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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珅二十一日迴京,二十二日晨上折子,同日晌午,乾隆看完和珅的折子僅四個時辰後,許維便在府中與眾人一同欣賞著和珅的佳作。


    對於和珅的折子,言世鐸首先發言道,


    “許少兄,這和珅的折子甚是厲害,把先前我等提出的疑點都一一彌縫上,現在還反倒打一耙,說少兄你意圖以此案揚名天下並強行翻案,實在是可氣呀。”


    許維曬然一笑,不置可否地反問道,


    “言老,那你意下如何?”


    “即刻上折駁斥和珅的奏折,無論以何種理由,都必須進行第七次會審。如不這樣,整個局勢必會被和珅所掌握。”其他在場的眾人也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許維覺得言世鐸此言甚合己意,但還需再集思廣益一番,畢竟以何種理由駁斥和珅非常的關鍵。


    風雲看出許維的疑慮,發表看法道,


    “大人,仔細揣摩這和珅的奏折,不難發現他極力粉飾案中疑團。案經多人多次審理,出現多處的說法不一,前後矛盾之處。任憑和珅再怎樣的彌補,總還有些是越補越糟糕的,真的是欲蓋彌彰。


    就如在其奏折中幾位證人,都說張寅山死後次日口、鼻兩處流出血來,而另一位證人鄭娥之父鄭愉則證明張寅山死後隻口中流血。那麽到底是一處流血還是兩處流血?和珅有什麽理由否定掉鄭愉的證言而采納其他人的證言呢?


    再者說來,這奏折上共有十三人的證言,可卻未按有人犯或證人的手印,隻在兩頁的騎縫中蓋有和珅欽差大臣的關防。”


    風雲頗有些得意地指出道,


    “大人,您大可借這一事實,上奏皇上。說聽聞當地人反映,張母梅氏一人畫了七人的供。和珅定然百口莫辯,如果沒有一人畫七人的供,那為何不把人犯及證人的供詞上交朝廷,其中必有曲折。以皇上的英明,定會再次重審該案。”


    風雲不愧是老捕快,一語便擊中和珅的要害。和珅也是畫蛇添足,太過於結案速度而想當然地把犯人的證詞也夾在奏折內呈了上去,以為這樣一來就顯得證據確鑿了,可百密一疏未能讓人犯按下手印,被風雲抓住了漏洞。


    許維聽了風雲的話後,非常的滿意。這風雲分析精密,且處事得當,不愧是一名能吏。


    此時,從府外跑進一人,許維一瞧,是京師胡慶餘堂的人,專門負責呈送外地胡慶餘分堂的緊急密報的。


    “大人,山西胡慶餘分堂來報。”


    哦?山西方麵有信息?必是緊要事情。許維趕忙衝著那人說道,


    “那就快快道來。”


    “蒼霞鎮仁愛藥堂老板朱升昨日突然暴斃於家中,而關押獄中的生員李冰也因病死亡。”


    哈,真是那麽巧嗎?在節骨眼上,重要證人死去,我看定是和珅弄的手腳。


    許維不敢再作耽擱,馬上在書房中寫折子給乾隆,要求朝廷第七次審理張鄭氏因奸謀夫一案,並在折中詳細駁斥和珅的每一條言論,當然以風雲所述為重中之重,並提及山西的兩名重要證人無端死亡之事。


    許維造假功夫不輸於和珅,他特意給和珅也安了項罪名:


    該欽派大臣素與撫臣金永駿私下交好,不為外人所道,其辦理此案外示嚴厲,中存偏袒,於案中緊要關鍵並未虛公訊究雲雲。


    乾隆自命千古一帝,接到許維的奏折後,與和珅之折一對比,不由也心頭疑慮頓生,此案看來疑點頗多,不能簡單定案完事。


    再加上京師早有許維派出的人廣布謠言,說和珅此次斷案必官官相護,維持原判等等,這些都已經傳入了乾隆的耳內。和珅確如坊間所說維持了原判,如果自己準了和珅的奏,也定必被人訴說為昏君一個。


    乾隆先是下旨讓刑部在二日內對張鄭氏因奸謀夫一案進行詳細的研究,看看有哪些可疑之處,提出意見以便供自己參考。


    刑部接到聖諭後,立刻進行審查卷宗的工作,不久就發現了以下一些疑點:


    一是關於八月二十日冒新園有無進入張寅山家,有無被張寅山撞破奸情的問題,前後上奏材料所述不一。最早在巡撫金永駿向朝廷的具題中,說當日冒新園進入鄭娥家並調戲鄭娥,被張寅山發現,鄭娥被張寅山責打。和珅的定案奏折中則說當日是因鄭娥醃菜遲延而被張寅山責打。二是關於冒新園買砒礵的時間問題,前後幾次上奏朝廷的材料所述不一,先是說初三日,後又說是初二日。


