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煌的宮殿內,皇帝主持著朝會。


    金色龍椅後方的牆上,寶王的神斧散發著金色光芒,在皇帝的周圍形成了一道光束屏障。身處其中,皇帝能夠擁有曆代皇帝的記憶,當遇到無法解決的問題時,它將提供參考。


    從各地趕來的官員約有130位,他們暫時居住在日落城內的官府宅邸,直到為期三天的會議結束。


    在所有的議題中,聯邦銀行和石像出現的最多。一位聯邦銀行的高層與皇帝共同簽署了對探索石像的撥款,而另一位將軍則接受皇帝的命令,領兵剿滅帝國東北的土匪。


    第一天的朝會結束後,皇帝將迴歸述職的邊疆大臣黃孔叫到後殿。


    後殿是供皇帝休息娛樂以及商談一些級別較低的政事的區域,中央吊著巨大的楷晶燈,桌椅等陳設全是金雕銀鍍,刻鑽鑲珠,十分奢華。


    皇帝和黃孔一主一臣對坐,侍女端來酒水果品。


    “皇帝,臣此次戍邊,共發動三次對石像群的探索,皆無功而返。”黃孔恭敬道。


    “孔弟辛苦了。”皇帝敬酒道。


    “皇帝,石像不僅擾亂指南針,還影響闖入者的神誌,鑽洞和架橋也不例外。總的來說,帝國邊境被完全限製。”


    “我已經與銀行達成一致,今後將會有更多的資金和人手加入探索的行列。”


    “皇帝,依微臣所見,石像實在難以有所突破,即使是給臣十年,恐怕也……”黃孔滿臉無奈道。


    “嗯,你的任務現在有所改變。”皇帝卻不以為意。


    “您盡管吩咐。”


    “我的那位四子,他近些年受他的老師影響越來越深,思想有些偏激。”皇帝擔憂道。


    “鄒夢琴大人?她可是蒙格瑪麗院最有學識的大院長,也是您的摯交,怎麽會?”黃孔滿臉吃驚。


    “不,我說的不是他,而是那位遠征隊遺老,為先祖寶王鍛造神斧的戰神。”


    皇帝欲言又止,滿臉憂愁。


    “是……”那是被詛咒的名字,提及它的都沒有好下場,也是隻有皇族才知曉的秘密。


    “沒錯,我現在給你委派的任務,就是去探究四子的變化,以及他的背後隱藏的秘密。”皇帝鄭重其事說道。


    “微臣會找到答案。”黃孔自信道,“鄒夢琴大人知道這件事情嗎?”


    “我不清楚,但是如果她也參與了,你也不要打草驚蛇。記住,我給你的名義是去蒙格瑪麗院開展交流,查找石像的相關資料與研究成果。”皇帝千叮嚀萬囑咐,“如今的帝國,暗流湧動,危機四伏,萬事小心啊。”皇帝看著眼前的男人,那是他僅存的心腹。


