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室。


    雷鍾的臉色很不好看,歎氣道:“嬌嬌,那人的確中毒了,而且情況很嚴重,若一直不解毒的話,最多隻能撐到明天,但是我仔細查了半天,始終無法查出他究竟是中了何毒,爺爺沒用,沒能幫得上你!”


    柳嬌嬌安慰地衝他笑笑,柔聲道:“爺爺,這不能怪你,隻能說那個幕後之人太過毒辣,打定了主意要拿人命來要挾我。”


    雷鍾神情一黯,接著忽然眉頭微皺,帶著試探道:“你讓你哥叫我進來,是不是心裏已經有打算了?”


    柳嬌嬌將方才後廚發生的事告訴了他,他氣得拍案而起,怒罵道:“這個肖念就是個小人!世上怎會有如此心思毒辣和厚顏無恥之人?!”


    柳嬌嬌忙替他拍背順氣,安撫道:“爺爺,為這樣的人動氣不值得,您先消消氣,孫女已有主意,還需要爺爺您幫著配合一下。”


    雷鍾重新坐下,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唿吸壓住怒氣,“你盡管說,爺爺一定幫你!”


    食肆前廳,店鋪員工與那群鬧事者依舊是對峙膠著狀態。


    那名婦人雖然迫於柳珺的強勢停止了嚎哭,但卻沒有半點要放棄的意思,水眸掃過眾人,帶著哭腔哀怨道:“你們到底想怎樣?明明就是你們店裏的東西不幹淨害了我相公,我與小叔帶人來討個說法可有任何不對?你們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咄咄逼人,是不是非要逼死我們一家人你們才安心?”


    柳強耐著性子再次跟她解釋道:“你們來時我便已經說了,如果真是吃了我們店裏的東西出了問題我們一定會負責到底,可你們直到現在都說不出他究竟吃了什麽導致中毒,無憑無據的便上門來鬧事,到底是誰在咄咄逼人?”


    婦人眼神一閃,接著便用手帕掩住臉低聲抽泣起來,“那日我相公與朋友一起來吃飯,我們都沒在場,如何知道他究竟吃了什麽?”


    “那你便叫他那位一起吃飯的朋友來啊。”


    “他有事出遠門了,尋不到。”


    “若是吃食導致的中毒,他很大可能會嘔吐,那些嘔吐物呢?為何你也不帶過來?”


    “我隻是個婦道人家,哪懂這些?嘔吐物自然是早就清理了呀。”


    柳珺在一旁聽著,眼裏閃過一抹冷芒。


    這一切可真是巧了,能指出當日菜色的人偏偏就出遠門了,嘔吐物也及時被清理了,中毒者又陷入昏迷,無法自證,現在完完全全就是死無對證,擺明了就是想要賴上清心坊。


    那名曾經詢問過柳珺的官差上前一步,對著婦人嚴肅道:“既無人證也無物證,你如何能肯定你相公定是吃了清心坊的食物後中毒的?”


    婦人似乎早就料到會被如此盤問,哽咽道:“我相公昨天白日裏還好好的,就是下午在這家黑店吃了東西後,迴去就說不太舒服,我以為他是著涼了,便讓他早早睡下,誰料今早一起來便嘔吐不止,接著便不省人事。若不是這家店的飯菜出了問題,難道還能是別的問題?”


    這麽說起來也算是合理懷疑了。


    官差本有心盤問出點什麽來好替店裏開脫一二,可此刻沒法繼續盤問下去,怕問出些對店裏不利的信息來,於是略帶歉疚的看了柳珺一眼,退了迴去。


    柳珺感激地衝他抱了抱拳,眼神貌似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內室的方向。


    也不知道嬌嬌跟雷東家商量好了沒,等他們出來之時應該就是這件事能順利解決之時了。


    對於自家、寶貝妹妹,他從來都是無條件的盲目信任的。


    很快,雷鍾便抬起門簾從內室走了出來。


    他沒有理會在場的人,徑自走到中毒者身邊蹲下,又再伸手探了探他的脈搏後,頭也不抬的衝柳珺道:“珺小子,病人嚴重昏厥,已經無法吞、咽,你來幫我一把,讓他順利把藥丸咽下去。”


    聞言,那婦人聲音變得有些不穩,急問道:“雷東家,這麽短的時間你便配好解毒的藥丸了?方才你不是還沒有辦法嗎?”


    “哼,老夫什麽時候說過沒有辦法了?怎麽?你相公能救活過來你還不樂意了?”雷鍾斜暼了她一眼,語氣冷厲。


    “怎麽會?小婦人自然是樂意的!”婦人連連搖頭解釋,但眼神卻帶著一抹難以掩飾的慌張,先是看了一眼依舊在那保持造型且不能說話的小叔子,又看向那幾個跟來幫忙的人,發現他們眼神閃躲不敢看自己後,在心裏罵了幾句,然後又看向雷鍾,“雷東家,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兒,您確定這藥丸能管用?”


