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深山洞窟中被打掃的一塵不染,著明黃色龍袍的宋帝端坐在石台上,一旁是被從頭到腳劈成兩半的唿延塚!血早已流幹,整齊的切口上泛著失血的蒼白,意識附著在傀儡鐵浮屠上通過記憶迴朔看到刀牌校尉的兇悍進攻,宋帝不得不親自出馬。


    隻是剛剛從洞窟中趕到戰場,便看到那名總是用盾牌格擋攻擊的校尉忽然抽出被唿延塚抓住剁骨刀,合刀插如碩大的盾牌中,當機括聲響起,便成一斧!刀牌校尉轉而掄起碩大漆黑的斧頭!未曾開刃的盾緣將一擁而上的鐵浮屠通通掃飛,無不骨斷筋折,當燃燒生命產生的氣焰附著在盾緣上時,一柄巨斧將周圍的一切都砍斷了,唿延塚迎著當頭斬下的巨斧,將撿起的利刃刺進了刀牌校尉的心窩,自己也被砍成了兩半!


    兩敗俱傷下,麵對掀起簾子便唾手可得的虎符,宋帝沒有選擇進入帳篷,而是攜著唿延塚的屍體迅速逃離此處。


    趕迴洞窟的宋帝掐訣口中念念有詞,忽然一手指天再指唿延塚大喝道:“大宋百廢待興,國之棟梁唿延可願助寡人一臂之力?”


    若是放在尋常,這是一國之君召喚剛死不久的英靈冊封為山水神明,城隍土地的法子,有不少輔國能臣,盡忠將領就此自願走上香火神道,一來可以為自己的後代子孫攢下陰德陽善,二來生前的記憶也會再一次伴隨自己,不管是了結執念後造福一方,還是以鬼物身份殫精竭慮為國為民,都是再好不過的選擇,唯一的缺點是當英靈鬼物的自己長時間無人祭祀時,便會魂飛魄散,再無來世!


    大宋已經名存實亡,宋帝這個時候召喚唿延塚是要給自己添一名戰力驚人的鬼將!而不是造福一方的城隍爺山水神,且沒有香火供奉的唿延塚根本就無法附身在塑像之上,從而煉得金身碎片披身抵擋陽氣的同時拔高香火金身的純度,於是驟然陰冷的洞窟中,唿延塚的魂魄在再續大宋國祚的執念下被一國之君召喚過來,無可奈何的進入到自己敗壞的身軀中。


    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現了,分成兩半的唿延塚屍體同時睜眼!兩個眼珠各自看向另一半自己!兩半屍體光尋找平衡就用了一個時辰,然後撿起宋帝準備好的針線自己將自己的血肉縫起來,當盔甲合身後,再以巨力將韌性極好的雁翅刀擰成鎖條將盔甲一一箍緊,整個過程詭異無比,死去的肉體往往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完成縫製,誰能想到這樣一個鬼將屍兵生前居然是一位柱國英靈!


    此時的鬼將唿延塚嘴唇被縫,聲不能出,盔甲內側畫滿封印符籙限製自己的英靈不能逃離這具肉身,魂不能離,在這樣的鐵甲囚籠下,唿延塚拚著魂飛魄散,也要再續大宋國祚三百年!為的是家中女眷不入教坊賤籍,男丁不入勞役苦窯,哪怕生前死後都要受這邪乎異常的宋帝驅使,我唿延塚作為一家之主,也就隻能做到如此地步了!


    石台之上,似乎吃透唿延塚的宋帝嘴角冷笑轉瞬即逝,眼下的問題是如何獲得紫氣,自己的境界停滯不前,紫氣可不是靈氣這種無主之物,憑自己和一具鬼將就想力取國祚紫氣,唯有智取來的可行一點。


    以竹炭取暖的禦書房中點燃了麝香,宮女沏了江南上供的龍井,君臣二人相對而坐,裴思危抿了一口茶,待苦味消散後便是迴甘而上。


    宋帝言語溫和道:“朕想問一下相國,那裴思寧真是相國宗族親戚,怎麽之前沒有聽說過?”


    須發微白的裴思危起身拱手道:“迴陛下的話,關寧雄城重地,豈可兒戲,我裴家祖庭武晉氏隨枯海水草豐茂而逐,居無定所,其父曾追隨過李親王南征北戰,後妻子染病早逝,心灰意冷,便迴到武晉裴氏放牛牧草,其妻正是微臣母親的妹妹,河東裴氏族譜上有詳細記錄,陛下需要的話微臣這就差人送來。”


    盡管還有些懷疑,但龍武帝可沒法再問了,供在宗祠的族譜都要被翻來翻去了,君臣之間信任何在,這一國宰相也有賭氣的時候,話說這麽硬,明顯就是說老祖宗都搬出來了,陛下再問就傷和氣了。


    龍武帝轉移了這個話題:“宋帝當真煉化了紫薇真氣?如此人為的禍國殃民,儒家能放過他?”


