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些別有用心者,喜歡向社會兜售苦難,把勇敢定義成莽撞,把執著定義成偏激,把求知定義成無知,把激情定義成幼稚。對此,無可容忍。”


    ——大陸簡史·批注版。


    聞言平芝愣了愣,下意識的望向兩個孩子,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之色。


    淩悅寧上前兩步,俯下身子逗弄起小琉璃的精巧鼻尖。


    睡夢中的琉璃以為是有小蟲子,長長的睫毛忽忽閃動幾下,伸出肉乎乎小手扇了過來,嘴裏嘟嘟囔囔道:“討……討厭。”


    淩悅寧趁熱打鐵道:“心若琉璃,六塵不染,瞧瞧,多可愛的小女娃,難怪陳九這小子會那麽中意她。可若是……”


    纖長手指劃過小琉璃的麵頰,她原本溫和的語調陡然一轉,陰森道:“死在這裏,陳九大概會發瘋的吧?你這個做母親的,又何嚐能好過?”


    平芝心中一驚。


    淩悅寧接著道:“還有你這個兒子。嘖,小小年紀竟隱有得道的趨勢,狂風之力的異能基因不靠藥劑開發,反而是隨心意而動,了不起。死在這裏,很可惜呐。你是罪魁禍首喲。”


    說著她望向平芝,語氣玩味。


    聞言,平芝緩緩垂下頭,讓人看不清其表情。


    她保持著沉默,淩悅寧安靜等待。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她不相信麵前這位婦人能在子女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依然堅持固有想法死不妥協。


    隔了許久,在心中默默估算著時間的淩悅寧出聲道:“這位姐姐,陳九快要到了喔,我可能沒時間再跟你墨跡下去了,所以請盡快做決定。你兒女的性命,隻在你一念之間。而且吧……我又沒讓你做什麽過份的事情,假裝成人質捅陳九一刀嘛,很簡單的。”


    平芝終於抬起頭。


    她先是戀戀不舍的望了兩個孩子一眼,隨即看向淩悅寧,目光堅定道:“首先,我孩子的性命是在你的一念之間,而不是我的。所以,請不要試圖把你的罪惡行徑,轉化成我身上的壓力,二者之間並無任何聯係。其次,對陳九出手,無論能否功成,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嗬嗬,說句心底話,如果是孩子他爸在這裏,他肯定會極其理智的、勸說你放棄‘釣魚’的念頭,什麽陳九不會來冒險的啦,你肯定要失算,人家多尊貴的身份,我們的命多不值錢啊,諸如此類的話。可我偏偏不這麽想,小少爺到最後一定是會來救我們娘三個的,並且遵守承諾獨身一人。他不會去冒險,尤其是拿小琉璃的命冒險。”


    淩悅寧麵色有些古怪,問道:“關於陳九會不會來、以及會不會求援這件事,我都不敢肯定,心裏直打鼓,怕是做無用功,你哪來的底氣?”


    對於這個判斷,平芝當然有自己的理由,但礙於沒上過幾天學,無法完整、清晰的把心中想法表述出來,隻能概括道:“直覺。”


    精簡、且自信。


    沒等淩悅寧說話,她接著道:“可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我無法配合你,哪怕這會導致琉璃、小迪丟掉性命。”


    淩悅寧語氣冷淡道:“為什麽。給我個靠譜的理由,那樣我會留你們全屍。”


    殺意隱現,冰冷刺骨。


    平芝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她淒然一笑說道:“在認識孩子他爸之前,我一直生活在西北邊陲的某座村莊裏,從小到大沒上過幾天學,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簡樸生活。後來跟了傳久,經曆有些曲折複雜,但物質生活總歸是好過很多,至少不再憂愁吃喝,卻也僅此而已。”


    “傳久勸說過我很多次,讓我多讀讀書看看報,哪怕瞥幾眼新聞都行啊,以後也能給孩子樹立個好榜樣。可我,實在是看不下去那些文字類的東西。”


    “所以十幾年過去,直到現在,哪怕我住著很好的房子、開著很好的車子,甚至前幾天去買件衣服都花了十好幾萬。但骨子裏,我仍是當年那個生活在邊境鄉村中、憨傻至極沒見過大世麵的土鱉姑娘。”


    “凡事有利弊。”


    “因此我雖憨傻,卻也沒有什麽複雜心思做牽絆,更不懂所謂權衡利弊、陰謀詭計,隻懂知恩圖報這四個字。”


    “小少爺對我一家四口既有大恩,又是如此以誠待人,我此刻怎能幫你助紂為虐?”


