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束點點頭,抬手示意侍從領人退下,顧燦放下藥箱,皺著眉說:“還是先讓我看看吧。”


    “不用,這些都是……”江束瞥到淮琅像是不高興,話音微頓,“都是挑過的,不會有事。”


    顧燦聞言也沒說什麽,小外甥辦事一向周到,這些少年應當都是幹淨的,他壓根沒想攔。


    因為騙人騙財的小瞎子。


    實在太惹人討厭。


    不過更讓他糟心的,還是風流成性的大外甥,他提著藥箱往自己院子走,沿路都在琢磨,怎麽讓大外甥風流不起來。


    淮琅跨步迴了院子,他又不是傻,哪裏不知道江束尋這些樂師是為了什麽。


    皇兄真可憐,好不容易才進了府。


    誰曾想江瑀會轉了性,竟這般胡來。


    江束側眸看去,見他腮幫子鼓起,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這麽生氣做什麽?我又不是為自己尋的。”


    淮琅推開房門,氣得喘息都粗了幾分:“那小瞎子怎麽得罪你了?人家都跟你哥了,你還尋一堆美少年迴來。”


    江束牽著人繞過座屏,有些不解:“倒也是奇怪,他搶了你皇兄的人,你怎麽還為他說話?”


    淮琅浮著怒氣的臉,微僵了一瞬:“他連我皇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我為他說話做什麽,隻是覺得他有些可憐罷了。”


    江束伸出修長手指,勾起小案上暖著的茶壺,倒了杯熱茶,遞給淮琅:


    “可憐?你剛剛是沒看到他眼神有多兇,瞧著就不是個老實的,我哥少經世事,心思單純,可不能讓他騙了去。”


    淮琅端著茶盞,淺酌了一口,差點被他的話嗆到,他睜著圓溜溜的雙眸,詫異道:


    “眼神兇,他瞪你了?”


    江束抿了抿唇,抽了帕子給他擦嘴,略有些委屈地說:“對呀,他瞪我,可兇了。”


    “簡直豈有此理!”淮琅將茶盞重重放迴桌案,‘騰’一下站起身,“我……我去找江公子告狀。”


    皇兄怎麽能這麽過分!


    江束微微勾起了唇,旋即將人抱來坐在自己腿上,揉著他腰窩,說:“別去,我正傷心呢,哄哄我。”


    淮琅心疼地拍著他的後背,皇兄生起氣來,眼神可嚇人了,他隻這般想著,心裏就有些怕怕的,不由得將人越抱越緊。


    全然忘了自家皇兄的處境。


    江束的手順著淮琅腰窩輕輕撫著,感受著指尖下的柔軟,冰眸中漾起一抹滿足。


    一陣若有似無的酥麻躥上脊背,淮琅耳根染上緋紅,側過腦袋看他,心髒不知不覺撲通得越發歡快。


    江束微微垂下眼簾,與淮琅對視,少年如藏遺星的鳳眸純淨明亮,倒映著他的麵容,仿佛眼裏隻有他。


    他心情說不出的奇妙,俯首在他頰邊輕輕吻了一下,相觸之處,溫暖軟糯。


    淮琅見他眼波之中,浮了一層淺淺的水霧,忽然怔了片刻:“怎麽了?”


    江束避開淮琅視線,埋進他頸窩裏,纖長如玉的手托著他後背,讓人緊緊貼在自己胸膛上。


    沒什麽,隻是覺得很抱歉。


    江束沒說話,側臉蹭著淮琅鬢邊,在這分外親密的時刻,想起從前種種,他輕輕唿氣,將人壓在窗邊漸沉的餘暉裏。


    斜陽給房間鍍了層橘黃的光芒,兩人互相撫摸著,小別重逢的勁兒不激烈,他們沉浸在溫柔裏,連撕咬都含著無法用言語訴諸的情意。


    淮琅被咬得細微啜泣,短促地‘嘶’聲抽氣,他白皙的頸子微微仰著,從長睫下看到的江束,周身似是攏著層朦朧光暈。


    他壓抑不住唇間低哼聲,艱難地扯了毛毯將自己蓋住,齒間橫咬食指,在難耐裏挨著力。


    江束無聲地笑了笑,從毛毯一角鑽了進去,伏身和他吻在一起,唇畔順著淮琅頰邊遊移,他在眼尾嚐到了微鹹的淚。


    江束以為他難受。


    驀地停了,將人禁錮在懷中輕聲哄:“是不是疼了,是我不好……”


    “閉嘴~”淮琅微抬起下巴,伸手圈著他的脖頸,顫聲說:“繼續。”


    *


    蓉城近幾日天冷,雪來得遽然,剛落下時還夾著細微雨絲,這兩日破絮般的雪片子越來越大,蓬鬆柔軟,綿綿密密的鋪了厚厚一層。


    用過午膳後,江瑀吩咐侍從拿大氅,隨即取了帕子,倚著憑幾慢悠悠地擦手。


    淮瑾看江瑀興致盎然,他握緊手上玉箸,眉宇緊鎖,說:“我還沒吃飽。”


    “那你待會自己來就是,又不是認不得路。”江瑀起身趿鞋,侍從給他披上大氅。


    淮瑾靜了片刻,說:“別去了。”


    江瑀似是極為無奈,撩起衣擺坐淮瑾旁邊:“這就生氣了,算了,我等你就是。”


    他說著看了眼水鍾,眼中帶著急不可耐:“就等你半刻鍾,昨兒走時和他們約好時辰了,去晚了總歸不好。”


    江瑀這幾天都會去暖閣聽曲兒,他出手大方,聽得高興了,不時砸個幾千兩銀子。


    各種珍品樂器,錦衣華服說賞就賞,將那幾個少年當做眼珠子寵著,除了未曾收入房中做些什麽,像是與對淮瑾沒什麽區別。


    淮瑾知道他沒那心思,本也不想幹預,可昨日幾人在暖閣前分別時,若不是他攔得快,江瑀就差點摸上人家手了。


    他氣得一晚上沒睡著,思來想去,也搞不懂江瑀在做什麽,明明都知道他身份了,為何還要當著他的麵去調戲別人。


    江瑀端著茶盞撇浮沫,嘴裏還哼著曲兒,淮瑾心不在焉地吃了幾口,餘光瞥見他喝茶,一肘子懟了過去。


    茶水潑了江瑀滿衣襟都是,淮瑾‘哎呀’了聲,放下筷子給他擦拭:“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江瑀眼含哀怨地瞪了他一眼:“這身衣裳我挑了半晌呢,你怎的這麽不小心。”


    是我給你挑的!淮瑾心裏大吼。


    他才委屈呢。


    不給摸不讓親,一上午換了好幾套衣服,在他麵前晃來晃去,問哪套好看,原是為了去見旁人。


    江瑀放下茶盞,走到衣櫃旁選了半晌,最後拿著一身西子青寬袖衣衫,去了屏風後更衣。


    淮瑾看著那一件件衣衫往椸架上搭,鳳眸微微眯起,輕手輕腳地靠近,他躲在屏風側,幽幽探出兩隻賊兮兮的眼。


    江瑀身上隻剩褻衣了,伸手拿幹淨衣衫時,整個人驀地騰空而起:


    “你做什麽了?嚇死人啦!”


    淮瑾將人橫抱著,急衝衝在屋裏轉悠了一圈關窗關門,最後噔噔噔往床榻奔去:“你說做什麽?不準去聽曲,我哼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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