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誌者,雖遠必達。”


    ——大陸簡史·批注版。


    陳沉轉望向自己那位老前輩,毫不客氣的吩咐道:“老渦山脈最近四年來的運營情況、人事檔案資料,今天過後全部發我一份,紅樓那邊需要入庫。”


    陳某有刹那的遲疑,試探著問道:“老爺子的意思?”


    “這一點你不需要知道,超出你的權限範圍了。”


    丟下這句話後,陳沉再度消失不見。


    ……


    鍾山望著她之前站立的地方,眼神複雜至極,麵帶惆悵歎息道:“哎,這也太不把咱們哥幾個當迴事兒了。”


    陳某苦笑一聲說道:“得,老實聽著唄,誰讓紅樓現在是人家說了算呢?”


    鍾山嘴硬道:“她說了算?你把陳寸心放哪兒去了?”


    陸平鄙視道:“人家一走,又覺得自己行了?當麵的時候怎麽不敢問。”


    陳某揮揮手說道:“行啦,都別強嘴了。人家常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可咱們三加一塊,連個女人都比不上。形勢比人強,不服老不行呀。”


    鍾山小聲躥騰道:“要不去老爺子那邊告個狀?那女人實在太猖狂了!”


    陳某瞥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告狀?怎麽告?就因為這點兒小事?老渦山脈的存在,本就屬於紅樓的管轄範圍。無論是陳沉本人的意思,亦或是老爺子的意思,有區別麽?我剛才之所以要故意問一下,是想讓她顧及一下九少爺的存在。嗨,結果人家完全不給麵子。”


    鍾山仍不死心的挑撥了句:“刃利傷主呀!”


    陳某淡淡道:“老爺子雄才偉略,隻會怕手中刀不夠鋒利,哪裏會擔心傷到自己這種事,杞人憂天。”


    鍾山撇撇嘴,不再多言。


    ——


    仁安廳東北角落處是配菜、放東西的地方,除了幾名廚師和侍者外,再無其他人靠近。


    陳九一迴頭便看到束芯正緩緩朝自己走來。


    四目相對。


    視線突然接觸,他從女人臉上看到了些許尷尬表情,不過對方很快又調整過來,滿臉職業化的假笑。


    女人暗暗在心裏給自己打氣。


    束芯啊束芯,一定要牢記勇敢淡定這四字真言,你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況且我早已決定跟這位九少爺劃清界限,從此不相往來。這會兒不過是出於禮貌,前來感謝一番而已。


    臨近跟前,束芯伸手微笑道:“好久不見,九少爺。”


    陳九看了看她的纖纖玉手,又看了看她那因精致妝容、又更美上幾分的臉蛋,猶豫再三還是淺握了一下,不鹹不淡道:“沒那麽久吧。”


    嗯?


    女人心裏忽然有些委屈。


    你這是什麽態度?


    至於嗎?


    心眼比年紀還小!


    念及於此,她滿眼幽怨的盯著少年,不發一言。


    ……


    你他媽有毛病吧?


    對,你就是有毛病,跟陳沉一樣,還病的不輕。


    “哎。”


    少年迴想起那天在陳家大宅門口時的景象,這傻女人義無反顧地站到自己身前,心中難免軟化幾分。


    他輕聲歎息後,出聲找補道:“是挺久了哈?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嘛。最近忙啥呢?”


    盡管這個台階給得很蹩腳,但束芯依舊欣然接受,臉色由陰轉晴道:“沒忙什麽,最近沉迷上服裝設計,在惡補專業知識中。”


    說著她望向少年身上的西裝。


    陳九假裝沒聽出對方的弦外之音,敷衍道:“嗯嗯,不錯。生意上的事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忘記在生活中,給自己找點興趣愛好陶冶情操。”


    一直以來,束芯最受不了他這副長輩般說教態度,兜圈子的心思瞬間消失,直接了當道:“這身衣服很適合您,當然,您也很襯它,相得益彰。感謝您願意穿它來出席今天這個重大場合。”


    陳九打趣道:“那是不是得有出場費?”


    束芯豪爽道:“當然,您隨便開價,這是我們的榮幸。”


    本就是玩笑話,見她答應的如此幹脆,陳九擺了擺手,有些興致缺缺道:“算了吧,我沒那麽貪心,能白得一套衣服就挺好了。況且事到臨頭,再找家裏的裁縫做已經來不及,湊合穿唄。”


    湊合?


    你知不知道這套衣服的設計思路,也有我得份?


    束芯嘴角抽了抽,假笑道:“無論您怎麽想,都不妨礙我獻上自己由衷的感謝。”


    陳九怎麽聽怎麽都不是滋味,忍不住陰陽嘲諷道:“束總不用客氣,隻要下次別再放我鴿子就好。”


    這句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束芯的情緒瞬間爆發,嬌蠻脾性再次湧現。


    我放你鴿子?


    這是我的問題麽?


    你應該去問你二叔陳曦,去問我父親束正,去問濱陽城申屠極伯侄倆!


    更何況,你還帶別的女人去落陽鎮卿卿我我了呢!