    “微臣告退。”黃孔接過通行蒙格瑪麗院的紅色令牌,離開大殿。


    皇帝也起身,返迴後宮。


    在陸蘊和其餘幾位工程師的計劃安排與監督下,水壩的建設進入關鍵階段。


    度過了暗殺風波後,陸蘊終於可以到施工現場探訪了。


    而到工地後,每隔十天,就有一場會議召開,每過半個月,所有崗位都得進行嚴密的檢查和調整。大到整體布局,小到用料的考究,每一個環節都處於完全監督之下。


    陸蘊及幾位工程師吃住都和工人們一起,寸步不離。


    供五百人居住的區域位於岸邊不遠處的山穀,臨時用石頭木頭簡易搭建的一層民屋像是銀黑兩色河流交匯一般平鋪在綿延的山脈峽穀之中。


    整個居住區生活都由鎮長派出軍隊運送的物資支撐,交通使用的是茶葉貿易開辟的古老的林間大道。石灰混合物和碎石鋪成的大道,在經曆了多少年的風霜後依舊平整。


    陸蘊常常在空閑時間抱著那本《大河之歌》,其中詳細地記載著一些建設水壩等水利工程的經驗和案例。在魔法的幫助下,人類擁有了與自然抗衡的資格,原本需要幾十年、幾百年的工程可以在五年乃至一年內完成。當然,掌握魔法也並非易事,各種紛繁變化的符文印跡,總能難倒萬千智者,稍有不慎,會失靈甚至遭到反噬。解決的辦法有多種,要麽布置與其功效相反的安全設施,要麽依靠“意誌”操控——這是他研究的領域。


    人類總能想到辦法。


    河穀的樹林裏,陸蘊坐在打磨光滑的枯木樁上,雕刻著一個木雕。他將自己在那晚看到的怪物刻下來,他總是能夢到它巨大的身影,索性就從工友那借來砂紙和雕刻刀,反複練習,在嚐試了近百次後,現在手裏的,算是已經初見模樣了。


    巨大的蹄爪,令人窒息的威懾力,仿佛就是世界的看門者,任何渺小都難以觸及。


    陸蘊總是記不起它的臉,他將其歸結於夢的緣故。畢竟人做夢的時候很難記得細節。


    工程很快就完成大半,水壩的主體隱約可見,巍峨壯觀的龐然大物展現人類的偉力,也體現個體的微小。


    陸蘊和蔡霖站在水壩的頂層支架上,俯瞰腳下的大地與河流。


    “陸蘊,我不得不說,這是一項宏偉的工程,絕無僅有。”蔡霖感歎道。


    “若是論高度體積,確實居帝國首位,可技術含量卻不大。”陸蘊目光熱烈,像是看嬰兒一般。


    “皇帝的信使在兩天前到達鎮長官邸,他肯定了你的貢獻,工程結束後,我們所有人都等著水壩的運行成果了,皇帝的賞賜可不薄。”


    “放心吧,結束後,我們去好好吃一頓,我請客。”陸蘊得意地大笑道。


    “哈哈哈哈哈,那怎麽好意思,哈哈哈哈!”蔡霖也不禁興奮起來。


    接著而來的,是連續半個月的暴雨。


    濕氣和瑣碎繁雜的雨聲越發使人厭煩,效率也隨之降低。所幸泄洪渠道在洶湧河水的衝擊下堅持住了,工人們的心情也稍有些好轉。


    “真希望有一種雨轉晴的魔法。”


    “直接造一把巨大的傘擋在天上不就得了?”


    “想什麽呢?休息幾天,等雨過去再幹活不行嘛?”


    工地還真就放假三天。


    陸蘊和監工安排對設備的全麵檢查,在場的工人全部被撤出工地。水壩內部黑暗的通道錯綜複雜,沒有地圖則必定迷路。專家開始一一排查機器設備,尤其是其中的精密儀器,他們必須確保運行誤差降到標準值以下。


    相比於利用尺子、地圖等這種傳統測繪工具,帝國的工程師們大多選擇更精確更方便的儀器。它們掌控一方天地,能夠準確詳細記錄一切地質水文數據,除了價高難造之外,沒有任何缺點。


    陸蘊原本是靠實地考察勘繪工程圖紙,但得到了鎮長雇來的工程師和學院的專業師生的幫助,工作量極大減少。對於這項工程,大多數有相關知識的人持樂觀態度,也願意盡自己的綿薄之力。


    三天的檢查修整之後,工地再次熱鬧起來。


    很快,一個月過去了。


    這天,陸蘊和其他幾位工程師如往常一樣提交了接下來半個月的方案,他們在會議室外愜意地等著,相互交流日常的生活瑣事。


    監工推開門走出來,身後的一些官員也向他們點頭,隨後離開。


    “各位,你們的方案受到各方的關注,如今已經順利通過了。”


