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裝自己是人類?”聶小倩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副思索的樣子,隨後輕笑一聲“為什麽不呢?”


    隨後快速運轉的邏輯迴路不斷提醒著聶小倩在聶小川不在場時去模仿人類的言行舉止毫無意義,但她卻沒有絲毫在意。漫長的時間,一個突然的人類孩子,以及迫在眉睫的危機,一切因素匯聚於此不斷發酵,終究讓這台機械產生了一些不符合設計初衷的小錯誤。


    聶小倩笑著拿起咬了一口,舌頭上數以萬計的傳感器告訴她這是甜的,核心爐開始緩慢加溫,異物處理係統激活,位於胸口部位的儲備水囊開始排出純水溶解嘴中的糖絲。縱使這套部件從出廠以來被使用的次數就屈指可數,但現在卻仍然按照預定計劃運轉著,將無用的物質接收吸納儲存,預備在方便的時候排出體外。


    “我一直覺得,設計我們的那個人類,有些毛病。”聶小倩再度咬了一口,甜蜜的糖絲粘住了她耳畔垂下的頭發。她輕輕撩起發絲掛在耳後,毫無血色的臉上卻仿若出現了一絲紅暈“他為何要給我們這些機器設計味覺感受和處理食物的能力,這一套裝置用到的次數屈指可數,畢竟不論是機械還是鬼怪,都不需要像人類一樣進食,就算是為了貼合設計,也隻需要設計一個簡易的儲存裝置就行了。”


    “就好像......”聶小倩抬起頭,廣場中央發生了一些騷動,在搭好的高台上,樹妖姥姥身著華服立在舞台中央,而旁邊是一麵巨大的蒙皮紅鼓“好像他真的希望我們像人類一樣。”


    “那是什麽?”正陪著聶小川在攤位上挑挑揀揀的蘇寧寧也感知到了廣場中央的騷動,有些疑惑地站起身,而旁邊負責充當氣氛組的鬼怪們此時也默契讓出了一條小路,直直通向廣場中間的舞台上。


    “誒?怎麽這個時候就開始了?以前不都是等到太陽下山入夜之後嗎?”聶小川抬起頭順著蘇寧寧的視線方向望去,有些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難道說是因為蘇姐姐來了,多了個人所以提前了嗎?”


    蘇寧寧皺皺眉,再度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而聶小川此時也迴過神來,笑著開始和蘇寧寧介紹。


    “這是慶典的主要活動——百鬼夜行,活動開始之前會選出幾名人類,邀請到舞台上,並給他們戴上專門的護符。之後被選上的人類可以自由活動,十分鍾後老老會第一次擊鼓,代表活動正式開始,所有的鬼怪都會去追捕拿到護符的人類並搶走他們的護符。每隔半小時姥姥會再擊鼓一次,等到第九次擊鼓之後,所有鬼怪會停止追捕,然後仍然保存有護符的人類就可以返迴舞台舉起神祭,並收獲姥姥給予的贈禮。”


    “哦,聽起來倒是挺有意思的。”蘇寧寧眨眨眼“那獎勵是什麽?要在這麽多鬼怪的圍追堵截下藏夠九聲擊鼓,獎勵肯定很不錯吧?”


    聶小川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我不知道。”


    “啊?你不知......”蘇寧寧剛想問聶小川是不是騙人,但轉念一想,這個鎮子就聶小川一個人類,每年的活動就是一群鬼追他一個小孩子,他自己保不住護符,也見不到其他能領獎的人類,自然也就不知道獎勵是什麽了。


    “我從剛記事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參加這個活動,目前最好的成績是三聲擊鼓,那一次我躲到了劉二伯家後院的枯井裏麵,結果被小倩姐姐找到了,還把我一頓臭罵。”聶小川眨巴著眼睛摸了摸後腦勺,忽然眼睛一亮“蘇姐姐,你這麽厲害,肯定可以保下護符的,到時候就可以知道獎勵是什麽了......”


    說著,聶小川忽然可憐巴巴地望著蘇寧寧,雙手放在胸口前做祈求狀“蘇姐姐,如果那獎勵適合小倩姐姐的話,你可不可以把它讓給我呢?”


    “也是,這種大活動,名額有限,難度又高,最後的獎勵肯定不差,也許是什麽首飾珠寶或者其它很有紀念意義的東西,很適合當送給女孩子的禮物也說不定......”蘇寧寧摸著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的樣子,但嘴角卻微微揚起一個弧度“但是,我拒絕!”


