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時代的混亂洪流下,世間局勢瞬息萬變,無人可獨善其身。我將打破原有的一切,重新製定規則。”


    ——大陸簡史·批注版。


    男人醒悟的太晚,要麽一開始就拚命,要麽後來就死死守住內腑關隘,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現在這個距離再去作困獸之鬥,少年已經能夠及時操控身體做出反應。


    陳九閉上雙眼屏蔽五感,用心覺捕捉對方的‘力’,以及行進軌跡,進而判斷出最後會在哪裏落下。


    來了。


    他斜身後撤一步,男人指尖擦著他肩膀而過。


    陳九輕飄飄抬起手肘,於靜時蓄力,看似軟綿綿的橫撞過去。


    在出擊的瞬間,速度陡然變快,罡氣如龍唿嘯上青雲。


    對方雙臂交叉抵擋。


    男人估摸著,應該能擋住,隻要抗下這一擊,再抓住那陰險混蛋的空檔時候,接著就踢爆他腦袋!


    那令人沉醉的畫麵,已然浮現在男人的腦海中,他麵目猙獰,笑得殘忍。


    有些事情,想想都解氣,可也僅限於想想。


    肘刀不是關鍵,引動男人體內被鎮壓的罡氣,才是殺招。


    在陳九手肘接觸到男人胳膊的瞬間,一內一外兩股力量,刹那便融合到一起,交相唿應。


    此刻男人的內腑,猶如烈火烹油,轉眼沸騰炸裂。


    尚在一品巔峰末尾的男人,就此不甘死去。


    結束。


    陳九長出一口氣,盤膝而坐內觀己身,同時引導黑暗湧現收拾殘局。


    那兩處自爆的竅穴正在緩慢修複中,極慢,一眼望不到頭的那種。


    這與過往兩年間,陳九摧殘自己不同,那畢竟是有分寸的,再怎麽不破不立,也不會像今日這般,炸碎的如此徹底。


    就好像拿缸接水,一遍遍的接水、刷洗、放水,試圖掃去所有青苔,讓缸體變得更幹淨。


    可今天,陳九是生生砸碎了大缸的一個角,這下就不是接水、放水能解決的了,而是要先修補破碎的地方。


    也就是陳九,還有緩和修複的機會,換了旁人,恐怕整個水缸都得因此報廢。


    他簡單‘看了’幾眼之後,心神重歸現實,喃喃自語道:“老頭子說得一氣連綿千裏,大概就應在這裏。可現在才打了兩場,就得到自爆竅穴釋放氣機的地步。真等到打完的那一天,恐怕十二道主脈,七百二十處穴位,得碎個幹淨。老頭子啊,你是不是認準了我會拿龍血做倚杖,自己逼自己。”


    陳九現在差不多能看到未來最好的結果。


    自己為了培養出真正的無敵心境,強行提住一口氣廝殺過去,中途以自爆經脈、竅穴穩固氣機,待殺穿之後,成就金剛體魄,同時變為一個沒有氣海存在的廢人,再依靠那滴龍血精華重新蘊養經脈。這個過程具體不知道要多久,他估摸著少說得三五年。


    最壞的結果嘛,更簡單,直接死在這裏。


    還有個中策,不再去想什麽無敵之心,直接換成自己的路走,該吃吃該喝喝,該換氣的時候換氣,就當成一場普通試煉,最後成果好不到哪裏去,但也絕不會差。自己才十四歲,前途無量,何必非要一棵樹上吊死?


    想通關隘,陳九暫時沒有做抉擇的想法,倒頭就陷入深沉睡眠中。


    愈戰愈勇的狀態下,精神依舊很亢奮,體內氣機也源源不斷飛速流轉,可身體屬實有些撐不住,需要給它一些休養的時間。


    ——


    一覺醒來,陳九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他看了看自己破碎淩亂的外套,幹脆直接撕掉扔半邊去,露出仍有些單薄的上身。


    胸膛處有些許凹陷,上麵青一塊紫一塊,全是先前被重擊的痕跡,臉上的血汙好像麵具,遮住了少年清秀的臉頰。


    他不以為意,沒有處理傷勢的念頭,小跑到山中隨手摘了點野果、樹皮飽腹。


    這時擦幹淨了,等會兒還是要一鼻子血,白費功夫。


    簡單休整之後,再‘開門’。


    是一方暗無天日的牢籠,於九門中無二,陰冷潮濕遍布青苔。


    場景重現,陳九有刹那的恍惚。


    裏麵關押著十二人,皆為三品,四根粗大鐵鏈分別捆住他們的四肢,各個身穿黑色囚服,麵色蒼白如紙,沒有半分血色,氣若遊絲。


    有人抬眼打量著少年,嗓音虛弱道:“處刑人?快些動手,老子受夠了。”


    陳九默不作聲,罡氣湧現浮在指尖,化成利刃斬斷所有鐵鏈。


    他望向滿臉錯愕的眾人,輕聲道:“給你們一個殺我的機會。”


    有兩人不堪受辱,淒慘一笑直接自行了斷。


    餘下十人搞不清楚狀況,麵麵相覷。


    陳九火上澆油道:“殺了我,你們有機會活。”


    他們空洞無神的飄忽視線,漸漸凝聚,有了神采,散發出如餓狼般殘忍的亮光。


    眼下這些人,皆為罪大惡極之輩,於牢籠中飽受折磨,心境氣機早已磨滅殆盡,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畢竟三品體魄還在。


    眾人相互對視,瞬息後一擁而上。


    有人用拳有人用腿,有人抄起鐵鏈有人五指成鉤,還有人瘋瘋癲癲流著涎水張嘴就咬。


    武者應該站著死,有人給機會,他們沒理由不要。


    萬一能不死呢?


