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的裴寧隻覺得腹部右上方的奇恆之腑中,隻要自己淺吸一口氣,便能感覺到府邸中氣機真氣雄渾,抬手發力握拳,府邸中的氣機隨著心意流淌向全身四肢百骸,全身筋骨發起劈裏啪啦的黃豆爆響,聲勢駭人。


    這就是破甲境嘛?站在青石地板上,裴寧閉目凝神感受著破境後的細微變化,張闖則巍然不動站立在原地,說是給裴寧當個沙袋,讓它全力打幾拳,以適應破甲境武夫的以氣催力。


    睜開雙眼,裴寧向前一步弓步擰腰送胯蹬地出拳,張闖沒好氣道:“撣灰呢?破甲境出拳氣機運轉如此凝滯,正常破甲武夫一拳出當如大江東去,勢不可擋!”


    說是這麽說,可張闖心裏明白,以這小子的鋼筋鐵骨底子晉升破甲境武夫戰力不會差,可與頂尖破甲武夫的差距就在大道親水,若是如自己大道親火,一手立地通天炮殺力卓絕,近身搏殺絲毫不比劍仙飛劍遜色。


    說完,張闖示範性的將境界壓在破甲境,蓄勢出拳,速度雖慢,可麵前的裴寧卻覺得怎麽都逃不開張闖的出拳範圍,索性雙臂平放交疊硬擋這一拳!


    不過想想這小子大道親水不是沒道理的,本來就抗揍,這下恢複能力大幅度增加,隻要沒有一擊致命,讓這小子恢複過來又是一條好漢,難纏。


    “咦。”勢大力沉的一拳打在裴寧的防禦上隻覺得一拳打在一塊巨大的山岩上,雙腳不丁不八站立的少年全身上下宛如一個整體,境界極高的張闖甚至能感覺到這小子將自己的出拳力道從雙腳往青石板為圓心導引而出,拳勁水銀泄地,此時此刻這小子因防禦運轉體內氣機如魚得水,渾然天成,遠沒有剛才讓他進攻時那樣凝滯生澀,從小被打大的?


    你父親是裴連雨?


    裴寧點頭如搗蒜。


    饒是心硬如張闖也有些同情裴寧,裴連雨和李鋒將的教拳極為一致,就是徒弟都是從挨打開始,雖然有點用,但隻能說一句這種教拳方法簡直就是禽獸!


    這種喂拳打法教出來的都是鐵王八,難纏的要死。


    所以這小子現在哪是破甲境,簡直就是披甲境……


    無有鄉中,“啊嚏!”悠哉悠哉躺在竹椅上的李普猛然驚醒,隨即破口大罵:“哪個狗日的還在惦記老子,等老子出去打斷你的狗腿!”


    熟悉熟悉破甲境感覺的裴寧席地而坐 ,一旁的龜侍郎湊過來:“裴少俠,我實在是找了好多武夫,幾乎個個都是繡花枕頭,您要再不答應,我可怎麽對得起列祖列宗啊。”


    隻是那些武夫的下場都成了螃蟹的鉗下冤魂。


    光哭沒眼淚的龜侍郎雷聲大雨點小,還眯著眼睛張開一條縫觀察裴寧,一點誠意都沒有。


    李慕白開口道:“所以你們在鬼市甲子大拍的時候露出甬道入口就是吸引人進來的?”


    龜侍郎點頭:“不錯,一顆泉眼就能增長海域兩成水運,想要找到一個大道親水到武夫何其之難?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張闖不理解:“為什麽偏偏是武夫,不能是其他修士或者和尚?”


    海龜鄭重說道:“此事原本是龍宮辛秘,相傳遠古時代有一位肉身不朽的神靈行走天下,憐憫天下幹旱荒蕪,便跨越去了其他地方,以暴力將水運壓縮成一串靈珠,帶迴浩然天下,這才有了百川歸海,故而後世生靈除了龍族之屬,便隻有大道親水的武夫才能搬運靈珠,其中包含水運之大,份量之重,便是天庭雨部水神,也隻有下凡投胎成親水武夫方可接觸靈珠。”


    裴寧連忙問:“那就是尋珠人的位置很重要了?”


    海龜默然:“現在是,隻是以前大道親水的武夫不在少數,可我沉睡醒來,發現進來的武夫幾乎沒有大道親水的,難不成外界水運寥寥無幾?”


    張闖自然知曉當世武夫都追求殺力而去,有幾個人會吃飽了撐的的選一個挨揍的天賦,裴家這小子若是答應此事不知道是福是禍,若是成了,枯海的地盤化作廣袤海域,且與海族有複辟之功,大唐與海族交好,直麵西域佛國一方便能永絕後患,關寧鐵騎壓力驟減,隻需聚守關寧城即可。


    裴寧拇指與並在一起的食指中指來迴搓動,試探性問道:“有沒有謝禮?”