    “那就太謝......誒?蘇姐姐你不願意嗎?”聶小川都正準備道謝了,卻被蘇寧寧的一句拒絕整懵了。


    “哈哈,沒什麽,就是想這樣試著說一下,感覺很帥。”蘇寧寧擺擺手,隨後收斂了一下臉上的笑意“雖然剛剛是開玩笑,但是你確定是要我去拿下獎勵然後給你嗎?把別人送給自己的東西轉手送給喜歡的女生,看不出來你很有當小渣男的潛質呢~”


    “啊,我不是,小倩姐姐......我是喜歡小倩姐姐沒錯,但不是那種......啊,反正你誤會了就對了!”聶小川捂住腦袋低下頭,但已經發紅的耳朵根卻出賣了他,雖然蘇寧寧說的話非常奇怪,像什麽渣男之類的詞匯更是無法理解,但聶小川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喜歡的女生”這一關鍵詞,並且觸發了傲嬌防禦力場。也不知道是聶小川沒受過汙染而太耿直,還是年紀小不會隱藏自己,亦或者其實他就是沒膽量對自己小倩姐姐說喜歡所以指望用這種方式讓蘇寧寧轉告下聶小倩。但不論如何,蘇寧寧的意思還是傳達到了聶小川那裏,送給小倩姐姐的東西是別人施舍來的,這樣肯定會在心意上大打折扣。


    “我......我想自己贏下獎品。”聶小川抬起頭,眼神當中充滿著堅定“我想蘇姐姐幫我拿到獎勵!”


    “這才對嘛,年紀雖然不大,但是一身男子漢的氣概可別丟了哦。”蘇寧寧咧嘴一笑,朝著聶小川豎了個大拇指“放心,交給我,這獎勵你今天拿定了。”


    “那邊的兩位,請上舞台這邊來。”樹妖姥姥的聲音忽然從舞台上響起,瞬間蓋過了周圍的所有雜音,雖然她沒用什麽大喇叭一類的道具,但想來機械構造的身體也不需要這些外物的輔助。


    “有必要這麽急嗎?”蘇寧寧皺皺眉,但還是領著聶小川朝著台上走去。


    “小川,這個活動你已經參加過很多次了,那多的我就不和你說了,小心些別受傷了,也別藏到些奇奇怪怪的危險地方去,不然到時候要是又被你小倩姐姐找到,可省不得一頓臭罵。”樹妖姥姥那宛如古樹老皮的麵孔上帶著一絲和藹的微笑,輕輕將一個寫著“鬼”字的小皮袋掛在聶小川脖子上,隨後轉頭看向蘇寧寧。


    “至於這位姑娘,可是第一次參加這百鬼夜行的活動,我可得和你好好說道一下規則。”樹妖姥姥笑著朝蘇寧寧打了個眼色“不過小川就可以不用聽了,浪費時間,自個兒找點事情幹吧,我和這位姑娘說完,活動就正式開始。”


    聶小川有些狐疑地點了點頭,而此時卻見一道人影飛身上台,正是燕赤霞,隻見他此時麵色焦急,但看到聶小川還站在台上,隻是張了張嘴巴,朝著蘇寧寧點點頭。


    “怎麽了?”樹妖姥姥看向燕赤霞,隨後伸出手拍了拍燕赤霞的肩膀“火急火燎地成何體統,這還有客人在呢。”


    但在其他人看不見的死角部位,樹妖姥姥的掌心輕輕放射出一道電光,燕赤霞的肩膀略微裂開一道縫隙,電光順著縫隙飛入燕赤霞的身體。隨後樹妖姥姥點點頭,開口道“有什麽事情等慶典結束再說,燕赤霞,你先帶小川下去隨意逛逛,我這邊要先給這位姑娘講講百鬼夜行的規則。”


    燕赤霞點點頭,也不等聶小川同意,直接抱著對方就跳下了舞台,現在台子上就隻剩下了蘇寧寧和樹妖姥姥二人。


    “發生什麽事情了?”蘇寧寧皺皺眉“燕赤霞可不會平白無故跑上來。”


    “他負責的東西出問題了,嗬,早晚的事情。”樹妖姥姥撇撇嘴“不過這個節骨眼上倒是很適合,至少這活動也不算徒有其表了。”


    “什麽意思?”蘇寧寧瞟了一下台下的方向,燕赤霞和聶小倩二人正帶著聶小川在一處攤子前挑揀,還不時在聊著些什麽。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樹妖姥姥搖搖頭,隨後正色道“規則我就不講了,反正這次活動也辦不完,時間緊迫,接下來我會宣布臨時改動規則,躲藏範圍限製取消,你帶著聶小川立刻朝北邊走,越快越好。”


    “怎麽?覺醒派打到家門口了?”蘇寧寧咧嘴一笑“帶人走沒問題,我的報酬呢?”


