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急急忙忙向迎麵走來的武曌施禮,便慌忙起身衝到安金藏麵前,扶住搖搖欲墜的安金藏。


    他的眼眶濕潤,聲音哽咽,“金藏,你這是何苦啊!”


    安金藏微微一笑,目光堅定地看著李旦:“殿下……隻要能證明皇嗣的清白,臣……死而無憾。”


    “快請禦醫!”李旦抬首向身旁怔愣著的宮侍大聲怒吼。


    殷紅的血泅濕了地磚,也沾染到了李旦的衣袍,但他毫不在意,還抬手輕輕按住安金藏不斷湧出鮮血的腹部。


    武曌沉靜地看著這一幕,緩緩走到李旦身旁,低頭俯視著這個奄奄一息的男子。


    來俊臣陰惻惻地看著安金藏:“安金藏,你以為你以死明誌就能洗清皇嗣的罪孽嗎?整個大明宮都知道了皇嗣謀反的消息,你覺得他們會信你一個胡人的垂死掙紮,還是信我來俊臣的鐵證如山?”


    武曌轉頭向來俊臣飛去一個生冷的眼刀,來俊臣立即俯首噤聲。


    安金藏緊咬牙關,用盡全身力氣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直視武曌,“縱使酷吏橫行天下,也無法掩蓋皇嗣清白……皇嗣……無罪!”


    武曌看著滿手鮮血身形微顫的李旦,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心弦久違地一顫。


    朕真的要做到這等地步嗎?大兒子李弘死了……二兒子李賢被逼自盡……三兒子李顯流放房州。


    如今,朕的身邊就隻剩下這麽一個兒子,難道還要將他逼向絕路嗎?


    武曌的眼中閃過一絲掙紮。她抬頭看向遠方,思緒萬千。她曾是大唐的皇後,如今卻是女皇,她的每一個決定都影響著整個大唐的命運。


    “祈寺卿,可曾查明真相了?”武曌看向祈墨。


    “迴陛下,臣已查明來大人手中的所謂厭勝之術的木偶,並非皇嗣謀反的罪證。”祈墨迴稟。


    “你!”來俊臣咬牙切齒想要反駁,卻被武曌淩厲的眼神所製止。


    “查出什麽來了?”武曌繼續問道。


    “來大人口口聲聲稱木偶是在香爐裏發現的,可據臣適才查看,香爐中有些許殘餘的香灰,但這幾個木偶上並沒有沾染到半點香灰,所以臣推斷來大人的所為罪證,不過是捏造而已。”


    “依你所言,此事是有人故意構陷皇嗣?”武曌看到門外匆匆趕來三名禦醫,將安金藏小心翼翼地移動到了一旁,李旦緊跟其後查看安金藏的傷情。


    “是的,陛下。臣以為,此事背後必有更大的陰謀。”祈墨沉聲說道,“皇嗣一直忠心耿耿,絕不會做出謀反之事。這厭勝之術,顯然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


    武曌沉默了片刻,目光在祈墨和三名禦醫之間來迴巡視,“既然如此,那就徹查此事,一定要將幕後黑手揪出來!”


    “是,陛下。”祈墨領命,三名禦醫則開始救治安金藏。


    “其餘人都鬆綁吧,”武曌看向殿外跪著的一幹人等,“來卿,這兒也沒你什麽事了,都退下吧。”


    來俊臣麵色陰沉地領命低首,又聞武曌開口道:“大理寺卿留下。”


    來俊臣心頭一跳,這又是為何?為何聖上總是對祈墨如此信任?


    他雖然心中波濤洶湧,麵上卻波瀾不驚地轉身退去。


    “陛下,可是還有何吩咐?”祈墨上前問道。


    “祈寺卿方才所言,是還有別的看法?”武曌突然問道,目光直視祈墨。


    祈墨也不避開,迴道:“臣以為此事必定是有人借由來俊臣之手,對皇嗣加以構陷。”


    “哦?何以見得?”武曌挑眉問道。


    “陛下,您試想一下,若是皇嗣被拉下台,那最大的受益者,又是何人?”祈墨目光隱動。


    武曌心中當然明白,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魏王武承嗣。


    “以你的看法,你覺得魏王和皇嗣,誰更適合坐上那把龍椅呢?”武曌看似漫不經心地一問。


    “臣以為,坐上龍椅之人,必須胸懷天下,心係社稷。”祈墨一語道出要害。


    這句話直擊武曌的心底,此事一直以來縈繞在她心頭。李旦仁慈寬厚,自然是絕佳的接班人,可她卻不甘心自己建立起來的大周一代而亡。


    對於武承嗣繼位,她當然也不甘心,武承嗣充其量不過是自己的侄子,其父武元爽還有過過節,她本來就對這個侄子多有考量。


    “朕明白你的意思,但朕也必須為江山社稷著想。”武曌緩緩開口,“如果皇嗣真的是被人陷害,那朕一定會徹查到底。若真是武承嗣所為,那朕也不會心慈手軟。”


    “祈寺卿,你是朕的得力幹將,但朕也希望你能明辨是非。”武曌抬起頭,目光落在這個年輕才俊的麵龐上。


    “陛下,臣定當竭盡全力追查此事,還皇嗣一個清白。”


