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不約而同的趴在窗台上,就看到阿福站在井邊,對身後抱著瓜的江束催促道:


    “丟下去啊,公子喜歡吃冰過的。”


    江束沒多猶豫,聽話的“咚”了下去。


    淮瑾輕挑眉梢,用手肘懟了懟江瑀,小聲說:“看他多聽話,你輸了哦。”


    江瑀微怔:“這能說明什麽,阿束可能也不知道怎麽冰水果呢。”


    淮瑾瞪了一眼嘴硬的人,望著往屋簷下走來的阿福:“一天不見蹤影,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去種瓜了,怎麽弄成這副模樣?”


    阿福還沒說話,江束率先道:“你先去收拾一下,我跟兄長說。”


    等阿福走遠,江束拍了拍衣衫上的塵土雜草,掀簾進屋,站在塌邊行禮,說:


    “兄長,阿福將我東西弄丟了,這幾天需要他幫我尋一下,他已經同意了。”


    淮瑾沒說話,看向江瑀,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得意。


    江瑀掃了眼江束的腿和手上沾血的帕子,眼眸微沉:“這是怎麽弄的?”


    “我不是故意的。”江束連忙拿出琉璃碎片,說:“不小心將這捏碎了,腿是偷西瓜時躲石子摔的。”


    江瑀拉著他坐在自己身邊:“你沒有武功,喬希不會打你,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要再……”


    “那哥哥去問他好了。”江束抬眸,定定地看著江瑀,“我都說了不是故意的,喬希確實沒打我,是我自己跑的時候不小心摔的。”


    江瑀拆了他的帕子,掌心傷口皮肉外翻,被汗水浸得發白,他拿來藥箱給江束清理傷口,輕聲問:“你不打算跟他說?”


    江束伸著手,看向端著茶盞置身事外的淮瑾:“總要等哥哥和兄長成婚後……”


    “別拿我們作掩護。”淮瑾放下茶盞,語調悠悠哉,“你自己怎麽想的?”


    江束冰眸微斂,不再拐彎抹角:“要是知道我已經發現,他可能立即就會走,我不想說,兄長和哥哥會幫我瞞著嗎?”


    淮瑾湊到江瑀身邊,傲嬌地說:“我又贏了,兩次哦。”


    話落,胸口就挨了江瑀一肘子。


    江束早知瞞不過淮瑾,隻是沒想到兩人完全沒將此事放在心上,還頗有閑情雅致地在這打賭。


    江瑀有些不高興,低頭給江束掌心上藥:“天這麽熱,在山上待著也不怕中暑,你丟了什麽東西,很重要嗎?”


    “等等……阿束先別說。”淮瑾雙眼鋥亮,抓著江瑀手臂,“師兄,要不要打賭,猜猜是誰丟了東西,是真丟了還是假丟了?這算兩次,老規矩,你先選。”


    江瑀被他抓得不穩,倒出一大坨藥粉,他抬臂又想教訓搗亂的淮瑾,背後卻忽然探上一隻手,指尖輕輕滑動幾下。


    他沉吟片刻:“阿琅丟的,假丟了。”


    淮瑾也不在意江束的小動作,目光炯炯的看著他:“丟了什麽,誰丟的,現在在誰那裏?快揭曉答案。”


    江束收了手,撐在榻沿上:“阿琅留給我的葉雕,他弄丟的,我懷疑是他藏起來了。”


    “阿琅那麽乖,才不會藏你東西,葉雕定是真的丟了。”淮瑾拍了把小案,起身探出窗口:“來人,讓阿福過來。”


    “兄長!”江束驀地出聲。


    淮瑾輕輕擺手:“你們的事我沒心思管,傷包好了就趕緊走,別妨礙我和師兄打賭。”


    江束看向哥哥,見他朝自己點點頭,一股說不清是放鬆還是沮喪的情緒瞬間將他包裹。


    他將桌案上帶血的帕子仔細疊好,放入袖兜裏,神色愣怔地起身往外走,他在山上想了一下午。


    想著該怎樣讓兩位兄長幫自己隱瞞,可現在如他所願了,心口卻無端覺得悶得慌。


    他倒巴不得淮瑾會向著淮琅,因為淮瑾如此不在意,隻說明他也看出,淮琅已經放下了。


    若是淮琅心裏還有他,他才不會袖手旁觀。


    暮色四合,遊廊中燈火幽暗,江束跨過欄杆,蹲在潔白無瑕的茉莉花前。


    他伸手摘了朵小白花,心裏細細想著自己為何如此確定,良久之後,他低聲輕笑,大抵是因為。


    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個好人吧。


    可人都是自私的,這又有什麽錯呢。


    晚風蕭蕭,淮琅收拾好,換了幹淨衣袍,往淮瑾的房間走,沒想到剛轉過迴廊,就看到江束在花壇邊蹲著發呆。


    他撐著欄杆,微微俯身,盯著他看了好半晌。江束聞著微風送來的澡豆香氣,忽然很想很想看看木芙蓉。


    可他什麽也做不了。


    淮琅拍掉手背上的蚊蟲,納悶道:“你蹲這裏做什麽,沒蟲子咬你麽?”


    江束仰頭看他:“想一個人。”


    他雙臂抱膝,這般仰著頭,使得整個人看起來特別乖,天邊霞光未曾散盡,給那雙冰眸添了幾分柔情,像是水波瀲灩的山湖。


    淮琅挪開目光,輕輕‘哦’了聲:“那你繼續想,王爺叫我過去。”


    “阿福!”江束倏地站起身,他腳崴的地方還沒好,又蹲了太久,一個沒站穩摔坐在地上。


    淮琅翻過欄杆,彎腰扶他起身:“二公子沒事吧?”


    江束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借力站起:“沒事,隻是蹲得有些久,腿麻了,多謝。”


    他鬆開手,扶著欄杆站穩。


    淮琅微微頷首,翻過欄杆走了幾步,又迴頭看向江束:“二公子剛剛叫我,是有什麽事嗎?”


    江束眸光輕閃,慢慢低下了頭,縮在袖中的手緊緊握了起來,溫聲說:


    “沒什麽,隻是想說,若是你不想去尋葉雕,那便算了。”


    淮琅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這樣說,明明下午還非要他找呢。


    他側首望了眼長廊另一端,說:“是王爺不同意嗎?”


    江束垂手,指尖隨意地撥弄著茉莉花,語調柔和:


    “不是,隻是覺得你說的也有道理,東西丟了就是丟了,也不一定就能尋到,山上那麽熱,你若不想去,也沒關係。”


    兩人中間隔著欄杆,淮琅看他撥弄花瓣,視線不由自主,落在近乎與花同色的手上。


    江束的手指白皙修長,此刻微微蜷縮著,溫柔地追逐軟嫩潔白的花。


    這讓淮琅思緒分散,想到了其他,江束做某些事的時候,這手也是如此溫柔。


    他耳尖燙得不像話,仿佛自己成了江束指尖的那株茉莉,被人捏在掌心把玩,這想法讓他煩躁,退開些距離,瞪著江束。


    江束抬眸看他:“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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