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石火之間,比李慕白更早感覺到危險的裴寧沒時間多想,一個箭步上前兩手張開向外抵住蟹敖的夾擊之勢!


    李慕白麵向裴寧有些茫然,她看著這個前段日子還沒自己高的少年這會已經拔個子了,好像比自己高了一點點,少年臉龐憋的通紅,七竅有鮮血滲出,卻仍是對自己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一把被張闖拽出來拋向遠處的世子落地後抬頭望去,隻見將黑袍燃燒殆盡的昔年關寧虎將膚色暗金,鐵塔般的身形兩步便貼近巨蟹的胸前,第三步左腳隻跨出來半步!卻深深陷入由整塊青石鋪就的地板中!肌肉賁起的手五指收攏成拳,擰腰送胯,伴隨著一聲風雷般的暴響,所有動作一氣嗬成!鐵塔般的漢子傾力一拳轟出!剛猛至極!


    黑青巨蟹空著的另一隻蟹螯以驚人的速度橫擋在自己的胸口,那甲殼黑青泛著金屬光澤的巨蟹以螯為盾不退反進!


    “哢嚓!”甲殼碎裂的聲音傳來!張闖的身形也倒退數步!青石地麵碎石飛濺,龜裂如蛛網蔓延!


    撞退張闖後似乎從未受過威脅的巨蟹雙螯高舉!嘴巴中泡沫不斷湧出,憤怒至極!


    而巨蟹左螯中的裴寧兩臂已經死死的貼住自己的身體,撐住蟹螯的雙手虎口破裂深可見骨!咬合力驚人的蟹螯居然沒能將裴寧一分為二!


    此時的裴寧根本感覺不到虎口撕裂的痛楚,隻覺得這兩隻蟹螯如同液壓機,自己被李普磨礪出來的鋼筋鐵骨就是魯伯特之淚最堅硬的地方!但隻要一口氣鬆了,整個人便成了泄氣皮球,任人宰割。


    他迴想起李普說的話,神仙練氣,多為施展術法神通,去感悟那虛無縹緲的天道,而武夫練氣,則是淬煉筋骨肉身神魂,神佛爭一柱香火拔高金身,人爭一口就是指武夫,那一口氣不管是怒氣也好,心氣也罷,筋脈骨血脈便能催動力量無窮盡。


    盡管無法脫身且全身骨骼爆響,但裴寧張開雙手攔住蟹螯後猛吸一口氣,隻要一口氣不鬆,這螃蟹就夾不斷自己!


    但在李慕白和張闖眼中,裴寧的身軀宛如一隻鵪鶉被人一手死死攥緊!骨骼爆響,鮮血飛濺!


    李慕白看著自己的貼身護衛,心中焦急萬分,卻又平靜異常,她知道這隻能硬抗張叔傾力一拳的螃蟹不管在速度,力量,防禦上都遠超自己,如果自己貿然行動,隻會讓張叔投鼠忌器,放不開手腳。


    什麽東西在注視我們?


    李慕白一邊與那螃蟹保持距離,一邊在大腦中快速迴顧,雙眼不停環顧四周試圖找出線索。


    深吸一口氣的張暴虎胸膛挺起,金剛怒目!一把扯下胸口記錄影像的形影石,隻要擊殺或者打退這頭巨獸,鬼市承諾的流水錢就是毛毛雨,自己的作戰影像不會讓它流露出去分毫。


    碩大的螃蟹與暗金色的張闖打的有來有迴,鋒利的蟹腿插入一米見方的青石地板中再拔出青石塊砸向張闖,金色猛虎般的壯漢單腳鞭腿踢迴,落地後一步欺身而近,左手佯攻右拳蓄勢待發!


    始終以單螯對敵的巨蟹忽然不顧自身安危朝著甬道方向快速前進,以至於張闖兇猛一拳打斷了一條蟹腿!


    然而巨蟹橫移速度太快了!遠遠超出還沒收拳的張闖。


    甬道出口處,單手以匕首抵住海龜石像腦袋的李慕白見到巨蟹不顧自身安危疾馳而來,便知道自己賭對了!


    “把人放下來!”李慕白對著迅速逼近殺氣騰騰的巨蟹怒吼,聲嘶力竭!


    兩側蟹爪張開近五米的龐然大物置若罔聞朝著李慕白重重夾下去!仿佛在嘲笑這不知死活的小女娃在用一塊石像威脅自己。


    匕首再下一寸!海龜石像上居然有一道血痕冒出!


    “女俠高抬貴手!”一道中年男子的嗓音從那海龜石像處傳來。


    巨蟹在最後一刻停下了能夾斷梁柱的蟹螯,生硬的將另一隻蟹螯中血肉模糊的裴寧放下來。


    血肉模糊白骨裸露的裴寧滾落在青石板上。


    “退迴水池!”沒有壓低聲音以女聲開口暴喝,李慕白焦急萬分。


    巨蟹八爪並用,佯裝後退,試圖趁李慕白不注意殺個迴馬槍!


