?編不下去了?既然答不上來,本夫人就再問你一事。雲靜庵在娘娘嶺的後山是不是還有間偏僻的院落?”


    靜慧沉重的身軀已是抖了起來,聲音也有些結巴:“什麽院落?沒......沒有的事。”


    蘇若假意思索著說道:“那可真是不巧了,前幾日我無意間來雲靜庵避雨,引路的小尼姑告訴我,這雲靜庵內的景致算得上娘娘嶺中最好的,特別是在後山有一間禪院,青石流水,碧樹繁花,真乃世外桃源一般。這麽看來,你和那小尼姑必定有一人在說謊了?”


    靜慧強自支撐著身體的雙臂已經軟了下來,整個人似乎都垮了,跪都跪不住,一歪身癱坐在地上。


    蘇若已耗盡了耐心:“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找不到此處嗎?”她對身旁的衙役說道,“多派些人手,去仔細搜一番,庵堂的後院一定有通往後山的路。”說完,不再去看靜慧,與柳暮江走出禪房。


    衙役領了命自是不敢怠慢,忙帶了二十多人直奔後院而去。很快,果然在後院的一片密林裏發現了一條極為隱蔽的小徑直通後山。


    一行人走入後山,經過一片草木叢生的荊棘之地後,眼前柳暗花明,真有一座精致幽靜的禪院。隻是院中空無一人,唯一的一間禪房也是門窗緊閉。


    蘇若心中有數,隻怕明心就被藏在此處。禪房內的情況還不得而知,她害怕眾衙役驚擾了裏麵的人,便對柳暮江說道:“此處是女尼的清修之地,眾人擅闖進去,恐有不便,不如我先進去瞧瞧。”


    柳暮江見兵士已將小院團團圍住,心知出不了大事,便點點頭。


    蘇若推開房門,隻見禪房雖小,卻也算幹淨雅致。沒走幾步,便繞過屏風,撩開素帳,眼前的情景令人大吃一驚。


    隻見榻上躺著一個女尼,正是明心。青白的頭皮已長出了寸許的頭發,應是許久未曾剃發了。身體虛弱,懶懶地偎在軟枕上,無力地閉著眼睛。一襲寬大的緇衣穿在身上,依舊掩不住她高高隆起的腹部,這分明是已有了八九個月的身孕。


    猛然之間,眼前的一幕與前世種種在蘇若腦海中輪番閃過,前因後果登時嚴絲合縫,一個個謎團豁然開朗。原來前世明心屢次隨玄音出庵,應是去與外麵的男人頻繁私會。後來,明心便很快有了身孕,靜慧等人為掩人耳目,便將明心藏在後山偏僻的禪院裏,名為養病,實為養胎。待明心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時難產不順,已致後來遺留了下紅之症,隻能躺在榻上等死。


    隻是明心一個謹小慎微的尼姑,怎會破了清規戒律,還與人珠胎暗結?而這個男人究竟是什麽來頭?靜慧和玄音又為何會摻和在其中?蘇若正想著,忽見明心睜開了眼,一見來人,竟並不懼怕,隻是掙紮著哀求道:“終於有人來了,我口渴得緊,求施主行行好,給我一口水喝。”


    蘇若奔到案邊一看,茶壺瓷碗裏已是滴水未剩,忙吩咐屋外的衙役,送些水和好克化的吃食過來。


    很快,衙役便端來一壺清茶,還有一大碗白粥,配著一牙白麵素餅。明心見了吃食,什麽都顧不得了,抖著手將茶碗湊到唇邊,痛喝了兩杯,接著又端起粥碗,一氣用了大半碗。終於恢複了力氣,卻覺得身子虛弱得無以為繼,隻得靠在軟枕上喘著粗氣。


    蘇若將粥碗接了過來,一勺一勺喂給明心:“慢些吃,不用急。”


    明心緩過氣來,在榻上微微欠了欠身:“多謝這位夫人的救命之恩,恕貧尼失禮,平日都是女尼將飯菜送到這禪房裏來。但從前日起,再無人踏足此處,我身子重又走不出去,已是餓了整整兩天了。還未請教夫人名諱,怎會來到這見不得人的去處?”


    蘇若道:“這雲靜庵的住持靜慧出事了,她淫亂庵堂,對過往路人迷奸在前,殺人在後,身上背了四條人命。此事驚動了定州太守,太守已親自審問,證據確鑿,雲靜庵所有女尼都已羈押察辦了。這件事本是翰林院侍讀學士柳暮江柳大人無意中發現的,我正是他的妻子蘇若。”


    明心麵露驚訝之色,但轉瞬又湮滅於一派死氣沉沉,隻低聲說道:“怪不得,原來是名滿天下的探花郎。”


    蘇若給明心掖了掖被角:“你一個不問俗世的出家人,也聽說過柳大人的名號?”


    明心道:“不過是那日,縣衙的陳......”話未說完,突兀地戛然而止,明心麵上有顯而易見的厭惡和仇恨,隻咬緊了嘴唇再也不發一言。


    蘇若見狀也不相逼,隻靜靜問道:“如今靜慧犯了國法,雲靜庵隻怕也要被封了。你年紀輕輕就入了佛門,定也是無家可歸之人,可想過今後何去何從?畢竟如今你已不是孤身一人了。”說完,麵露憐憫地看了看明心的肚子。


    明心苦笑,滿眼皆是萬念俱灰:“我一個無依無靠的尼姑,又失德失身,還懷了孽種,已是罪孽深重,日後又能有什麽出路可言。我幾次三番都想一死了之,可又怕死後會入枉死地獄,活該落得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境地。”說完,再也忍不住,掩麵而泣。


    蘇若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發現她雖大腹便便,身上卻是瘦的可憐,安慰道:“若是有人依仗權勢強行汙了你的清白,那該死的是真正作惡之人,絕非是你這受害之人。若是你願意,隻要將一切知道的說出來,太守大人定會給你一個公道。”


    明心止了哭泣,見蘇若眼神堅定地看著自己,那雙美眸深不見底卻清澈如溪,瀕死的內心燃起一絲希望,她終於直起身,鄭重說道:“隻要能將害我之人繩之以法,我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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