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孟大小姐送靈,荊王妃一頭撞在了棺材上,也不知現在怎麽樣了。”


    “啊?怎麽會這樣?”


    “還不是那孟夫人,居然找人攔著荊王妃不叫她去吊唁,害得王妃被罵沒良心。”經曆過此事的人,義憤填膺地說著。


    “王妃可能也是一氣之下,就撞在棺材上了。”


    “我的天…這孟夫人什麽人啊,她莫非盼著家宅不寧?”


    “她一直偏心大小姐,說是覺得是娘娘害死了大小姐,所以她在報複荊王妃。”


    “媽呀,大小姐自己得了肺癆,關王妃什麽事。”


    “所以說孟夫人有病……”


    李良聽完這些話,一刻不敢耽擱,當即迴去稟報給了宇文期。


    而宇文期聽罷,一下直起了身,不可置信地道:“她竟然撞棺!”


    “街上都說,王妃是承受了巨大的冤屈,才這樣以證清白的。”


    可宇文期卻沉默了,他並不覺得孟昭歌是那麽容易被影響情緒的人。


    更何況,她和孟常寧不合,要死也不會撞在孟常寧棺材上死。


    但孟昭歌又的確撞了。


    宇文期覺得,自己有點看不懂這個女人。


    思及此處,他抿唇,想要起身:“本王去梅苑看看她。”


    “娘娘不在。”李良及時地道:“娘娘昨夜在康寧堂昏迷了一夜,她身邊的墨環和阿烈守著她。”


    “你說那個藍眼睛?”宇文期‘嗖’地升騰上幾分怒意。


    “派人去康寧堂,把她人給本王小心的接迴來!再讓人去宮中,請太醫來,那外頭的郎中懂什麽?”


    李良有些意外自家王爺會關心起王妃。


    他錯愕了下,連忙應聲,出門辦事去了。


    康寧堂。


    孟昭歌昏睡在堂中的軟榻上,做了一整晚的夢。


    夢中是明西將軍府,金黃色陽光打在那碧瓦朱簷上,也拉長了那一家人的身影。


    馬車停在門口,在孟慶雲的攙扶下,孟夫人從馬車上下來。


    他們的長子孟歲安,跟在兩人身側。


    一家三口說說笑笑。


    管家徐伯匆匆迎上前去,臉色有些不好:“老爺,夫人,少爺,剛剛宮中傳來的消息,二小姐去世了!”


    孟夫人嘴角的笑僵了一下,垂下眸,看不清是什麽情緒。


    而孟慶雲冷哼一聲:“竟然才死,這作惡多端的東西!”


    “人都走了,別再說這些了。”孟夫人輕聲提醒他,“若叫外人聽去了,不免覺得我們刻薄。”


    孟歲安也道:“娘說得對,孟昭歌死有餘辜,但她到底曾是孟家人。爹這話被人聽見,要罵我們刻薄的。”


    孟慶雲咂了咂嘴,一點不覺得罵罵逆女有什麽好說的,但他聽夫人的話。


    “行,咱們不提這晦氣的。來,夫人繼續說,在集市上瞧見了什麽稀罕玩意兒。”


    孟夫人笑:“我看見了人參果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夫妻二人揚長而去。


    徐伯呆在原地,怔然地望著他們的背影。


    孟歲安則淡淡地吩咐了聲:“這兩日若有人來訪,就說我爹娘因孟昭歌之死,傷心臥病,不便見人。”


    徐伯抿了抿唇,道是。


    等孟歲安也走了,徐伯兀自歎了口氣,喃喃:“作孽啊。”


    畫麵一轉,又是巍峨的皇宮。


    她死的時候,是冬日,在她死後第三天,柴安下了一場大雪。


    皇宮的朱紅綠瓦被皚皚白雪覆蓋,有兩大一小的身影,在禦花園中玩耍。


    宇文期一身玄色龍袍,懷中抱著小太子,正笑著看孟常寧和宮女蹲在地上堆雪人。


    好不容易一個雪人堆好了,宇文期卻故意抱著小太子一腳上去,把那雪人的頭踢掉。


    “六郎!”孟常寧嬌嗔著說他,“你們父子倆,一樣的壞!”


    “你母後生氣了,怎麽辦呐?”宇文期抱著那奶娃笑,又去蹭蹭故作生氣的孟常寧。


    “寧寧,別生氣別生氣,朕再給你堆一個還不行嘛。”


    “六郎就知道逗臣妾玩兒……”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連一邊的太監宮女看了都笑容滿麵。


    畫麵在此時,漸漸消散。


    康寧堂中,麵容安靜的女子,羽睫顫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然後,她看見了一張擔憂疲倦的臉,他正雙目空洞地握著她的手。


    她嘴唇動了動:“阿烈……”


    元驚烈的靈魂仿佛這才重新歸位,倏地抬起眸,眼淚湧上:“阿姐,你醒了!”


    墨環在一邊打瞌睡,被驚醒,亦喜極而泣:“娘娘,你醒了!我去找郎中來!”


    那正收拾著脈案的郎中,被墨環連催帶哭的拽了過來。


    一番檢查後,便判斷了孟昭歌已脫離危險。


    “得好好養著,別操心,別動怒,別有什麽不好的情緒。”郎中說。


    但在王府不可能安靜,平常一些瑣碎的事情,下人會來請示她。


    孟昭歌覺得自己可能沒法沒起伏。


    迴去後,宇文期應該也會找她。


    她想了想,低聲說:“先不迴王府,去城郊那處宅子吧,我們在那兒住一段時間。”


    元驚烈隻聽她的,立刻便點頭:“好,那我去雇一輛馬車。”


    一番折騰後,三人上了馬車。


    馬車上,元驚烈眼尾通紅地望著孟昭歌:“阿姐,你以後不要再這樣嚇我們了好不好?你撞到棺材上,萬一真出事怎麽辦?”


    “是啊,娘娘你可沒說還有撞棺這出戲。”墨環也噙著淚。


    孟昭歌剛剛蘇醒過來,精神還不大好,安撫著兩人:“不會的,我控製好了力氣…沒有提前告訴你們,隻是因為你們肯定會攔著。”


    “但,既然我要做戲,把孟家給我安的冷血無良之名甩出去,那就不如甩的徹徹底底,再給孟家一個逼死女兒的惡名。”


    孟昭歌並不後悔,她是死過一次的人,為了複仇,她什麽都能做。


    先前,她要元驚烈去查那黑臉婆子的底細,順藤摸瓜找到了那婆子的兒子,費了一番功夫才拿到她兒子的賣身契。


    如今,恐怕孟家已經成了全城笑柄。


    她很痛快,就算受傷也值了。


    但元驚烈依舊後怕,十分擔憂地望著她,欲言又止。


    最終,他什麽都沒說。


    很快,到了城郊的宅子。


    這是孟昭歌外祖留下的地方,在孟昭歌小時候,外祖母就將鑰匙給了她。


    宅子不算多大,但也不小。一出門,沿著石子路走一段,便能看見山清水秀的自然風貌,茂林修竹,水清沙白。


    元驚烈和墨環隻是剛來,便喜歡上了這兒。


    隻是從孟昭歌嫁到荊王府後,沒再來小住過了,宅子有些髒。


    故而,墨環和元驚烈費了一番功夫,才收拾好。


    墨環在外頭燒水燙碗筷茶具,元驚烈拉出被褥曬。


    孟昭歌被他倆留在房中,半躺在榻上,百無聊賴,索性瞪著眼睛想事。


    那個夢,她現在已經無比確信不是虛假的,而是她前世發生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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