    餘侍郎連連迴答:“有的,有的,裴少俠,光是你開渠引水和療傷用的精純水氣,便值十顆流水錢,這顆維持月牙泉的泉眼已經是快要接近幹涸了,還望裴少俠百年之內能尋來另一顆水靈珠,以解燃眉之急。”


    海龜說完張開嘴,發出一陣無聲的清嘯,隻見古井不波的水池中四條粗長的青黑蟹腿探出水麵,搭在水池邊緣一個用力,整個巨蟹便借力衝出水麵,“砰”的一聲砸在眾人麵前,碎石飛濺!水汽彌漫!


    三人同時仰頭,咽了咽口水。


    張闖自認使出氣焰一對一還好,隻是周圍這麽多水池……


    雙拳難敵八爪兩螯啊。


    近距離看泛著金屬光澤黑青色甲殼上布滿了各式兵器的傷痕,想來漫長的歲月裏這隻蟹將身經百戰!


    那隻折斷的蟹腿處居然有一處舊傷,看來被張闖打斷不過是金蟬脫殼為了擺脫糾纏而已。


    縱然知曉這蟹將是受到龜侍郎節製的,現在出現在麵前還是發怵不已!


    龜侍郎低下頭:“蟹將孟青鞘,算上沉睡時間已有四百三十餘歲,於龍宮覆滅前場大戰傷及化形竅穴,再也無法化成人形,沉睡養傷期間躲過滅頂之災。”


    “東海龍宮為何覆滅?”李慕白追問。


    “不能說,而非不想說,諸位莫在追問。”一軸畫卷從龜侍郎百寶袋一樣的背甲中掉落而出:“這是青鞘化形時的模樣,別看此時的她蟹甲森嚴如列戟對敵,當年在龍宮也是容貌極為出眾的!”


    裴寧正要伸手去撿,不料被李慕白一巴掌打開,疼的裴寧甩甩手。


    畫卷展開,一位青紗覆黑青甲甲殼女子站姿筆挺,纖腰長腿,眉目鋒銳,麵無表情,右手執一杆月牙戟,確實如那海龜所言姿容極美。


    三人看看畫卷,再看看蟹將,天差地別呀……


    餘侍郎一拍腦袋,人立而起,晃了晃龜甲,又抖出來一個青瓷淺口圓碗:“青鞘,先委屈你一下。”


    外形兇悍殺氣騰騰的蟹將點了點碩大的頭顱,七條腿協力原地轉了一圈又一圈。


    三人隻見那每轉一圈體型便縮小一圈的巨蟹瞠目結舌,最終高兩米多,寬五米多的龐然大物縮成了拳頭大小,七腿青蟹自己爬進瓷碗中蜷縮起來,還留了一半的空間。


    活脫脫一隻青銅製茶寵,李慕白連瓷碗帶螃蟹端起來細細端詳,紋絲不動的七腿螃蟹根本看不出是活物,唯有那雙縮小後豎著的黝黑眼睛與李慕白兩兩對視。


    餘侍郎招來一縷精純水汽,自上而下澆灌在縮小如茶寵的蟹將之上,小螃蟹在瓷碗之中舒展一下筋骨,隨後收攏身軀閉眼而眠。


    海龜伸出鰭狀前肢攤開,是一隻土黃色的葫蘆:“此物是原東海一處島上葫蘆藤結的,能夠裝下近百斤水,勞煩裴少俠出去後將此葫蘆與青鞘帶在身邊,每隔半月取出葫蘆將水澆灌青鞘即可,若是遇到湖泊江河,裴少俠也可將青鞘放入水中舒展舒展筋骨。”


    裴寧大喜:“餘侍郎,這算是我的保鏢了?”


    海龜不置可否:“如是裴少俠尋珠途中遇到強敵環繞,可讓青鞘在前阻敵,斷後,衝鋒陷陣。”


    說完,海龜又招了招鰭狀前肢,隻是好些時日後並無動靜,有些惱火的龜侍郎大聲嗬斥道:“紅棗!趕緊出來!”


    伴隨著嗬斥聲,一條紅黑色的鯉魚不情不願的從一個圓形水池中一躍而出,裴寧眼看著鯉魚就要倒栽蔥摔到青石板上,便上前一把抓住,隨後就是一陣劈裏啪啦的尾巴甩臉聲……


    李慕白指了指紅黑色鯉魚:“海裏……還有鯉魚?”


    裴寧恍然大悟:“這就是厚鯉蟹?”