    刑部由此提出三不信:


    在定山府不買,反而到了蒼霞鎮買,此為不可信一。龍山乃是大城鎮,冒新園為了辦理中舉事宜而去了龍山府,沒有理由不在龍山府買而到偏遠的可能缺貨或者不敢賣與砒塽的蒼霞鎮去買。


    在陌生處不買,反而在熟悉人處買,此為不可信二。買砒礵毒害人命,此乃天大機密之事,任何細節都不應泄露。在龍山府買砒礵,人地生疏,一旦得手後皆不會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想來一名中舉舉人不會如此粗心大意地在熟悉人處買謀毒害人之物。


    宜時不交砒毒,不宜時交,此為不可信三。據和珅定案奏折所說,冒新園交給鄭娥砒礵時間在傍晚,而傍晚則是張寅山最有空閑的時間,實在是令人難以相信。


    乾隆帝看完刑部迴奏之後,因本案主要證人朱升已死,無法靠證人的供詞和人犯的口供定案,便果斷地下旨由刑部直接派人從龍山縣運張寅山的屍棺進京,重新勘驗張寅山的死因,並特別要求沿途各州縣都需在屍棺上加貼封條,以免屍棺被掉包。


    乾隆四十三年十二月初九,刑部在京師的龍華寺開棺驗屍。作為皇上親自指派的督察官,十五阿哥永琰,則與一眾軍機大臣端坐於己於人寺前搭起的帳篷下,和珅及許維這兩個冤家對頭赫然也在其中。


    由於此案影響很大,龍華寺外早早就擠滿了人群,官兵裏三層外三層地把龍華寺死死圍住,隻允許一名刑部書辦向外傳報寺內的信息。


    許維坐在台前,說不緊張那是騙人的。如果開棺後這張寅山真是被毒死的,那自己這一輩子的前途就算完蛋了。


    許維悄悄瞄了下和珅,發現他也是同樣的坐立不安,那額頭上冒出的汗水恐怕比自己的還多。


    “起棺!”刑部差役喝唱著。


    刑部的數十名忤怍在差役喝唱完畢後,立刻有條不紊地走上前去,各忙各地對被搬出棺材的張寅山的屍體進行骨骼勘驗。


    隨著刑部差役的行動,和珅的臉色更色緊張得不得了,頭不住地往外探,也想看清那張寅山是否真為毒發身亡。畢竟此事已是全京師皆知曉的大事了,事關自己的聲譽。


    經刑部首席忤怍宋義的喝報,驗得張寅山周身大小骨殖均呈黃白色,確屬無毒因病而死。許維提著的一顆心總算定了下來,而反觀和珅則滿臉的沮喪不已。


    永琰與其他的官員商量了一會後,便讓刑部尚書楊定先當場審問龍山縣知縣李譽廉。


    在鐵證之下,李譽廉及原驗忤怍林陽也都不得不承認了這一堅定結論,兩人承認,原驗時,試毒銀針並未按要求用皂角水反複擦洗,不符合朝廷規定的檢驗要求;林陽向李譽廉隻報服毒而死,卻未報何毒致死,等等。隨行而來的山西地方官們個個則麵如土色,心緒不寧。


    許維不失時機地跪在十五阿哥麵前,高聲說道,


    “這張鄭氏因奸謀夫一案實在是樁冤案,懇請十五阿哥上奏皇上,赦免冒新園、鄭娥二人,並對涉案的山西官員及朝廷某些官員進行嚴辦。”


    聽到許維的話,和珅真有如口中被人塞下個硬物般難受,恨不得馬上有把刀在自己手中,能捅姓許的幾下。


    “皇上派我來此監察,必將如實迴奏,爾等放心。”


    永琰對和珅說道,


    “和中堂,你對此案有何意見嗎?”


    和珅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苦笑說道,


    “此案實在是天大的冤案一件,地方官們蒙騙欽差之舉,著實令人氣憤不已。”和珅倒也推脫得快,把罪責都一股腦推給了山西的地方官們。


    永琰倒不再繼續追問和珅,轉而又問另一位的陪審大員,兵部尚書、一等公阿桂道,


    “桂中堂,您看?”