    ……


    來俊臣麵色鐵青,甩著袖子迴到了推事院。


    “哦?又是出師不利?”周興見他慍色難掩,挑眉問道。


    “又是那該死的祈墨!”來俊臣一拳砸在案幾上。


    周興見他這般,反而笑出聲來。


    “你笑什麽?”來俊臣睨了一眼。


    “我笑的是,大理寺可不能這麽一直囂張下去咯。”周興不疾不徐地捋了捋胡須。


    “這是何意?”來俊臣沉著眉眼問道。


    周興裝模作樣地伸出手指數了數,“大理寺的一位女官此時應該正中我的圈套,而她便是製約皇嗣的一枚棋子。”


    “哦?”來俊臣眉眼一沉,“周大人不妨和我細細道來。”


    ……


    繆塵霜策馬趕到白馬寺,卻見寺廟門口處百姓來往不絕,絲毫沒有發生命案的跡象。


    正疑惑著,一名穿著褚黃色袈裟的小沙彌走到她麵前問道:“施主可是大理寺的官差?”


    “是,我是大理寺的寺正繆塵霜。”


    “哦,正等著您呢,繆寺正請隨靜修來。”小沙彌轉身引路。


    “你們是何時發現的屍體?”繆塵霜緊緊跟在小沙彌身後。


    “約莫是午時過三刻,主持讓我們去清理東南側一所廢棄的小廟,我們在清理小廟內的雜物,搬動一張破舊的供桌時,發現的。”小沙彌應道。


    繆塵霜心中默算,午時過三刻,也就是申時左右,這個時間點,寺中的和尚都應該在用膳或休息,不大可能發現屍體。


    “屍體可能辨認出性別?”


    小沙彌放緩了腳步,迴身奇怪地看了繆塵霜一眼,又轉頭繼續向前走:“雖然那屍體麵目全非,但據貧僧判斷應該是一具女屍。”


    女屍?


    繆塵霜心中疑竇叢生,這白馬寺的和尚都是男子,怎麽會出現了一具女屍呢?難道是來白馬寺奉香的香客?


    “是的,是一具女屍。”小沙彌肯定地迴答道,“我們發現屍體時,她的衣衫不整,渾身是傷。”


    “寺中還有其他人在嗎?”繆塵霜又問。


    “除了主持和幾位長老在禪房靜修外,其他人都應該在各自的位置。”小沙彌迴答。


    “我記得這白馬寺的主持可是薛主持吧?”繆塵霜迴想起那位為愛失控縱火燒了萬象神宮的男子。


    “正是,繆寺正可曾見過薛主持?”


    “見過。”繆塵霜心中暗想,不止見過,還審過呢。


    “主持近日來忙於重建明堂一事,已經有三月餘沒有迴長安了,誰知道這剛迴長安就發生了這種事。”那小沙彌搖頭道。


    他引著繆塵霜繞過宏偉的大殿,來到寺廟的後院,穿過一片幽靜的竹林,走過一座精致的彎橋,越往裏走越是寂靜無聲。


    小沙彌推開一處角門,走入一條幽深的長廊裏,長廊兩側皆是真人大小的彩繪木雕,刻畫著十惡不赦之人墮入陰曹地府後所受的酷刑折磨,有的被鬼怪撕裂成八塊,有的則是被扔入油鍋中煎炸,慘烈的麵容極其可怖。


    繆塵霜下意識地攥緊了袖口。


    好不容易走過長廊,隻見小沙彌在一所斑駁破舊的古廟前停了下來,“就是這裏了。”


    “被發現的屍體就在裏邊,請繆寺正進去吧。”小沙彌候在門邊道。


    繆塵霜眉頭一蹙,為什麽會有香客走到這般偏僻的地方來?難道說是要與何人私會?但這可是佛門聖地,不會有人如此膽大妄為吧?


    她一邊想著一邊跨進了大門,破廟裏麵光線晦暗不已,透過窗欞的微弱光芒,隱約可見地麵上淩亂不堪,一張破舊的供桌翻到在地上,案上的香爐也摔得粉碎,周圍還散落著不少燃盡的香燭。


    但繆塵霜目光所及之處並沒有看到任何屍體。


    “這裏光線過於晦暗,禪師可有火折子帶在身上嗎?”繆塵霜迴頭問道。


    小沙彌摸了摸衣袖,搖搖頭,“貧僧並未帶著。”


    “那可要點燈嗎?”繆塵霜又問。


    “不必了,那女屍就躺在那裏,很容易就能看得到。”小沙彌抬手往裏一指,“繆寺正你再往前走一丈,越過供桌的位置,就能看見了。”


    繆塵霜聽著小沙彌的話,半信半疑地往裏走去。越過供桌後,還是未見半點屍體的蹤跡。


    “我還是沒看——”繆塵霜正欲迴頭詢問小沙彌,卻見他猛然將大門一拉,緊閉的破廟大門“吱呀”一聲緊緊關閉,將微弱的光線也隔絕在外。


    繆塵霜心中一驚,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對,剛一抬腳,頭頂忽有一股暗風撲來,一個龐大的器物如泰山壓頂般從半空中掉了下來!


    她急忙抬手護住頭部,隻聽“哐——”的一聲巨響,那竟是一口厚重的巨鍾,不偏不倚地將繆塵霜整個人罩在了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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