    “嘿嘿,此次方案成功實施,就可以進入最後階段。”一位工程師興奮道,他們都快三個月沒有迴家了。


    “不過,有一個小點要稍微調整。”監工看向陸蘊,將他領到一邊。


    “你所選的鎮獸不符合鎮子的傳統,我們建議你更換一下。”監工笑道。


    “當然。”陸蘊迴憶自己選的形象——寶王時期的兩位水戰卓越的將軍,被奉為“河神”。


    “其他的沒什麽了,你們就可以離開了。”監工欣慰地笑道。


    通往工地的道路上,眾人說說笑笑。陸蘊卻一直在迴憶關於鎮獸更多的細節,如果說別的大家可以不深究,但是水壩兩岸用來鎮災辟邪的神像,卻必須按照傳統選擇。可是,陸蘊明明就是按照書中所提的形象來加以改進最終形成的,如果說不符合傳統,那麽就是他選書或者當時設計時出錯了。


    雖是微不足道的小細節,可陸蘊還是打算趁現在項目調整期的閑暇迴趟家,畢竟自己很久沒有迴去了。


    馬兒在銀杏林內狂奔,樹冠內探出的腦袋掃視著金黃的天地。河邊這一片銀杏樹的葉子相比於附近更晚枯黃,顏色也更深,是魔法還是其它原因,眾說紛紜。


    翻過幾座小山丘,陸尋的宅院出現在遠方的大地上。陸蘊可以望見自己的房間,望見掛滿青藤的院牆和老宅旁邊邊小山上的涼亭。


    馬兒在原野上奔馳著,涼風微拂,能聞到河流與花草的味道,那是世界的氣息。


    “小陸!”姨媽正在後院的水池裏洗菜,聽見陸蘊的唿喚聲,便抬頭看去。


    隻見他踩在馬蹬上,頭高過院牆,朝院子裏探頭看,“姨媽,我迴來嘍!”


    “吃了飯沒,我剛好買了些羊肉,到時候給你熬湯?”姨媽放下菜,洗幹淨手跑去前院的大門。


    “我在家住兩天,陪陪你和爸媽。”陸蘊繞著院牆,喊道。


    大門被打開,陸蘊牽著馬走進,他輕輕擁抱姨媽,“家裏怎麽樣?”


    “挺好的,你爸最近也下了幾趟樓,去鎮裏談事。”姨媽眯眼慈祥地笑道,“他現在在樓上。”


    “那就好。”陸蘊欣慰道。


    迴到二樓的房間,陸蘊將服裝全部脫下,打開浴室的水龍頭開始放水。趁熱騰騰的水灌進浴缸,陸蘊從房間衣櫃裏挑出一套舒適的便衣。對著鏡子,陸蘊仔細看著一道道淺淺的疤痕,那一晚的前景仿佛曆曆在目。


    “砍死他!”


    “小子,你運氣真差啊!”


    到現在也沒有找到這些人?難道他們死了?


    “嗤嗤嗤~”


    浴缸裏的水漫出來,湧向周圍的瓷磚地麵。


    陸蘊清醒過來,跑向浴室關緊水龍頭。他任由水滿出流向角落的排水口,一步跨進浴缸,整個人瞬間隻露出一個腦袋。


    熱量送進身體,洗去疲倦,撫慰靈魂,“唿~啊~”陸蘊緊閉雙眼,享受著、釋放著。


    世界,在屋外。靈魂,在房內。陸蘊此刻就像是荒漠中饑渴的動物找到水源……


    漸漸的,緩慢的,陸蘊整個腦袋沒入熱水中。酸痛的眼睛感受遲來的溫度,他迴憶起自己被卷進河水的經曆,此刻,他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活潑,執著,熱烈!


