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母止住哭泣:“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阮之南輕聲說道:“家醜不可外揚,若是姨母當街去斥責蘇若,宣揚出去,咱們柳家也是麵上無光。我聽說蘇若為人涼薄,與蘇家的長輩手足皆是不親近,唯有對其母容氏甚是孝順。姨母不如對容氏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令她知曉柳家的難處。若容氏能親自勸說蘇若主動離開柳家,豈不是既體麵又和氣。”


    柳母點點頭:“此計甚好,命人備車,由暮江身邊的小廝帶路,咱們這就去容家老宅。若是有人膽敢給暮江和蘇若通風報信,就打斷他的腿。”


    太夫人震怒,一眾家仆自是不敢怠慢,很快柳母攜著阮之南登車而去。


    一直在院門口偷窺的丫鬟春燕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看來柳母是去尋容夫人的晦氣了。想容夫人是個老實巴交的人,豈是這群兇神惡煞之人的對手,隻怕難免要受欺負。如今柳大人還在朝中當值,春燕根本進不去宮門,唯有去滄海閣尋她家姑娘蘇若想辦法了。


    ——


    蘇若的母親容氏此時正在容家老宅整理嫁妝,再過一個月她便要嫁給自小青梅竹馬的趙鄉紳。好在兩家本就是鄰居,隔牆而居,日後蘇若即便迴來看她,她也可即刻迴老宅相聚。


    趙鄉紳隻有一子一女,都已成家立業,兒子平素在揚州城的新宅居住,不過逢年過節才迴老家來。趙鄉紳還說趙家平素人口簡單,若是蘇若願意,可隨時來趙家探望容氏,也省得他與容氏二人太過冷清。


    容氏想起趙鄉紳說此話時的眉眼溫柔,就與兒時兩人相伴玩耍時一模一樣,唇邊不禁露出輕柔的笑意。


    此時,李嬸忽然進來稟報:“夫人,柳家太夫人來了。”


    容氏喜道:“那若兒和暮江定是也一同來了?若兒也真是,怎麽不提前告訴我,都沒什麽準備。”


    李嬸有些慌張地說道:“夫人,咱家姑娘和柳大人並未跟來,而且看上去柳太夫人麵色不善。”


    容氏心下一怔,但眼見一眾人已進了院子,她忙起身將柳母迎了進來,笑道:“親家夫人前來,蓬蓽生輝,快請坐。”說完,又忙著命人上茶點。


    容氏與柳母隻在蘇若與柳暮江婚後的家宴上見過一次,說不上熟絡,但為了蘇若,容氏自然願意熱情待客。


    不想柳母冷淡地一擺手:“容夫人不必忙了,我此次前來是有要事相商,就開門見山了。容夫人可知,蘇若瞞著柳家在市麵上經營了一間頭麵鋪子?”


    容氏一聽柳母這質問的口氣,便知來者不善,斟酌著說道:“若兒經營頭麵鋪子一事我早就知道,隻是不知何來隱瞞一說?我一個婦人自與蘇家和離後,守著祖宅坐吃山空也不是辦法,若兒便琢磨著尋了個有長久進項的買賣,日後能保我衣食無虞,這本是孩子至純至孝之處。再說此事一開始暮江便是知曉的,就連這頭麵鋪子滄海閣的匾額都是他親筆提的。暮江是若兒的夫君,也是柳家的家主,他既知情,若兒何錯之有?”


    柳母沒想到看上去性子柔順的容氏竟是如此能言善辯,心中偏見更熾,嘴上也帶了強硬之意:“容夫人真是伶牙俐齒,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這世上富貴人家經營鋪子的人也不算少,大多是穩居幕後,令心腹仆人親手操持,自己依舊安守後宅本分度日。若是蘇若也是這般,我必不會有微詞。隻是容夫人不知,蘇若整日不知侍奉婆母,體恤夫君,隻知道往鋪子裏跑。甚至當街攬客,鞍前馬後地伺候往來客人戴釵試裝,這與那些渾身銅臭的市井商賈有何區別。”


    容夫人聽到此處,神色已是變了,想要開口維護蘇若,卻被柳母蠻橫打斷:“我還聽說,有不少都城裏達官貴人的家眷都是滄海閣的常客,若是知道圍著自己奉承媚笑之人乃是當朝翰林侍讀學士柳暮江的夫人,會作何感想?日後暮江在朝中與這些同僚低頭不見抬頭見,他一個商婦的夫君,又有何顏麵與清流大夫同朝為官?豈不是低人一等。你的女兒蘇若這是要活生生斷送暮江的前程呀。”


    容夫人正色道:“柳夫人言重了,若兒雖經營鋪子,行事卻是極有分寸,她從不拋頭露麵,招唿客人之事都是鋪子裏的夥計應付。若兒不過在後堂記下客人的樣貌,量身描畫釵環的樣式罷了。再說若兒為人機靈,借著開鋪子的機會,還與永平侯府的平西將軍成了手帕交,這分明是廣結善緣,也許日後還對暮江的仕途有所助力,又怎會給柳家丟臉呢?”


    柳母見容氏不卑不亢,一意偏袒蘇若,心中已是急怒,可又有些詞窮。正在此時,她身邊的阮之南開了口:“容夫人有所不知,我表哥當初與蘇若成親,可是未遵父母之命的。”


    柳母又有了底氣,忙拾起話頭說道:“不錯,當時我人不在都城,隻見暮江來信說為保全女子清白的名節,隻得娶蘇若為妻。我不知內情,隻以為蘇家高門世家,定會教養出名門淑女,方才並未阻攔。否則,我又怎會允許暮江娶一個攛掇父母和離、經商販貨的女子做新婦,真真是離經叛道,不成體統。”


    容氏滿眼震驚,又急又痛地說道:“柳夫人,你我兩家本是姻親,你今日何苦出口傷人。我與蘇家和離是我一人之意,與若兒無關。再說婦人和離再嫁並未違背朝廷律令,你莫要辱我母女。”


    柳母歎道:“話是這麽說,可議論在旁人嘴裏畢竟不好聽。我也知道容夫人在蘇家過的不如意,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本就是天下女子的命數。容夫人出身耕讀之家,也應讀過女則女戒,知道三從四德。若是都像你這般姻緣稍不順心便鬧著和離,豈不是天下都要家宅大亂了嗎。再者說,你不過是受了夫君的冷落,便耐不住了。殊不知天下多少女人死了丈夫,年紀輕輕便要守寡,像我這般含辛茹苦將兒子拉扯長大,若是娶了一個家風不正有辱門楣的兒媳,真是要了我的半條命了。”


    容氏已是氣憤難當,可她本是個性子敦厚溫和之人,素來不會與人拌嘴,憋得滿麵通紅,渾身抖得說不出話來。


    柳母終於說出了心裏話:“我家暮江是柳家的獨苗,早已不是昔日的清貧書生。如今他身為聖上近臣,名聲可不敢受半點中傷。蘇若既然一意經商,便是配不上暮江,亦不堪為柳家之婦。柳夫人,你還是好言勸勸蘇若,令她與暮江和離吧。和離之後,暮江自可求娶名門閨秀,蘇若也可嫁給商賈估客,如此方是門當戶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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