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擺手道:“柳公子,大可不必。我知公子是坦蕩磊落的君子,對我絕無半分邪念。你屢次三番出手助我,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絕不會挾恩逼婚。至於眾人的議論,等過了這陣子自然消停,無須在意。”


    誰知柳暮江仿佛鑽了牛角尖,斬釘截鐵說道:“女子的名聲不是小事,我柳暮江絕不能做個袖手旁觀的小人,餘下的事盡數交給我就是,蘇二姑娘盡管放心。”


    說完起身便要告辭,蘇若害怕他真的去向蘇長青提親,忙起身急匆匆說道:“你我之間並無情意,婚姻大事怎可如此草率,若是如今勉強將就,日後你遇到了心儀之人,又該如何收場?”


    柳暮江麵色有些陰鬱,迴轉身來,走到蘇若麵前:“看來,蘇二姑娘對自己的處境還有些看不明白。這段時日,我也看出來了,你對蘇家諸人甚是涼薄,甚至說得上是厭惡,你所作所為皆為離開蘇家,自立門戶。”


    蘇若被說中心事,並未反駁。


    柳暮江抬手給蘇若倒了一杯熱茶,道:“可姑娘是否想過,你一個雲英未嫁生父健在的閨閣女子,如何光明正大地離開蘇家呢?”


    柳暮江一句話便說出了蘇若這段時日心中的難題,他說的不錯,蘇若父母雙全,她待字閨中,若想體麵地走出蘇家唯有嫁人一條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從此她便和蘇家橋歸橋路歸路了。


    隻是,前世她遇人不淑,在夫家的種種磋磨令她對嫁人之事極為抗拒。蘇若思量片刻,道:“可我並不想嫁人。”她猛地抬起頭,堅定地說道:“若是可以,我一輩子都不想嫁人。”


    聽了此驚世駭俗之語,柳暮江的神情反而有些鬆動,他道:“姑娘不懼世俗眼光,不囿於窠臼規矩,在下佩服。隻是,姑娘當懂得變通之法,有時為達目的,不妨能屈能伸。”


    蘇若心思微動:“公子的意思是?”


    柳暮江微微垂下濃密的睫毛,遮住他滿腔的渴望和心機,道:“不如借今日之事,你我結親,婚後做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如此一來,你既保全了名聲,也離了蘇家這個火坑。而我從此成了蘇長青的孫女婿,仕途之上亦能獲益良多。豈不是一舉三得的好事。待你我各取所需之後,再找個由頭和離,到時你自去守著令堂過安逸的日子,我自在朝堂上平步青雲,從此各不相擾。”


    蘇若心思急轉,柳暮江這個法子當真妙哉。若是能成,成婚後再等待一段時日,多則一年,少則半載,她便可魚入大海,鳥上青霄,從此不受籠網之羈絆也。


    就在蘇若思量之時,柳暮江緊張地盯著她看,生怕從她嘴裏聽見拒絕的話。起初,蘇若當著他的麵說對他並無男女之情,柳暮江很是戚然頹敗。然而轉念一想,她心中雖沒有自己,但好在此時也沒有旁人。與其令她在蘇府獨自蹉跎,他鞭長莫及,還不如用計將她娶進門。柳暮江堅信,隻要蘇若呆在他身邊,終有一日會對他動情,亦如此刻的自己。


    似乎過了滄海桑田之久,蘇若櫻唇輕啟,終於輕輕吐出一個字:“好。”


    柳暮江心中的石頭驟然落地,連帶著整個人都輕鬆許多。


    此時蘇若又開口道:“隻不過......”


    柳暮江神色複又嚴肅起來,正襟危坐地聽著,一刻不敢放鬆。


    蘇若道:“一直以來,柳公子似乎能掐會算,能知過去未來,對我知根知底,可我對公子卻一無所知。我一直甚是疑惑,你我素不相識,公子為何要一味幫我,去趟蘇家的渾水。”


    “我還以為姑娘要說什麽,原來是此事”,柳暮江的眉眼柔和下來,“我起初幫你,的確是對你的所作所為心生敬意。除此之外,我正在謀劃一件大事,若想成事,便需與蘇家越走越近才好,做蘇家的女婿自然比做蘇大人的門生更為親厚。此事的內幕,恕我現下不能透露。隻是姑娘請放心,此事與你絕無幹係。”


    聽柳暮江如此一說,蘇若便不再盤根問底,隻要不耽擱她自立門戶過安生日子便好,她鄭重起身說道:“你我的婚約就此成交了,君子一諾,駟馬難追。”


    柳暮江終於露出了真心的笑意,道:“那明日,若兒就在蘇府乖乖等著我上門提親。”


    不知何時,柳暮江離蘇若極近,近得可以聞到他身上鬆木般凜冽的氣息。這氣息是如此熟悉,一如蘇若在莫愁湖溺水無助時,將她包裹在懷裏的冷香。蘇若不禁有些迷失在其中,又猛地聽見他喚自己若兒,唇齒之間飽含柔情纏綿。蘇若身上頓時激起一陣粟栗,似乎有璀璨煙花在腦中炸裂,心頭一片迷離。她朦朧的目光在柳暮江的薄唇上遊移,忽然記起她落入湖中時,柳暮江似乎親了自己。迴憶起唇上柔軟冰冷的觸感,還混合著鬆木的冷意和野火的炙熱,蘇若轟地一下紅了臉,猶如朝霞滿天。


    她連連向後退去,結結巴巴道:“你......你叫我什麽。”


    柳暮江見狀,一把摟住她的腰,將她帶到身前,低頭在她的耳畔說道:“你我既已是未婚夫妻,稱唿上便不能這般生分,省得引人猜疑。從此後,我叫你若兒,你喚我暮江。”


    蘇若整個人幾乎是被柳暮江摟在懷裏,越發暈頭暈腦,她隻得昏陶陶地點了點頭。


    這副天真懵懂的樣子,令柳暮江越發想要逗弄她,便又輕聲說道:“若兒方才所說的都對,隻有一句差了。”


    蘇若不解地看著他,他麵上浮現出誘惑寵溺的笑容:“誰說你我之間並無情意。”


    ——


    蘇若失魂落魄地呆立了許久,待迴過神來,柳暮江已經走了。她狠命地晃了晃頭,摸著自己發熱的臉,感到心頭還在狂跳,暗道:誰說隻有女子絕色惑人,這柳暮江的男色才是世間極品,簡直無人能擋。他方才不過隻言片語便令她神魂顛倒,果然是個亂人心神的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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