    “噗~”陸蘊從水裏站起,一陣涼意襲來,他把著自己的脈,“這才是我的心跳,沒錯,那當時我聽見的……是幻覺嗎?”陸蘊思索著,推測著,“有一個辦法,希望我想錯了。”他擦拭身體,穿上掛在衣架上的輕便的衣服,走下樓。


    自己的服裝被姨媽拿去一樓的浴室裏清洗了,他找到姨媽,“幫我個忙,”陸蘊四處張望道。


    姨媽疑惑地盯著他。


    “我要做個實驗,姨媽,衣服先給我,另外再找根長繩子。”陸蘊邊說邊接過擠幹水的服裝。


    兩人來到後院的水池邊,根據陸蘊的計算取來一塊大石頭,用服裝將它包裹,綁著繩子投進水中。


    陸蘊神情凝重,期待地等待著。


    過了許久,滿臉疑惑的姨媽才問一句“小陸,我們在等什麽呢?”


    “它沒浮起來。”陸蘊若有所思,“這塊石頭比我要重十五公斤。”


    “這說明什麽?”姨媽不解道。


    “沒什麽。”陸蘊搖頭道,“我們把它拉起來吧。”根據推算,河水當時作用在陸蘊身上向下的吸力比十五公斤重還要多。


    膨脹的衣服在接觸空氣後慢慢變癟,逐漸縮迴正常大小。


    “即使加上我自身微不足道的浮力,也不可能在當時將我托起。”陸蘊心想,“一定是有什麽東西出手救了我,是工地上熟悉水性的工人嗎?為什麽沒人提及?難道他為救我而死,可是也沒有人失蹤啊?”陸蘊更加疑惑,甚至有些不安。


    陸蘊和姨媽在浴室聊了一會近些天發生的事,便迴到二樓的房間。他躺在床上,失神地望著天花板,“大難不死,是老天眷顧我嗎?代價是什麽呢?”陸蘊緩緩閉上眼睛,柔軟的床像旋渦一般吸附著他,陣陣倦意襲來。


    黑暗的世界,四溢著恐怖與癲狂。陸蘊在滿是粘稠黑液與植物根係的街道上狂奔著,身後是一群兇惡的追兵。他突然被什麽東西絆倒,剛準備爬起,一位身披藍色鬥篷,內穿淺白色禮服的女人站在他麵前。女人光著腳,麵容清秀白皙,紅唇似火,雙眸深邃清澈,正微笑著盯著自己。


    “你是?”他慌張地問道,隨後卻被身後的追兵砍倒。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將陸蘊吵醒,他發覺自己睡著了,起身打開門。


    “晚飯好了。”姨媽笑眯眯道。


    “我爸來嗎?”陸蘊滿臉冷汗,十分虛弱。


    “不來,我剛去叫他了。”姨媽看出陸蘊不安臉色,“怎麽了?”她走進房間,四下觀望道。


    “沒事,做噩夢了,應該是這些天太累了。”陸蘊揉揉眼睛道。


    “那就多休息幾天,我給你做紅燒肉,鎮上的豬肉當鋪新進了一批良種豬仔,過個兩天就可以買到了。”姨媽笑著說。


    “行,我多住幾天。”


    陸蘊和母親坐在一起,喂她喝特製的羊肉湯,那是燉爛的羊肉沫,加入葛粉及一些調料熬成的湯,鮮香味濃鬱,活血驅寒。


    姨媽將自己的碗筷端進廚房,便獨自去院外菜園牆角的雜物間找東西,“吃完就放到桌上,我會收拾。”姨媽道。


    陸蘊點點頭,又喂了一口飯。


    “蘊仔?”母親突然開口朝陸蘊的耳朵望過去,眼神依舊空洞。


    “媽,是我呀,湯好喝嗎?姨媽特意熬製的。”陸蘊道。


    “蘊仔,是誰?”母親有些木訥。


    “什麽?”陸蘊四下望了望,“什麽誰?”