    “覺醒.....你從哪裏......算了,不重要了。”樹妖姥姥歎了口氣,從兜裏掏出一個金屬密封的黑盒子“你要的東西就在裏麵,但是上麵有電子鎖,不要想著強開,不然裏麵的東西也會被摧毀。盒子上的鎖在遠離古槐鎮一定距離之後自動解開,你帶著小川一直跑就行。”


    “東西我收下了,但你說的事情,我可能做不到。”蘇寧寧輕輕吹了個口哨,一把薙刀直接從虛空浮現,精準地將盒子拍向了蘇寧寧的手中。蘇寧寧拿起盒子拋了拋,比想象地輕。


    樹妖姥姥先是愣了一下,隨後臉上浮現出怒意“你這是什麽意思?!”


    蘇寧寧隨手將盒子丟進空間戒指,然後攤了攤手“別急,我又不是什麽搶劫的,但情況的確有些特殊。”


    “你最好能說出個所以然來。”樹妖姥姥拿起拐杖往地上一頓,地麵忽然傳來了一陣震動,那立在廣場中間的巨樹微微顫抖了一下,不少地方的地麵都開始逐漸開裂,似乎有什麽東西像要從地下衝出來一樣。


    “說來也簡單。”蘇寧寧瞟了眼巨樹,想著這玩意兒要是能和精靈族的樹人一樣站起來該有多壯觀“聶小川不想走,在知道一切之後,他選擇了留下。”


    “一切?什麽一切?你和他說了什麽?”樹妖姥姥的瞳孔猛然收縮了一下,似乎想要把眼前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女孩的樣貌直接印刻在自己的基板上麵。


    “黑山老妖和我說的一切,原樣複述。”蘇寧寧抬起頭看了眼天空,今天好像是個陰天,天空灰蒙蒙的,也看不見陽光,氣溫似乎也開始下降了。


    “........”樹妖姥姥沉默了,她的運算迴路開始瘋狂計算,但基礎數據的缺失卻讓再強大的運算能力都無法給出一個答案,良就,樹妖姥姥幽幽歎了口氣“這,真的是聶小川自己的意思?”


    “是的。”蘇寧寧點點頭“在了解一一切,包括鎮上人的真實身份,自己的真實身份,以及可能會死這個事實之後,他仍然選擇留下。”


    “我明白了。”樹妖姥姥抬起頭看向天空“你走吧,那東西本來對我來說也毫無用處,就當是給你這個遊客的禮物吧,反正這百鬼夜行的活動你肯定可以獲勝,這不過是提前預支的獎勵而已。”


    “但是,我拒絕!”蘇寧寧忽然義正言辭地大聲迴絕了樹妖姥姥,搞得對方立馬愣了一下。


    “咳,沒啥,就那個意思。”蘇寧寧輕咳了一下,不知道為啥,自從失去能力之後,她總會偶爾腦抽一下“我也答應聶小川直到今天結束為止,他都有反悔的機會。在明天太陽升起之前,我不會離開。”


    “那如果明天沒有太陽呢?”樹妖姥姥忽然發問道。


    “額,太陽肯定會升起來的,最多陰天看不到而已。”蘇寧寧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她沒想到樹妖姥姥這時候還能嗆她一句。


    “嗬嗬,希望到了明天你還能說出這話吧。”樹妖姥姥忽然輕笑一聲,隨後轉過頭麵向舞台下方,拿起拐杖猛然朝地上一頓,洪亮的聲音自她的腹腔中發出,哪怕她此時根本沒有張嘴。


    “規則介紹完畢,我宣布,古槐鎮百鬼夜行活動將於十分鍾之後開始,人類方請開始躲藏!”


    說罷,樹妖姥姥迴頭看了眼蘇寧寧,輕聲道“獎勵已經給你了,可別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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