    雷鍾根本就沒有理會她,騰出位置讓給走過來的柳珺。


    柳珺將中毒者的頭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然後用巧力打開了他的嘴,單手捏著他的下巴,示意雷鍾把藥丸塞進去。


    雷鍾從懷裏掏出一個白色的瓷瓶,倒出一粒黑色小指甲蓋那麽大的藥丸,快速塞進了中毒者的嘴裏,然後柳珺合上他的下巴,再抬了抬他的頭,也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段,總之旁邊的人都能看見中毒者的喉頭動了下,將藥丸順利咽了下去。


    雷鍾重新將瓷瓶小心收好,接著站了起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婦人,語帶深意道:“好了,你相公很快就會醒過來,等他醒來讓他自己說究竟是吃了什麽中毒的,任何證據都不如受害者自己說的管用。”


    婦人強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勉強道:“雷東家說的是,小婦人替相公謝過雷東家救命之恩。”


    她說完,眼神不著痕跡地往門口方向掃了掃,待看到麵色狠厲的熊大四人守在門口時,她瞳孔猛地一縮,立刻移迴視線。


    方才還用來掩麵的手帕此刻已經在她手裏被擰得變了形,任誰隻要細看就能發現她的緊張和慌亂。


    柳珺起身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解了男子的穴,然後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男子的身子已然僵硬、了好一會兒,恢複知覺後禁不住渾身一麻,險些摔倒,剛想大罵柳珺幾句,卻在接觸到那雙猶如千年寒冰般的深邃眸子時身體一哆嗦,那些罵人的話不由自主的全部吞了迴去。


    見男子恢複了自由,婦人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走過去拽住男人的胳膊,緊張地小聲道:“怎麽辦?”隻要那男人一醒來就什麽都完了,必須馬上想出辦法脫身才行。


    男子這才想起雷鍾已經給他大哥喂了藥,還說他很快就會醒來,心裏頓時也變得慌亂起來。


    就在他們冥思苦想能有什麽擺脫眼前困境的辦法時,躺在擔架上的男人突然發出一聲極大的咳嗽聲,然後頭一歪,猛地吐出一口黑血來,接著便睜開了眼睛。


    雷鍾撫著胡須笑著道:“毒血已經全部吐出,病人身上的毒算是徹底解了。”


    兩個官差快速對視一眼後,一個快速奔向擔架邊,一個則握著刀警覺地擋在男子和婦人麵前。


    身為官差,豈能沒點基本的探案本事,他們早就發現了這兩人的不對,當務之急肯定是先要防著他們偷溜。


    走到擔架邊的官差放輕了聲音,問道:“你現在感覺如何?能正常說話嗎?”


    病人有些費勁地點點頭,用帶著虛弱的聲音道:“可以。”


    “你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小人叫朱三,家住青衣弄。”


    官差單手指向那群來鬧事的人,問道:“這些人你可都認得?”


    朱三顫顫巍巍的抬起右手,指向那名被官差盯著的男人,道:“那是我弟弟朱四,他身旁站著的是我婆娘潘氏……”說著,他的唿吸變得急促起來,語氣更是帶著濃烈的恨意,“他們勾搭成奸,給我灌下毒藥想要殺人滅口,還請差大人為小民做主伸冤!”


    監視兩人的那名官差一聽這話立刻就要抓朱四,朱四卻身手敏捷的將一旁的潘氏推到官差懷裏,轉身就往窗戶那裏跑。


    他知道大門那肯定是闖不出去了,但是破窗而出還是有一線生機的。


    說時遲,那時快,他剛跑出不到四步,距離窗戶還是挺長一段距離,卻突覺腳踝處傳來一陣劇痛,接著整個人便“撲通”一聲麵朝下的摔倒在地。


    幾個伶俐的夥計立刻衝了上去,抓手的抓手,抓腳的抓腳,還不約而同地坐在了他身上,直壓得他直接背過了氣去。


    熊大四兄弟則獰笑著撲向其他幾個來鬧事的人,他們已經憋了半天了,現在可算能名正言順收拾這些家夥一頓了,哪有不借機發泄一下的道理?


    一時之間,整個前廳全是幾人哭爹喊娘的求饒聲。


    好在幾人知道分寸,小小懲戒一番便將他們綁了起來,扔到官差麵前,方便他們一會兒直接帶迴衙門查問。


    至於潘氏,早就被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精神的官差反綁雙手扔在了地上,正在不停地哭嚎喊、冤。


    “差大人,小婦人冤枉啊!一切都是朱四做的!小婦人隻是被他逼迫不得不幫著他助紂為虐!還請差大人明察!”


    朱三聞言冷笑道:“我還以為你們真真是情深似海,沒想到卻是大難臨頭各自飛,哈哈哈……果然是一對奸夫銀婦!”


    柳強接話道:“這就叫表子配狗,天長地久。”


    感受到其他人投來的帶著一絲佩服的眼神,他心情瞬間變好了,這話還是某日聽柳嬌嬌說的,今日終於能拿出來用了。


    柳珺微微抽了抽嘴角,悄悄地看了內室方向一眼,預感聽到這話的嬌嬌此刻一定在皺眉。


    他的猜測非常正確,在內室偷聽的柳嬌嬌不但皺著眉,還十分鬱悶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自己這嘴啊,真是太欠了!瞧瞧,又一個古代的大好青年被她帶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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