    裴思危如實迴到到:“八九不離十,陛下,從前沒有煉化紫薇真氣的辦法,並不代表以後沒有,宋國雖小,可龍脈深遠,按欽天監所說離中興尚遠,不該如此快就耗盡,據碟子探報,宋國境內江河泛濫,山崩地裂,城隍廟宇妖鬼橫行,朝野民間人魈泛濫,如此情形,就是當年的儒聖再世行扶龍手段也無可奈何!”


    不知不覺間,君臣二人已經快聊到了正午,掌印太監硬著頭皮敲門,待陛下詢問後才說道:“陛下,禦膳房已經準備好了,需不需要給裴相國加個座?”


    “一刻鍾後用膳,下去吧。”武帝淡淡的吩咐道,掌印太監立馬下去安排。


    “裴思退以後入主兵部,這小家夥就是你們選出來在關寧帶兵的?但他是李親王手下的兒子,當年在紫雲山……”龍武帝說出來自己的擔憂。


    裴思危起身恭敬道:“陛下,此子的父親早就歸隱鄉田,且紫雲山一戰李親王為國立往生,長青真人為國道散,陛下不是追封了李親王,長青真人,何來當年一說。”


    龍武帝沒有說話,曆史總是由勝利者書寫,但這新冒出來的裴家四弟確實年紀還小,他的父親又有據可查,還能說什麽?裴家一門三傑,卻始終要在行伍中留個親自帶兵的,自己這個做皇帝的也不能說啥。


    眼看一刻鍾時間就要到了,皇帝朝裴思危使了個眼色,裴思危點頭表示準備好了,這才將茶杯摔到地上,外圍的侍衛聽到異響立馬推門入內,裴思危演戲道:“老臣為大唐立下汗馬功勞,陛下怎能說查就查?”


    龍武帝麵無表情:“你敢說裴思變在戶部和吏部待的那麽幹淨?宋國就是最好的例子,來人啊,擬旨!”


    掌印太監慌慌張張的取來筆墨紙硯跟著龍武帝口述的話寫道:“裴思變移交刑部革職查辦,裴相國冒犯龍顏,罰俸三年!”


    裴思危梗著脖子拱手道:“臣,謝主隆恩!微臣告退!吾皇萬歲萬萬歲。”


    “聽說了嘛?裴家要塌了!”


    “這麽誇張?早上不是才嘉獎了那不知道哪冒出來的裴思寧嘛?”


    “你懂什麽,這叫帝王之術,先給你一個棗,再給你一棒子,免得你尾巴翹上天,但這次裴家二弟都移交刑部了,相國罰俸三年!”


    “誰知道呢,都說伴君如伴虎,這麽一看,咱離著遠的還是好一點。”


    朝野之間通過眾多耳目了解到今日中午的一場大戲,在以訛傳訛間逐漸誇大,但結論就是裴家最近沒好果子吃。


    心痛的裴思危一路罵罵咧咧,倒不是演戲演全套,而是先前說好了罰俸一年,這一下變三年了自己不白幹?


    渾渾噩噩的裴寧在晃蕩間醒來,看似血人的裴寧也就小腿上被鐵浮屠的爪套抓傷了一點,當時下意識的運起鋼筋鐵骨後這點小傷痛覺就跟被蚊子叮了一口一樣,要知道李普一拳下來那種渾身散架蝕骨撕肉的疼痛不是一般人能打出來的。


    應該是在被騰空的運送糧車上,陽光透過木板縫隙撒下來,灰塵在光柱之間來迴浮動,一旁還有幾個簡單包紮的傷員,哪來的運糧車?


    推開頭頂木板後,裴寧看到了鐵字營的袍澤停在後勤大營處,所見之處皆是大戰之後留下的痕跡,最醒目的就是一處營帳前躺著一圈被腰斬斃命的鐵浮屠屍體,細數之下竟然有十具!


    三十名駐守在此的鐵武卒已經收斂屍骸堆積在一起了,而在離灶房帳篷不遠的地方,十九具被砍成兩段的鐵浮屠屍體被逐個拖了出來。


    還有站在灶房營帳前怒目圓睜拄著染血黑鍋蓋的大寶哥!那柄厚背剁骨刀扭曲成了麻花隨意丟棄在空地之上,常人都能看到刀麵上的手指印!