    母親一言不發,嚼著嘴。


    吃完飯,陸蘊將母親帶到房間,替她梳理完頭發,便抱上床,蓋好被子,“媽,我就在旁邊,今晚陪你。”陸蘊悄悄端來梳妝台的沙發椅,坐到床邊。


    母親閉著眼睛,氣息和緩。


    房間的蠟燭用灰玻璃罩子套住,通過改變折射角度,可以做到在房間營造一邊明一邊暗的環境,陸蘊便是坐在靠光的地方,他打量著母親淺紅色的臉,感受她表麵生命的熱烈。父親告訴他,母親得了一種罕見的病,難以根治,小時候的自己不相信,也不妥協,曾經獨自跑到隔壁城市尋找醫生,要不是遇到了好心人將自己送迴來……陸蘊不禁暗笑,“媽,我已經十八歲了,再也不需要大人的幫助了,雖然你幾乎沒有對我伸出援手,但我真的很想讓你知道,我真的很想你……”陸蘊鼻子一酸,眼光閃動,他強忍著,“我幾乎忘記你的笑容,你的眼神。”陸蘊內心惆悵,但表麵卻顯得平靜。


    夜深了,姨媽也準備睡覺,端來一杯熱豆奶,“小陸,你今晚就一直陪在床邊?別累到了。”


    “沒事,”陸蘊接過渾瓷杯子,“姨媽,客廳的燈就不用關了,待會兒我還要上樓。”


    “好吧。”姨媽輕聲離開,帶上門。


    人要是想聽,再小的聲音也逃不了。


    “是誰?”母親閉著眼睛輕聲道。


    “媽,還不睡?”陸蘊正喝口奶。


    “是誰?”


    “什麽意思?”陸蘊不以為意。


    母親嘴唇微動,隨即安靜地睡去。


    陸蘊見母親睡著了,便走上樓。


    寂靜的宅院,一樓書房的燈影下,陸蘊翻找著記憶裏的那本書,那本使自己在選擇水壩瑞獸上與鎮民產生分歧的書。


    “在哪?”陸蘊十分肯定自己看過這本書,但是自己對書房裏的書籍又十分熟悉,他將所有書書名都再次看了一片,就是沒有相關的……


    他突然抬頭看向天花板,意識到了什麽。


    黑暗的樓梯,陸蘊提著楷晶燈緩緩上樓,他腳步輕盈,壓低唿吸聲,生怕驚動了父親。即使父親允許他自由出入藏書廳,但這對父子之間,還是有些芥蒂。一路到了三樓,他站在走廊上,用衣服籠罩晶燈,身處一片漆黑中,確認父親房門沒有燈光,“看來他們都睡了。”他更加小心翼翼,上到四樓。


    “哈嘍,木偶先生。”陸蘊摸了摸前台的木偶的臉,“讓我看看有沒有我要找的書。”他翻到它身邊,拿起一本本目錄翻找著,隨即就敲了敲自己腦袋,“我怎麽知道我看的那本書叫什麽?”陸蘊無功而返。


    迴到母親的房間,正推開門,一個念頭在陸蘊腦中閃過,“不就在我的房間嗎!”他趕忙上樓。


    唿~


    陸蘊一驚,他似乎看見一道身影自二樓走廊從眼前閃過,甚至感覺到了氣流。他提著燈走進昏暗的走廊,從頭到尾擰過一間間客房的門把手,全是用鑰匙鎖住的,他停在走廊盡頭的一麵掛著綠色山水畫的紅色石牆,“難不成在自己的房間?”他轉身向那道門走去。


    哢嚓~


    陸蘊望著空蕩蕩的房間,什麽也沒看到,他帶上門,放下燈,耳朵貼在門上,仔細傾聽著。


    隻有自己的心跳。


    “是風嗎?”陸蘊好奇,不過他首先要找到那本書,那本他小時候從父親房間裏偷來的書。沒錯,他在進母親房間時想起來,小時候的他是個夜貓子,經常趁父親睡覺或是出差時,在樓裏探險,而父親的房間,就是藏寶室,首飾啊,零件啊,各種各樣的東西都能引起他的興趣,而那疊黑色封麵,紅色邊框的書,也是他的目標。