    說罷平芝望向兩個孩子。


    她滿臉淚水,帶著濃重哭腔道:“媽媽先走一步。”


    平芝不忍、也不敢目睹孩子死在自己麵前,所以決定咬舌自盡。


    她原來從電視上看到過這一幕,當時還很好奇,人咬斷舌頭就會死嘛?為此專門查了查。


    嗯,真的會死。


    所以她要先死。


    堅硬貝齒觸碰到柔軟的舌頭,用力之下,輕而易舉的刺破血肉。


    濃重的血腥味灌滿口腔。


    下一刻,平芝眼前一黑失去意識,癱軟倒地。


    昏迷前的最後那個瞬間,她想的隻有孩子,心中情緒複雜異常,哀傷、憤怒、不舍皆有,唯獨沒有後悔。


    ——


    淩悅寧默默收迴點在婦人額頭上的手指,將她扶到長椅上躺好,喃喃自語道:“好好睡一覺吧,再睜開眼時,美好依舊。”


    她透過麵具凝望著神情哀傷的平芝,心下五味雜陳。


    越是卑微如草芥的生命,身上越閃爍著人性的光輝呐。


    她的確沒想到,眼前這個看著有些怯畏、懦弱的婦人,竟然能在最後關頭表現出如此決絕的一麵,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哪怕會因此犧牲自己一家三口的性命。


    思緒流轉間,有道熟悉氣息忽然闖入進淩悅寧的感知範圍內,若隱若現。


    “還真是單槍匹馬的來了呢……”


    麵具下女人嘴角微翹,極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從懷中掏出一把信號槍發射,淡藍色的煙火從槍口中噴薄而出,化作一道流光飛入雲端。


    大概幾公裏外,被這動靜所吸引的陳九默默抬起頭望向天空,心裏有些無語。


    王八蛋,這麽招搖,真不把老子當人看?


    他深吸一口氣,膝蓋下壓彎曲、腳步隨心意動朝那處趕了過去,每一次的抬腿、落地,都帶著極大的悶響聲,勢若奔雷,大地亦隨之震顫。


    起始第一步跨出十丈之遙,第二步翻倍,第三步四十丈,第四步八十丈,以此類推,陳九仿佛是在淩空飛翔似的,不到一分鍾的時間即抵達信號槍發射的地方。


    入眼是一處涼亭,立於水上,四周被密林包圍,兩條通往其中的小橋都被人為截斷,沉入水中。


    涼亭中有四人,一大兩小母女三人躺在長椅上,分不清是昏迷過去,亦或陷入沉眠。最後一人則渾身都籠罩在長袍中,臉上戴著厚重麵具,使人無法窺探其麵貌身材。


    氣息同樣如此,隱藏的極好,陳九沒察覺出分毫端倪,也就斷了心中那個對號入座的念想。


    在他觀察對方的時候,淩悅寧的目光同樣在少年身上,仔仔細細來迴打量著。


    嗯,既長高、長壯實不少,也變英武許多。


    眉宇間少了幾分陰柔、嬌氣,多了幾分堅毅、果敢,一身殺伐氣場更是大的嚇人,有點兒內外皆金玉的意思了。


    就是這身體狀態嘛……


    如此想著,佩戴變聲器的淩悅寧開口說道:“不要再想著窺探我的氣機,今日既然不以真麵目示人,就說明我暫時不想讓你知曉我的身份,所以少做無用功,先關心關心自己吧。嗬嗬,內腑氣海毀滅殆盡,這種情況下都敢單身前來赴宴,是該說你勇氣可嘉,還是該說你自負輕率、愚蠢至極呢?”


    陳九歪了歪頭,眼神清澈貌似純善道:“說完了?能放人了不?畢竟我來都來了。”


    淩悅寧嗤笑一聲說道:“你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


    ……


    搞不清狀況的好像不是我?


    陳九反問道:“諾大城市公園中,除你之外再無其他伏筆。盡管你氣息隱藏的很好,讓我有些看不透,但同樣也沒令我生出什麽危機感,說明至少你不是宗師境、或是開啟第四道基因鎖的存在。那麽,這種情況下,是誰給你的的自信,單獨前來劫殺我?”


    淩悅寧樂嗬嗬道:“因為人質啊。我可沒打算親自下場跟你打生打死。”


    ……


    陳九麵色逐漸變得冷淡,有些不耐煩道:“我不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現在還願意遙遙觀望聽你廢話,無非是在乎你手裏的那幾個人質。但是,千萬不要高估這種在乎,同時不要高估你自己的能力。我現在隻問你一句話,我,來了,人,你放不放?”


    嗬嗬。


    這麽硬氣?


    淩悅寧心中冷笑不止,手臂輕抬五指虛抓,有無形引力突兀產生,如漩渦般將平芝淩空吸過來。


    她掐著平芝的脖頸,手指逐漸用力,冷聲道:“你如果真有自己的說的那麽無所謂,今天也不會冒險孤身前往此處。”


    陳九望著這一幕心下作出簡單判斷:沒感受到罡氣流動,那便是類似於操控引力的異能?


    如此想著,他麵無表情緩步向前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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