    阿桂乃是名門之後,素看不起那走捷徑,廣受賄的和珅,他正顏答道,


    “冤案得昭雪,實乃是我大清之福也。之所以有此案,也是地方官員承辦案件時先入為主,層層草率結案所致,而朝中某位官員更是糊塗透頂,身為欽差大臣居然漠視人命,意圖粉飾地方之過。


    我想皇上自有他的處置意見,我等隻需具實迴奏便是。”


    聽到阿桂的暗諷後,和珅臉上青一塊白一塊的,甚是狼狽。


    既然在場大員都如此發話了,十五阿哥也就順水推舟地結束此次龍華寺之行,迴轉宮中向乃父乾隆匯報情況。


    許維可不甘如此收手,迴到府中在書房坐定後,咬著筆杆子冥思苦想了近一個時辰後,開始磨墨起草一份奏折,名為‘承審要案之大吏瞻徇欺罔請旨嚴懲’。


    許維邊寫邊詭笑不已,那眉飛色舞的樣子,好像憑白拾到珍寶似的,這自然應是對付和珅這個大奸臣的,不然許維不會如此開心。整份奏折如下:


    臣掌雲南道禦史許維跪奏:


    為大吏承審要案,任意瞻徇,有心欺罔請旨嚴懲,以肅紀綱而昭炯戒。。。。。。山西龍山縣張鄭氏因奸謀夫一案,該縣原驗張寅山屍身係屬服毒殤命,現經刑部複驗,委係無毒因病身死,所有相驗不實之知縣李譽廉著即行革職。。。。。。獨不解金永駿、和珅身為大臣,疊奉嚴旨何忍朋比而為此也。


    和珅承審此案,熬審逼供,惟恐翻異,已屬怪繆。而其前後複奏各折片,複敢狂易負氣,剛愎怙終。至謂現審與初供雖有歧異無關罪名。並請飭下各省著為律令,是明知此案盡屬子虛,飾詞狡辯,淆惑聖聰,其心尤不可問。。。。。。。


    請明降諭旨將和珅、金永駿瞻徇欺罔之罪予以重懲,並飭部臣秉公嚴訊,按律定擬,不得稍有輕縱,以伸大法於天下,以垂炯戒於將來。


    許維此折一上,即刻震動朝廷。許維把山西的官員一網打盡,並重點照顧上了皇帝跟前的大紅人,和珅和中堂。這廟堂上之人誰人不佩服這許維的膽量與豪氣呀!


    許維能收買宮中太監,和珅也不例外。和珅同樣在第一時間內看到了許維上呈給乾隆皇的奏折。


    當和珅閱覽完畢之後,不由得又把許維給多恨深了一層:


    此人如此落井下石,實在是平生之大敵。如握有其把柄,誓必把其拉下馬。


    想歸想,行動上可絲毫不敢怠慢,即刻召來府上兩大幕僚,吳省欽、吳省蘭兩兄弟,商議多時後決定由和珅親自寫下罪己折上呈乾隆,企圖憑借著乾隆的恩寵蒙混過關。


    折上和珅訴說自己實因山西地方官的欺瞞而導致自己雙眼蒙蔽,但冤案已成,其罪還在己,望乾隆接受許維的意見從重懲罰自己,以讓朝廷官員引以為戒。


    通篇奏折把和珅自己說得罪無可恕,悲慘不堪,以期博得乾隆的同情。因有甚得聖寵的清妃在旁說情,加之乾隆現在也離不得和珅,和珅甚能從國庫外撈錢以供內廷花銷之用,故和珅得以從輕發落。


    乾隆四十三年十二月十八日,經過乾隆皇的禦批,軍機處下達了朝廷諭旨:


    定山府知府盧辰、與和珅一道審訊的寧德府知府邊一泉、江嘉縣知縣顧品連、候補知縣餘炎方均被革職。


    山西布政使荊蓀策因已死亡免於追究。忤怍林陽被杖八十判刑二年。已革知縣李譽廉從重處理,發往黑龍江效力,年逾七十不赦。


    生員李冰已在監獄病死,而張母梅氏因誣攀冒新園而被杖一百並判徒刑四年。


    鄭娥因與冒新園同桌而食引起非議,實為不守婦道,被杖八十。冒新園則因與鄭娥同食教經,不知避嫌,被杖一百,舉人身份不予恢複。


    同日,諭旨下,山西巡撫金永駿免職,由明玉接任。和珅降三級罰俸三年。許維因功著加升為正四品銜光祿寺少卿。許維在乾隆心目中的印象分著實增加了不少。


    至此,全案審結。


    對於此案如此審結,許維頗有些不滿意,皇上太偏袒和珅,看來想在皇上的有生之年裏要治和珅於死地實在是難上加難。


    不單許維在想著如何致和珅於死地,和珅也在等機會給許維最致命的一擊,二人再次較量的時機很快就又來到了。


    注:1、劉統勳:字延清,山東諸城人。父棨,官四川布政使。統勳,雍正二年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先後直南書房、上書房,四遷至詹事。乾隆元年,擢內閣學士。命從大學士嵇曾筠赴浙江學習海塘工程。二年,授刑部侍郎,留浙江。三年,還朝。四年,母憂歸。六年,授刑部侍郎。服闋,詣京師。擢左都禦史。因言大學士張廷玉與額爾泰互相結黨而受乾隆之寵信,此後一路扶搖直上,十一年,署漕運總督。十三年,遷工部尚書,兼翰林院掌院學士,改刑部尚書。十七年,命軍機處行走。十九年,加太子太傅。五月,命協辦陝甘總督,賜孔雀翎。二十一年六月,授刑部尚書。二十八年,充上書房總師傅,兼管刑部,教習庶吉士。三十三年,命往江南酌定清口疏濬事宜。三十四年,複勘疏運河。三十八年十一月,卒。是日夜漏盡,入朝,至東華門外,輿微側,啟帷則已瞑。上聞,遣尚書福隆安齎藥馳視,已無及。贈太傅,祀賢良祠,諡文正。上臨其喪,見其儉素,為之慟。迴蹕至乾清門,流涕謂諸臣曰:“朕失一股肱!”既而曰:“如統勳乃不愧真宰相。”


    2、劉墉:字崇如,乾隆十六年進士,自編修再遷侍講。二十年,統勳得罪,並奪墉官下獄,事解,賞編修,督安徽學政。疏請州縣約束貢監,責令察優劣。督江蘇學政,疏言府縣吏自瞻顧,畏刁民,畏生監,兼畏吏胥。上嘉其知政體,飭兩江總督尹繼善等淬厲除舊習。授山西太原知府,擢冀寧道。以官知府時失察僚屬侵帑,發軍台效力。逾年釋還,命在修書處行走。旋推統勳恩,命仍以知府用,授江蘇江寧知府,有清名。再遷陝西按察使。丁父憂,服闋,授內閣學士,直南書房。遷戶部、吏部侍郎。授湖南巡撫,遷左都禦史,仍直南書房。命偕尚書和申如山東按巡撫國泰貪縱狀,得實,授工部尚書,充上書房總師傅。署直隸總督,授協辦大學士。五十四年,以諸皇子師傅久不入書房,降為侍郎銜。尋授內閣學士,三遷吏部尚書。嘉慶二年,授體仁閣大學士。命偕尚書慶桂如山東讞獄,並按行河決,疏請寬濬下遊。四年,加太子少保。疏陳漕政,僉丁不慎,途中盜米,致有鑿舟自沉,或鬻及檣舵,舟存而不可用,請飭各行省僉丁宜求殷實,皆如所議行。九年,卒,年八十五,贈太子太保,祀賢良祠,諡文清。墉工書,有名於時。


    3、太常寺:卿掌典守壇壝廟社,以歲時序祭祀,詔禮節,供品物,辨器類。前期奉祝版,稽百官齋戒,祭日帥屬以供事。少卿佐之。寺丞掌祭祀品式,辨職事以詔有司,並遴補吏員,勾稽廩餼。讚禮郎、讀祝官分掌相儀序事,備物絜器,並習趨蹌讀祝,祭祀各充執事。博士考祝文禮節,著籍為式,壇廟陳序畢,引禮部侍郎省劍並歲覈祀賦。典簿掌察祭品,陳牲牢,治吏役。庫使掌守庫藏。


    4、光祿寺:卿掌燕勞薦饗,辨品式,稽經費。凡祭祀,會太常卿省牲,禮畢,進胙天子,頒胙百執事。蕃使廩餼,具差等以供。少卿佐之。大官掌供豕物,備器用,稽市直,徵菜地賦額致諸庫。珍饈掌供禽兔魚物,大祭祀供龍壺、龍爵,辨燕饗等差。良醖掌供酒醴,別水泉,量曲蘖,並大內牛酪。掌醢掌供醢醬,筵燕廩餼皆供其物,徵果園賦額致諸庫。典簿掌章奏文移。司庫掌庫帑出納。別設督催所、當月處,俱派員分治其事。


    5、伍彌泰:(?—1786)伍彌氏,蒙古正黃旗人,副將軍三等伯阿喇納子。雍正二年襲爵。授公中佐領,擢散秩大臣,遷鑲白旗蒙古副都統。乾隆十五年,賜伯號曰誠毅。二十年,授涼州將軍。三十一年,署鑲黃蒙古、正白漢軍兩旗都統。授內大臣。三十八年,改駐西藏辦事。四十一年,擢理藩院尚書,兼鑲白旗漢軍都統。四十二年,調任吏部尚書。四十八年,授協辦大學士、鑲白旗蒙古都統,充上書房總諳達。五十年,預千叟宴。五十一年,卒,贈太子太保,賜祭葬,諡文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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