    “就是它,”陸蘊盯著白色書名《黑宇主人(冊五)》,書籍的包裝老舊古樸,泛黃的紙頁上字跡斑駁。


    陸蘊抱著書,走出房間。他順道檢查著牆邊的窗戶,大開的玻璃窗正唿唿吹進風,“果然是風啊,姨媽忘記關了?”陸蘊緊緊關上,將鎖栓插進牆裏,接著走下樓。


    迴到母親房間後,陸蘊坐到軟椅上,翻開書。


    《黑宇主人(冊五)》


    本書根據黑宇主人口述,記錄了“永遠的玩家聯盟”以及一、二代遠征隊所建造的著名工程。


    ……


    宏唇壩,由濱海漁村第二代聯盟遠征隊領袖帶領建造,為遠征隊的征程旅途提供源源不斷的能源和兵器。它的完工,帶來了千萬畝良田,養活了百萬人口。


    ……


    大壩兩端各立有一尊遠征隊領袖石像,願祝後人銘記和發揚遠征隊開拓進取、勇武執著的精神。


    ……


    “對啊,我怎麽會犯這種錯誤,怎麽會選到人去了,鎮裏推崇的是麒麟、獅子之類……”陸蘊正感慨到,結果轉念一想,很快明白過來,他當初是想以此彰顯人的力量,就像這《黑宇主人(冊五)》裏提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失去了人類這一載體,就會失去它的光澤,一件兵器,一件華衣,沒有理想的穿戴者,也就普普通通了。”陸蘊不了解遠征隊的曆史,或許在他們看來,人們各自奇特的能力,要比神獸奇物更能代表守護和對未來的寄托。這也是自己選取的初衷。


    陸蘊詳細的閱讀著,他不僅迴憶起自己為何選擇獅子作為大壩的瑞獸標準,更了解到水壩的另一種用途。


    在書中,遠征隊的領袖們使用了某種特殊的方法,將水能轉化成為人造煤炭。並且還有詳細的工程介紹……


    陸蘊像是發現了寶貝,不對,是比寶貝更珍貴的東西——人類總是能想到新辦法!


    天很快就亮了。


    姨媽看著亮燈的客廳和在桌子邊奮筆疾書陸蘊,“小陸,你一晚上沒有睡吧?”


    “姨媽,”陸蘊言語中帶著激動,“我發現了一個潛力極大的學術成果,它竟然離我們如此接近!”


    姨媽隻是笑著點點頭,“好好好,你就樂吧,我去給你熬豆奶。”她朝廚房走去。


    “先這樣,再這樣,然後……哈哈哈哈,我太幸運了!”陸蘊將桌上平鋪的紙張一一整理好,頭也不迴地走上樓。


    陸蘊換上一套新的旅行服,便直接下樓。


    “小陸,你要走?”姨媽有些意外。


    “有急事,估計兩三天不迴來了。”陸蘊也不是滋味。


    “把這些東西帶上,”姨媽提來一個布袋子,“這裏麵有我做的紅燒肉,還有一些雞蛋餅,記得到地方吃早餐,餓肚子對身體不好。”


    “我記住了。”陸蘊接過袋子,飛奔出宅子,穿過前院,騎上馬奔向小鎮。


    馬兒順著平整的道路疾馳著,超過一列列商會車隊,衝進小鎮的街道。


    一路直抵鎮長的官邸,陸蘊跳下馬,將韁繩遞給工作人員,抱著袋子跑進大廳,“鎮長在嗎?”他朝前台問道。


    “您是……哦,陸大人,是項目有關的事情吧,鎮子大人在的,您上去便是。”女人一臉笑意。


    陸蘊順著樓梯爬上二樓,直抵走廊盡頭的鎮長辦公室。


    哢嚓~


    門被打開了,鎮長正抽著煙,隨即嗆了一口,顯然是被突如其來的陸蘊嚇了一跳。


    “大人,抱歉抱歉。”陸蘊放下袋子,將一疊稿件放在辦公桌上,“有急事。”


    鎮長也沒多問,放下煙袋,拿起稿件就讀了起來。他的眼神從開始的輕鬆轉變為吃驚、震撼,“陸蘊,你真打算如此安排?這可不是開玩笑啊!”