    那寬厚的身形,灶房油膩的圍裙,自己是絕對不會認錯的,陳成走到平日裏老實憨厚的劉大寶前,單手敲胸行了個軍禮,兩名親衛從側麵剖開營帳,走進去端出一碗剩飯給陳成。


    虎符安然無恙!


    陳成飽經風霜的臉上滿是無奈道苦笑:“找個縣城當個廚師不好嗎?勞什子做個火頭軍,夥頭軍也是兵呀,一輩子沒享福,兄弟我沒及時趕過來,如果有來世,再報你恩德!走好!”


    陳成在身軀僵硬的劉大寶胸口摸出一張遺書,大手一揮:“取點柴火,給大寶哥樹牢靠一點,咱關寧的雄兵,隻能立往生,不能跪著死!”


    一人陣斬二十九位鐵浮屠!


    何其壯哉!


    李普麾下排名墊底的刀牌校尉劉居然如此彪悍!想當年還是少年時就想追隨李普做個捉生將,誰曾想那看上去不高的中年人指著劉大寶說,打過這個墊底的就能跟著自己,少年陳成苦笑一聲,因為那把憨厚笑容掛在臉上的劉大寶實力深不可測!


    當熊熊烈火燃起時,脫力的裴寧手腳並用爬到大寶哥的火堆前,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陳成將劉大寶的遺書交給裴寧,上麵竟寫著裴思寧親啟,此子果然是裴家子弟,後生可畏!如果當時沒救下來,裴家可能不會輕易饒過自己,可能自己最好的命運就是在關寧做一輩子鐵字營營長。


    當火炬燒完時,那麵黑鍋蓋失去支柱倒地時居然發出金石交擊的聲音!裴寧這才明白大寶哥平日裏燉菜燜鍋的不是木頭而是一大塊盾牌怪不得那麽沉……


    凱旋迴城的鐵字營沒有大張旗鼓,十幾輛大車蓋著白布將拚湊不齊的唐軍屍體運迴了關寧,陳成親自將七百一十一張銘牌交到家屬手中,關寧台下素白一片!


    無法辨認的屍體堆旁,堆滿了澆上火油的柴火,剩餘的鐵字營將士將手中的火把挨扔進屍堆中,熊熊大火燒了一天,鐵字營將士待火熄滅後以酒澆地,行完軍裏後才慢慢散去。


    裴寧半倚在馬車邊上,那名說要帶自己喝花酒的戰友連全屍都沒找齊,聽說城裏最大的青樓有花魁會釀酒,一壺難求,今日就要去買上一壺,澆在無名英烈墳前,再給大寶哥立個牌位,還有頂頭上司陳成,張半弓,不知道怎麽謝謝他們,請客吃飯喝酒?


    還是先把大寶哥的骨灰安頓好,再去買壺花酒,上輩子隻去過正規的按摩棒,不正規的還真沒見識過,今兒卻能見到全古裝cosy的真家夥,得開眼了。


    這兒的青樓也有意思,叫得勝樓,門臉高端大氣上檔次,雕梁畫棟古色古香,沒有絲巾女子倚樓攬客,隻是樓中女子裝束各異,有女扮男裝的,有楚楚可憐的,有百媚千嬌的,這些裝扮的青樓女子在一樓到二樓都坐滿了食客的地方來迴走動,不時製造些偶遇,這還帶點真人劇情,有空自己得來看看,長長眼,這不剛進來就看到一位披麻戴孝的清秀女子穿著布衣挨著桌子求看客給點錢賣身葬父,看的裴寧一愣一愣的,這胸口敞這麽開都能塞進一臉盆了,這不就有食客按耐不住給了豐厚的銀錢,當即帶著姑娘去了三樓。


    穿著土裏土氣的裴寧絲毫不在意形象,自己現在才15歲左右的模樣,長相一般,混在一樓食客中就和普通人一樣沒啥區別,三樓的得勝樓花魁是出了名的漂亮有氣質,且氣質尚佳,釀得一手好酒,舞得一手好刀法,據說入賤籍前出身武術世家,從占得花魁名字後便放出話來,隻要不借助靈氣,能在刀法上勝過自己的,送酒一壇,可進閨房一敘。


    如此一來,好些登徒子夜不能寐,天天去武館拜師學藝,畢竟尚武的關寧總有些自詡讀書人的斯文敗類伸著脖子都想進三樓花魁閨房屋中一瞧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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