    “退下!”直到那海龜石像下令,巨蟹才不甘心的在青山地磚上留下一個個淺坑,隨後快速迴到自己的水池邊,無聲沉入其中,隻有一連串的氣泡才能看出這水下還有活物。


    李慕白賭的這個海龜石是活物,且巨蟹受海龜節製。


    李慕白單手掐住海龜的脖子提下來,一手並指伸到裴寧的鼻子麵前探鼻息,氣若遊絲!


    救活他,不然我把你宰了燉湯,龜甲用來占卜!


    海龜悄無聲息。


    “是個硬骨頭?”李慕白咬牙切齒!


    下意識要加緊力道的李慕白被張闖拍了一下肩膀:“你把它脖子掐住了,說不出話來了。”


    鬆開手後,海龜砸在地上,身上的石皮摔裂後紛紛脫落:“救他可以,但你們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李慕白揮刀欲刺!


    張闖攔住李慕白:“可以,如若你耍手段,我會將這個地方砸成廢墟。”


    海龜隨即說道:“那根柱子裏有水靈珠,這少年隻是個三境武夫,尚未練氣,鋼筋鐵骨打磨的如此強悍?受得如此重創仍未死絕。”


    聞言,張闖三步並兩步竄到圓形水池環繞的青石柱子前,果然,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從石柱中懸浮起來,絲絲縷縷的水汽不斷注入進頭頂的月牙泉中。


    打橫抱起裴寧的李慕白焦急萬分,懷抱中的少年郎耷拉著腦袋,要是沒有鋼筋鐵骨支撐,那副肉身就像是血液流幹的海綿而已,綿軟無力,毫無血色。


    口吐人言的海龜在旁邊碎碎念:“水靈珠,在以前又叫泉眼,不光水運靈氣精純,且能造血生肌,續骨接筋,治將死之傷。”


    張闖心中一動,還好這小子熬著沒死,如此精純龐大的水屬靈氣,不僅能用來治療,一旦進入身體直接就水到渠成,唯一的缺點是這名武夫大道親水,未來殺力遠不如金屬,火屬武夫來的殺力巨大,管他娘的,活命要緊!


    魁梧大漢不敢有絲毫怠慢,屏息凝神,抬手開始牽引那龐大精純的水屬靈氣,當原本搖曳朝上注入月牙泉的靈氣改變路徑從張闖頭頂掠過時,一圈火環怦然炸開,至剛至陽的金剛火環能燃盡穿越火環水線中的邪祟陰毒濁氣。


    火環溫度不能太高,否則靈氣直接蒸發,溫度又不能太低,否則裏麵夾雜的陰毒穢氣燒不幹淨,張闖沉入全部心神來維持金剛火環的大小和溫度,大汗淋漓!


    裴寧人身小天地中,下了一場滂沱大雨,累的無精打采的無臉小人被雨水滋潤,一個個歡欣雀躍!靈氣雨水滴在無臉小人手中幻化成一個個熱氣騰騰的小籠包,烤鴨卷,羊肉串,奶茶,蛋撻,肥宅水等等,本質上來說,這些無臉小人就是裴寧陰魂的幻化。


    一縷陽光穿破雲層!


    天地驟然亮起!


    象征膽氣的大日冉冉升起,最終高懸於青天之上,高聳入雲卻光禿禿的雪山下過大雨後高處的雨水結冰蓋頂,等再次下雪便能累積大雪,已經夯實的山體根本不懼雨水衝刷,流下的靈氣雨水順著開鑿好的渠道各自蔓延開來流向四肢百骸。


    一個高個無臉小人單手叉腰,一手不停揮舞比劃,接下來就是一群無臉小人扛著石塊去往著雪山背麵修建通往懸空寺的棧道,兩三個大個無臉小人一手環胸,一手摸著下巴站在懸劍橋的基石邊做愁眉苦臉狀,剩下一群數量最大的無臉小人圍著打好根基的摘星樓破土動工,熱火朝天。


    而在一處隱秘角落,一個黑色的無臉小人靜靜的看著周圍發生的一切。


    因為有大量的水屬靈氣,也好在無有鄉中閑的沒事幹,小天地中開鑿的渠道之深,否則沿途而下的洶湧浪潮大部份都要沒過渠道溢出,輕則竹籃打水一場空,白白浪費了這大量的精純靈氣,重則大水淹沒人身小天地,腐朽毀壞修行之人的根基。


    以摘星樓作為正門,一道圓形的心牆地基被無臉小人畫好範圍,當修行之人在外界吸取靈氣進入氣海,夾雜著濁氣具象成兇猛魚群的海水在流向心湖的多條渠道中便會經過多道大網的篩選,最終匯聚到摘心樓下的閘門處,經過昂首挺胸的值班無臉小人最後一道細致的查看篩選,將第一道閘門打開,待蓄水池滿後點燃膽魄中的火焰,以煮鹽法將純粹靈氣蒸發成水汽向上通過管道飄向心湖上空,逐漸累積成積雨雲,達到一定量時,雨絲飄進心湖中,積水成潭,終有一日會成湖泊。