    陳九麵無表情,體內氣機攀升至巔峰,悍然出拳迎敵。


    渣滓們,該上路了。


    ——


    兩個鍾頭後,陳九一瘸一拐離開此間。


    身後遍布屍體,死相淒慘。


    一群悍不畏死、癲至瘋魔的三品有多大殺傷力?


    陳九的身體給出答案。


    他這是第一次在與人對敵的時候,受這麽重得傷。


    右腿腿腹被人用嘴撕下一大塊肉,雙臂腕骨盡碎,胸腔出現道恐怖創口,隱約能看到裏麵強勁跳動的心髒。


    內腑氣海中,崩碎竅穴八十有餘,十二條主脈裂開三道。


    傷痕累累。


    可此時的陳九,卻感覺自己達到一種有史以來最好的狀態。


    意氣正值頂峰。


    毫不停歇,再度‘開門’。


    門後有兩人,皆為二品,年紀不大三十出頭,麵冠如玉目蘊星光。


    二人於小樓樓頂對弈,借著清風明月下酒,舉杯對飲間,酌出武者風流。


    見到突兀出現的少年,他們有些錯愕,很快恢複過來,笑問道:“處刑人?沒打過囚犯?哈哈哈哈,哪來的歪瓜裂棗啊。紅樓現在的收人標準,是越來越低了。”


    另一人深感讚同,點點頭說道:“你是怎麽做到傷成這樣、還能安然行走的?”


    陳九掃了他們一眼,淡淡道:“區區二品。”


    他沒有半分猶豫,果斷炸開十餘處竅穴,將尚處巔峰的氣機再度拔高一層樓。


    接著整個人飛躍而起,淩空朝下砸出一拳。


    磅礴罡氣凝聚成線,轉瞬即至。


    兩人皺眉不語抽身而退,身下小樓轟然倒塌。


    塵土漫天飛揚,陳九盯著濃霧,眼神平靜至極,在最深處,潛藏著一絲旁人難以發覺的興奮戰意。


    他終歸是選擇了第一條路。


    拳出時,身前無人,我自無敵。


    那兩人自煙塵中拔地而起,一飛衝天,呈左右之勢來迴交叉,穿梭前進。


    其中一人手指微勾,無數殘垣斷壁順著其心意扶搖直上。


    引力麽。


    陳九如此想著,以拳擊掌咧嘴一笑。


    很新奇的能力,來吧。


    ——


    酣戰晝夜。


    三人從月升打到日落。


    黃昏時分,雙臂盡廢的陳九口銜瓦片,劃破了最後一人的喉嚨。


    四濺的鮮血宣示著他的勝利。


    少年環顧四周,遍地狼藉,兩具屍體。


    不遠處,他發現有個地窖,搖搖晃晃著走近,用嘴叼起壇酒,昂首一飲而盡。


    暢快淋漓。


    此戰毀掉竅穴過三十,同時還有一條主脈。


    不同於過往的將碎未碎凝練體魄,這次,是真正意義上的毀滅。


    那條經脈,徹底在身體中消失。


    陳九估摸了下,哪怕有龍血的存在,可沒有三個月打底,甭想有修複的趨勢。


    但他卻覺得,自己的狀態,越來越好。


    一壇酒下肚,倒頭就睡。


    這次,少年久違的做了個夢。


    黎明中,他裹挾黑暗,獨自登天……


    再醒過來時,陳九隻記得這一個畫麵,前因後果完全沒有印象。


    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更懶得去琢磨。


    前路漫漫,還有許多人在等著我去殺。


    陳九捏了捏拳頭,感覺恢複得還不錯。


    毀掉的竅穴與經脈是不想著恢複了,暫時也急不得,但一氣之長依舊連綿,大部分外傷雖然看著很嚇人,但對自己已經影響不大。


    再開一道‘門’。


    門後,有人在練槍,白衣勝雪。


    一品境。


    放到前些天,陳九見狀肯定要暗罵一句運氣不好。


    可現在,他覺得自己運氣很好。


    軟柿子,沒意思。


    這樣的,有意思。


    見到少年出現,他槍勢不停,淡淡道:“最近幾天有些心神不寧,原來是應在你身上。陳家人?做生死之爭來了?氣魄倒是很足,膽子更足。”


    難得有人能看破自己底細,陳九也願意廢話幾句,迴道:“我不太懂兵器,但看你舞槍的勁頭,氣勢也很不錯。”


    “一年刀,十年劍,百年槍。不是我的氣勢足,是它。”


    那人輕敲槍身,彎折迴彈間,發出清脆嘯鳴,有如龍吟。


    陳九莫名想起鏡湖底下的那個小姑娘。


    龍女呐……


    嘖嘖。


    當時,應該讓它叫兩聲給我聽聽來著。


    咱也學學真正的龍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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