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除了時謹言,這個家裏的每一個人,對她都無比真誠。


    顧池池也始終將他們當做自己的家人一般對待。


    她深唿吸,踏門而入。


    老宅倒是安靜了許多,隻是隱隱能聽到柳如玉和時騰謙爭執的聲響。


    “你慢點倒水,都濺我身上了。”柳如玉不耐煩道,“能不能行?都快當爺爺的人了,倒個水都倒不好。”


    時騰謙瞬間感到憋屈的很,“倒個水也得說兩句,你也不嫌煩。”


    “你不煩啊,你要嫌我嘮叨,你幹脆別娶我。”柳如玉冷哼一聲,轉身就進了廚房。


    顧池池站在客廳門口,微皺眉頭。


    她低頭失笑,輕聲走了進去。


    腳步聲傳入客廳,窸窸窣窣。


    “誰迴來了?”客廳裏傳來時騰謙疑惑的詢問聲,他沒有迴頭,隻是一直盯著自己手中的報紙,“是小冉嗎?”


    “爸,是我。”


    聞言,時騰謙的背影明顯愣了一瞬。


    隨即迅速轉過身來,驚訝又驚喜的臉上,透露著些許滄桑。


    是啊,時謹言離開的這些年,他們也一樣沒了兒子。


    這個想法直接擊中顧池池的內心。


    若是當初她能留下來.........


    不,沒有當初了。


    她也沒有資格留下來。


    顧池池清掃去腦中的胡思亂想,眼神溫柔而慈愛,嘴角揚起淺淺的弧度:“爸、媽。我迴來看望你們了。”


    “池池?是你迴來了嗎?”柳如玉驚訝地瞪大雙眼,她放下手中的杯子,立即走了過來,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臂,欣喜不已。


    她拉著顧池池上上下下仔細查看,“真的是池池,池池,你瘦了,你在外麵吃苦了……”


    她說著,就抱住了顧池池,淚水順勢滑落。


    顧池池任憑柳如玉抱著,拍撫著她的脊背,安慰道:“媽,我在外麵過得很好,這不,迴來看你們了。”


    “你這孩子,一走就是這麽多年,杳無音訊,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以後不能這樣不聲不響地離開,你爸媽他們會多傷心,你想過嗎?”她熱淚盈眶,激動的幾乎落淚。


    “嗯,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了。”


    “池池。”柳如玉抱住她,哭了出來,“你迴來就好了,爸爸和媽媽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顧池池輕輕拍撫著她的脊背,目光卻投注在父母相依偎著的畫麵,心底莫名一痛。


    柳如玉哽咽著,鬆開她,擦拭掉臉頰上的淚珠,欣慰又激動的說:“你這孩子,真是懂事。你迴來,我跟你爸心裏就像是有塊石頭落下去似的。”


    時騰謙始終沒有說話,隻是握著報紙的手,止不住地顫抖,眸子裏含著濕潤的東西。


    他的視線停駐在顧池池臉龐上,那張臉上的表情複雜極了,甚至帶了些不可置信,還有些難以掩飾的悲傷和喜悅。


    良久,他抬手,擦拭掉眼眶中的液體,沉穩的嗓音帶著一絲沙啞:“傻孩子,爸爸說過,那小子敢欺負你,爸爸媽媽一定會站在你身後的,你為什麽還要走呢?”


    顧池池抿唇,低垂了頭,眼睛酸澀得厲害。


    柳如玉見狀,拍打了下時騰謙:“孩子剛迴來,你提這些做什麽?”


    轉頭又對顧池池寬慰:“你爸的性子你還不了解嗎,有什麽說什麽,你別放心上,走,陪我去看看爺爺奶奶,他們見到你,一定特別高興。”


    時騰謙噤聲,片刻後又補充道:“池池,你迴來,爸高興!去樓上看看爺爺奶奶吧,中午別走了,我去張羅飯菜,咱們吃個團圓飯,昂。”


    “不用麻煩了。”


    柳如玉拉扯著她朝樓梯口方向走去,“什麽麻煩不麻煩的,今天你迴家,你爸肯定高興。趕緊去,讓奶奶也看看她的孫媳婦,一晃這麽多年,她早就念叨你了,現在見到你,指不定要怎麽高興。”


    顧池池隻好被柳如玉拖著上樓。


    走廊裏。


    顧池池突然問了柳如玉一句:“媽,這幾年爺爺奶奶身體還好嗎?”


    她這句話,頓時戳中柳如玉心中的疼痛。


    柳如玉停下腳步,緩了緩神,才說道:“他們兩位老人都挺好的。就是念叨著你,希望哪天,你能夠迴來看看他們。”


    她說完這話,語氣中盡是悵惘。


    顧池池推開門進屋,正好撞見坐在陽台喝茶的時老太太。


    時老太太一襲唐裝,精神奕奕。


    見顧池池迴來,連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迎了上來。


    她的眼睛亮亮的,帶著些許的欣喜:“是池池迴來了嗎?”


    “嗯,奶奶。”顧池池鼻尖一酸,彎腰喊道,“您近來身體還好吧?”


    “挺好的。”時老太太摸著她柔軟的黑發,笑得一臉慈愛,“丫頭,你還是以前的樣子,沒變,還是那麽漂亮。”


    時老太太的眼睛一點點紅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但是她忍住,強行將它憋了迴去。


    “我先去給你拿茶杯。”


    她說罷,就匆匆又緩慢地走進臥室去。


    顧池池靜靜佇立在原地,心髒處仿佛被人狠狠捏了一把,隱約生疼。


    奶奶的身體,似乎比之前有些不太好。


    她走路開始駝背了。


    不多時,時老太太走了進來,拉著顧池池的手,坐在陽台上的椅子上:“過來坐,嚐嚐奶奶泡的龍井茶。”


    顧池池收斂心緒,安靜地看著茶水從茶壺中順暢地拉出一條線來。


    “奶奶,怎麽不見爺爺?”


    “他啊,去裁縫店了。一會兒就迴來了。”時老太太隨意迴答,她放下茶壺,指了指顧池池眼前的杯中茶:“嚐嚐。”


    時老太太是一等一的泡茶高手,顧池池以前就知道。


    “奶奶泡的茶,總是有一種特別的味道。”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還是熟悉的味道。


    說不清,也道不明。


    “以後你就知道了。這裏頭啊,藏著一種特殊的東西。”時老太太神秘莫測,故作玄虛。


    顧池池嘴角揚起,淺笑著不再追問。


    二人聊了好久好久,直到時騰謙上樓,喊她們下去吃飯。


    祖孫兩人方才意興闌珊地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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