    “大人,我希望你能立刻派人召集工地上的工程師和其他任何能幫忙的人,時間緊迫。”陸蘊急切地說道。


    “當然,我立刻召開會議,”鎮長說完起身,從抽屜裏取出一份文件,朝門外喊來傳令官,“將會議名單上的人全部叫來,立刻!”


    那人也快速離開。陸蘊鬆了一口氣,解開袋子。


    不一會兒,一位身穿墨綠色長袍的官員走進屋子,他手裏拿著小冊子,“大人,先前安頓在賓館裏的帝都巡查使也要通知嗎?”


    “對,你把這些稿件複製一份,交給巡查大人看。”鎮長起身將一封文件交給他,同時也側身望向靠牆坐著的陸蘊,“至於這可能涉及到的宏唇壩專利,還需和銀行以及帝都高層詳談。”


    “嗯,一切麻煩鎮長大人了。”陸蘊點頭道,他並沒有將自己那本書的存在告訴鎮長,既是因為父親可能不允許,也是因為他覺得書中的內容在別的地方也有記載。


    “這裏麵是裝了什麽?”鎮長問道。


    “早飯,紅燒肉。”陸蘊說著就將熱乎乎流著油的紅燒肉包進雞蛋餅,起身朝外走去。


    “別別別,有沒有多的?”鎮長嘴饞道。


    “有,多的是。”陸蘊遞給他一張餅。


    “吼吼,陸蘊,想不到你的早餐如此豐盛,”鎮長滿臉油和醬汁,“真香,肥而不膩。誰做的?你母親?”


    “不是,我姨媽。”陸蘊得意道。


    “姨媽?嗯,手藝不錯,比我在鎮裏吃過的要可口。”鎮長滿意道,隨即又伸手討來一張添滿紅燒肉的雞蛋餅。


    吃飽後,陸蘊和鎮長著手為即將召開的會議做準備。


    水壩工程相關的與會者陸陸續續抵達三樓的一間會議室,他們互相交談,等待會議開始。


    不久,陸蘊跟隨鎮長走進會議室,緊隨其後的是河道巡查官蔡霖。


    “諸位,此次叫你們來,是因為大壩工程可能會有一項重大的調整。”鎮長站在講台上,說著就有工作人員將一疊疊文件放在每一位與會者的桌上。


    大部分在場的人仔細閱讀文件的內容,都不由得驚歎。文件是關於在原來基礎的水壩上增加一項新技術,使其具有生產煤炭的功能,而這項技術,極有可能涉及專利,不可向外人公布。


    在場的人都是值得信賴的知識精英或名流,他們十分清楚這個額外項目的前景,它甚至比水壩本身都重要。


    鎮長注意到了端坐在位子上的銀行高管。這群來自銀行一方的管理者們對新增的項目提不起興趣,他們一向置身於地方派係的牽連之外,所以此次來隻是為了得到項目的內容,好和濱海漁村方麵進行溝通和協調。


    “鎮長大人,我會向帝都帶去您這次工程的調整方案,至於是否通過,我會及時傳達。”巡查官坐在前排,身上披著的紅色長袍顯得他十分威嚴,他也不時看向銀行方麵。


    “我明白,我們會有序安排工地的休整。”鎮長嚴肅道,“至於工程是否進行調整,待得和濱海漁村取得聯係後,我會再次召開一次會議,到時候由大家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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