    她越發惱怒,麵沉似水道:“借用您之前的一句話,世間事,自有因果。”


    嘿,你這有毛病的女人,遇著麻煩自己不說、單方麵做切割也就罷了,我無所謂,可現在怎麽還有怪到我頭上來的意思呢?


    你他媽是我什麽人,跟我發得著火麽?


    陳九選擇直接懟迴去,滿臉刻薄之色道:“各人因果,自有各人承擔。”


    眼看有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意思,束芯氣得胸膛直發顫。


    她懶得再裝什麽,決定問出那最後一個問題後,就直接轉身離開,也算讓自己徹底死心。


    “九少爺今天沒攜女友共同前來?您之前在落陽鎮可是豪擲千金,刷卡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羨煞旁人。”


    聽著她話裏話外透出的濃濃諷刺意味,陳九第一反應就是:草,這女人竟然敢派人跟蹤我?


    轉念一想不對,這女人沒那麽大膽子,更沒這種能力。


    那就是……


    陳九瞬間恍然,無奈一笑說道:“嗬嗬,這世界可真小,隨便逛家店,都是你束總的地盤。但也不得誇讚一句,你生意做得大呀。”


    束芯冷冰冰道:“您才是正兒八經的家大業大,跟您比起來,我們這頂多算是小打小鬧,掙點辛苦錢罷了。”


    陳九白眼道:“少在那陰陽怪氣的,再敢這樣我揍你。而且你先前說得不準確,什麽勞什子女朋友,都他媽哪跟哪兒啊?完全不挨著。那天事出有因,說了你也不懂。”


    束芯愣了愣。


    嗯?事出有因?


    她緊繃的麵色漸漸放鬆下來,小心翼翼的問道:“聽店裏的員工說,那位年輕姑娘長相堪稱絕色,氣質也清冷至極,不似凡人,她不是你的女朋友?”


    陳九沒好氣道:“全他媽的瞎傳話,都和你說了,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總之……哎,算了,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樣,這裏麵的事兒有些複雜。”


    “哦。”


    束芯也不知道為什麽,在聽完少年的解釋後,心裏竟重重鬆下一口氣,下意識的忽略掉那兩人接吻的事實。


    逢場作戲?事急從權?這小子畢竟姓陳,身邊發生什麽特殊情況都不足為奇,隻要不是他女朋友就好。


    她臉上現出幾分怎麽也遮不住的清淡笑意,卻仍強裝平靜道:“那真是可惜。”


    陳九仔細端量著她的麵部表情,似笑非笑道:“就因為這件事兒,所以你今天對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可真行,老子還沒追究你放我鴿子的事情呢,你倒先吃起莫名其妙的飛醋來了。我去哪,找不找女朋友,跟你有半毛錢關係嘛?”


    “啊?”


    束芯疑惑一聲,又迅速反應過來,嬌嫩麵頰瞬間生出紅暈,略微側頭避開他的視線,小聲道:“胡說八道什麽呢?我吃哪門子的醋,少自作多情了。”


    與此同時她在心中暗罵道:束芯啊束芯,能不能別再頭腦發熱,能不能冷靜點!就像人家說得那樣,自己有沒有女朋友跟你有半毛錢關係麽?


    陳九一笑置之。


    稍加猶豫,他選擇主動開口詢問:“遇到麻煩了?”


    束芯很想說對,甚至都有本能點頭的趨勢,但又硬生生的止住。


    她用餘光掃了眼場中央,那裏有她的父母、姨父、以及申屠家伯侄倆。


    短暫沉默後。


    束芯凝望向少年,嘴角微微上揚,輕聲道:“沒呢,沒遇到麻煩。將來如果有,一定會找你幫忙。”


    巧笑嫣然,顧盼生輝。


    陳九卻從中讀出深深苦澀、無奈之情,但並未多問什麽。


    對方不是小孩子,而是一個擁有足夠閱曆、足夠智慧的成年人,同樣有自行思考、自行判斷、自行做選擇的能力,並可以承擔相應後果。


    陳九絕不會擅加幹涉。


    束芯懂不懂少年的心思?


    當然懂。


    正是因為懂,所以她不會開口。


    束芯深知,隻要自己今天說出那些困擾已久的麻煩,少年一定會像過往那幾次一樣,堅定的、毫不猶豫的站出來替自己解決問題,無論涉及到誰。


    這與他喜不喜歡自己無關,跟其本身性格有關。


    路遇不平事,必要出手相助。


    可那樣真的好麽?


    讓陳九因為自己,再次得罪他的親二叔,以及冒著觸怒濱陽城申屠家的風險。


    甚至於說北邊那個新的工業基地,背後還有仁安城主府的點頭支持,真要翻臉,他的大伯、爺爺,會不會因此對他心生不喜?


    早上那番話,已經足夠讓他成為眾矢之的了。


    更別提,還有自己父母摻雜其中。


    我不能再給這家夥添麻煩。


    她心中的念頭越發堅定。


    陳九靜靜望著她,輕聲道:“沒麻煩就好。記得你剛才說得話,以後遇著什麽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隨時來找我。你知道的,我這人就愛多管閑事,並且有能力解決閑事。嗯……加個前提條件,僅限仁安城和西北。”


    束芯莞爾一笑道:“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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