    餘侍郎轉頭看向盛放泉眼的石柱:“水靈珠湧出的水是不帶鹽份的,這錦鯉是龍宮豢養之物,如若方圓十裏之內有泉眼蹤跡,便會蹦噠不停,指引方向。”


    話音剛落,又是一尾燦金鯉魚以同樣的方式一躍而出,裴寧趕忙將名為紅棗的鯉魚放入瓷碗之中,蟹將幻化的茶寵蜷縮後空著的地方,正好將自行縮小體型的鯉魚放入其中,吃一塹長一智的裴寧逮住了燦金鯉魚,一手鉗住尾巴,一手夾緊魚身不讓其亂晃:“餘侍郎,這一隻就夠了吧?瓷盤裏塞不下了。”


    龜侍郎一愣的來:“這不是我龍宮豢養的鯉魚。”


    誰料那燦金鯉魚嘴巴一張一合口吐人言:“放我下來,我乃青砂河河神座下吉祥物,要你們傷了我一片魚鱗,當心河神娘娘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在場三人一龜麵麵相覷。


    龜侍郎解釋道:“此地確實有一條水脈連通外界,隻是那條水脈空間狹小,水流湍急,數百年來,這是第一條……,諸位可知青砂河是中土神州哪條大瀆?”


    張闖沉吟了一下,甕聲甕氣開口道:“是我大唐境內臨近瀾滄江的一條小河,源頭是那常年發生雪崩的銀裝山,本來能成為不輸瀾滄江的大瀆水脈,現如今水運隻是容得下一位河婆坐鎮。”


    倒立著掙紮的燦金鯉魚口吐芬芳:“你放屁,我家河神娘娘前不久剛剛受到朝廷敕封,陛下還將貼身金器賜給了我家娘娘。”


    李慕白好奇問:“青砂河與關寧漠北差了十萬八千裏,你這小吉祥物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你才是小吉祥物!我已經長大了!”錦鯉憤然!


    張闖沒有說話,此事在出關寧之前聽譚武一筆帶過,不是什麽大事,如若這傻缺鯉魚沒有瞎說,那就有些古怪了。


    接下來燦金鯉魚說道話讓張闖陷入沉思。


    語氣沮喪的鯉魚沉悶開口道:“朝廷要我家娘娘盡快躋身江神行列,這不難為人嘛?那些個水神河婆圈著自家的水運看的可嚴實了,我去瞅一眼都衝我呲牙咧嘴,誰稀罕啊,這不就想著死馬當活馬醫,來號稱永不幹涸的月牙泉碰碰運氣。”


    得,是個愣頭青,果然是個吉祥物,隻是這運氣碰到了,但帶不走,開玩笑,泉眼水運如此濃鬱,就算是行將枯萎的泉眼,沒有龍宮舊屬或者神物仙器壓製,能將高地丘陵變為一片澤國!


    燦金鯉魚腦袋朝下,眼珠子狠狠瞪著抓著自己不放的裴寧:“有沒有點眼力勁?腦袋都要充血了,到時候臉紅脖子粗,我還怎麽找對象?趕緊把我放下來!”


    龜侍郎隻能從龜甲中抖出一隻大碗,裴寧撿起缽去水池邊舀水,隨後將燦金鯉魚放進去。


    張闖與李慕白,裴寧說道:“世子,末將欠了一個人情,待出了鬼市,便帶著小裴啟程去往江南枕石園,離那青砂河不遠,正好讓這鯉魚帶路,我們走水路順流而下,速度僅次於乘坐浮空渡船。”


    李慕白點點頭:“不知道拍賣會到了第幾場,可惜這趟下來沒賺到什麽錢,權當開眼界了。”


    隻是三人都知道光蟹將這一護衛要是有價值,估計能買下三分之一條大瀆長江。


    張闖掏出李慕白裴寧交給自己的形影石,一把捏碎,此地尚待開發,斷不能讓其他人知曉此地情況,這可是拿命換來的,首先大唐因為裴寧一人便與龍宮舊屬交好,又得一員陸戰不俗,海戰更強的孟青鞘,光這些價值就遠遠超過兩顆流水錢了,更別說裴寧入破甲境的精純靈氣,該見好就收了。


    龜侍郎抬起頭,沉聲說道:“此處秘境將再次封存,諸位可啟辰迴到鬼市了,若是尋到了泉眼,諸位跟著紅棗即可找到入口,餘柯福在這裏預祝裴少俠早日歸來,屆時自有重謝!”


    三人端著一碗鯉魚走出洞口,龜侍郎跟在後麵說要送一程,待三人一魚走出洞口,海龜便爬迴原先待的石柱上,閉目進入冬眠狀態。


    鬼市外圍,幾乎所有蹲守洞口之人都同時發出報警信號,那些黑黝黝的洞穴悄無聲息的合攏消失於原地,隻有那揭榜三人端著一碗活著的鯉魚走出了洞口。


    一名腰懸三足金蟾玉佩的高大男子顯然是蹲守了好久,起身的時候一個趔趄,腳麻了,隻是看到那尾碗中的燦金鯉魚,便一瘸一拐朝三人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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