    原本隻是掛名道童境界的裴寧此時已入煉氣境,修行第二境,接下來就是需要螞蟻搬山積聚靈氣,構建人身小天地的築基境。


    最終中間蓄水池蒸發幹後留下了不少雜質顆粒。


    吞賊,除穢,非毒化成的披甲無臉小人則會將其收集到專門的存放之地,這些駁雜的邪祟陰毒濁氣顆粒最終會通過體液,瘀血,痰凝,氣結的方式提醒人體強行排出體外。


    畢竟想要做煉氣長生逆天而行這種事,沒有謹小慎微的苦心經營,怕是連百年壽命的門檻都跨不過去。


    青石洞窟中,兩人一龜圍著橫躺的少年相對而坐,李慕白將外袍脫下疊為枕頭,被水汽衝幹淨血汙的裴寧仍舊處於昏睡狀態,隻是唿吸綿長,筋骨血脈自行修複,純粹水屬靈氣果然名不虛傳。


    張闖檢查了一下裴寧的傷勢,那些傷口愈合極快,短短三炷香時間就痊愈的幾乎看不出疤痕來,大道親水的武夫超強的恢複能力就是天然優勢。


    想來隻要睡醒,便是三境破四境,自然而然了。


    海龜口吐人言娓娓道來:“澄泓湛碧錢,即世俗所說的流水錢之所以這麽貴,便是捏碎流水錢後化成的靈氣可以救命,與那前來勾魂奪魄的牛頭馬麵扳一下手腕,因為流水錢祖錢的精純靈氣便是從泉眼之中提取,據說在神道崩塌,天庭碎裂前,世間還有一物效果在泉眼之上的,曰濯垢泉。”


    李慕白瞪眼:“老王八,你既然會說話,為什麽不幻化人形?你和那大閘蟹為何會出現在這裏?意欲何為?”


    海龜嘴唇微張:“這位姑娘,首先我是海龜,第二不是所有精怪都能化成人形的,如果實力不夠強行化人,那將會有些真身的特征無法隱去。”


    “比如說?”


    “海龜殼,屆時隻能背著龜殼淪為異類。”海龜如實迴答。


    “怎麽稱唿?姓王?”醒來的裴寧略顯虛弱,觀其神意卻鋒芒畢露。


    李慕白問身邊的張闖:“張叔,裴思寧這是入破甲了?”


    魁梧大漢眯起眼眸:“確實破境了,還需鞏固。”


    海龜饒有興趣的盯著裴寧,大道親水的年輕武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家父餘子鳴,官拜東海丞相,在下餘柯福,現任一部侍郎,諸位怎麽稱唿?”


    三人皆是一驚,龜丞相的兒子龜侍郎,東海真有龜丞相?


    李慕白指了指海龜頭頂:“叫我李慕白即可,這是你的官帽?”


    “正是,侍郎官小,帽子也小。”


    李慕白不覺得,伸手指了指圓形的水池:“餘侍郎?冒昧問一句,在東海龍宮當哪門子侍郎?”


    海龜轉過頭看了看,訕笑道:“兵部侍郎……”


    “嘶……”三人倒吸一口涼氣。


    張闖身軀前傾,如山嶽崩塌:“叫我張闖就行,我問你,與我作戰的就是蟹將?這些個水池裏不是千年王八,而是蝦兵蟹將?為什麽不一起上?”


    餘姓龜侍郎昂起頭顱由衷迴答道:“張大宗師肉身強橫,登頂武道指日可待啊,不錯,與張大宗師對敵的便是我東海龍宮的先鋒大將,戰功彪炳,完全能視為與張大宗師的同境武夫,至於為什麽不一起上,我能說是以蟹將的實力來試探你們嗎?”


    餘柯福並不知道張闖的境界,隻是憑著此人赤手空拳與蟹將打的不落下風,便得出此人應當是拔山境武夫的結論。


    張闖聞言心中凜然,一隻蟹將便與自己打的不相上下,要是那水池中的大閘蟹一起上,如何是好?可見東海龍宮鼎盛時期何其強大?


    坐起身的裴寧問道:“我叫裴思寧,喊我裴寧也行,餘侍郎,你先前說的要求是什麽?”


    海龜鄭重其事道:“裴少俠命大福大,又大道親水,東海龍宮兵部侍郎餘柯福,拜裴少俠為東海龍宮尋珠人,複辟我東海龍宮!”


    俯下頭的海龜從背甲間露出一塊玉牌,海藍為底,鑲紫金邊框,正麵上書尋珠人,背麵是東海龍宮四字。


    媽耶,李慕白手撫額頭,龍庭餘孽在鬼市謀劃著複辟大夏王朝,結果這個時候又莫名其妙的來了個龜侍郎,說要複辟東海龍宮,這都哪跟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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