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被推開,淮琅語速飛快:


    “別讓任何人打擾我。”


    淮瑾腳步未停:“你哥也不能嗎?”


    淮琅沉默片刻,攏了攏身上的被子:“我累了,想休息。”


    別走。


    淮琅抬頭看著走到床前的人,眼裏流露出的情緒那樣明顯,可在短短一瞬後,又倒在床上麵朝裏:


    “我累了,想休息。”


    虛掩的門扉透出一絲光,將淮瑾的身影映在龍床裏側的紗帳上,淮琅盯著這抹黑影,得到了一些慰藉。


    淮瑾見他狀態明顯不對,眸色冷寒:“江束做什麽了?”


    淮琅悄無聲息的打了個冷顫,默了半晌後,哽咽著說:“皇兄,你將他找迴來好不好?他不要我了。”


    “荒唐!”淮瑾眉宇微皺,語氣如霜,“你是一國之君,萬民之主,天底下隻有你不要的人,誰都沒資格對你說不!”


    淮琅把腦袋蒙在被子裏,聲音悶悶的:“才不是!你就一直在跟我說不,不迴來,不登基,事情都丟給我,我什麽都不會,我能做什麽!”


    “若不是你,我也不會當皇帝,也不會有三宮六院,阿束也不會嫌棄我,都怪你!”


    淮瑾微微咬了咬牙:“你之前不是說逗著玩玩而已嗎?”


    淮琅被子一掀,聲音嘶啞的吼:


    “玩出感情啦,我就要他!”


    “你小聲些,師兄還在外麵。”


    淮瑾見他沒了剛見麵時的頹唐模樣,又變迴了那個無理取鬧的小混球,心裏略略放鬆了些。


    淮琅聽見這話,神態怯縮了一瞬,像是忽然想起什麽可怕的事,他又將被子拉到頭頂,焦慮難安的情緒始終籠罩著他。


    他隻知自己想要江束迴來。


    他不想被丟下。


    不到一會兒,他又想起江束最聽他哥哥的話,露出一雙微顫的眼,小聲說:“要不皇兄讓江公子去跟阿束說,讓他迴來好不好?”


    江公子?


    淮瑾蹙眉:“你怎麽不喊哥哥了?”


    淮琅低聲說:“阿束不喜歡我喊。”


    淮瑾凝望了一下他怯聲怯氣的卑微模樣,又是心疼又是惱怒,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混球。


    怎麽變這樣了?


    你是因為別人不喜就不會喊的人嗎?


    明明那天叫的比誰都歡。


    淮瑾直覺肯定是江束做了什麽,不然淮琅不會無緣無故變成這樣。


    他坐在床沿,抬手摸了摸弟弟的腦袋,柔聲問:“阿琅,告訴哥哥,是不是江束欺負你了?他跟你說什麽了?”


    “沒有。”淮琅快速撥開他的手,他試圖理清自己的思緒,可腦子像纏在一起的亂麻,無限糾結。


    唯一清晰明了的線。


    就是他想讓江束迴來。


    他甚至不清楚。


    自己為何會有這個想法。


    明明和他在一起是痛苦的,從身到心都痛,可這個想法,像是在他腦子裏生了根。


    猶如身上的木芙蓉,再也抹不掉了。


    依靠,浮木,認同。


    他像是被扔掉的傀儡。


    等待被人拾迴。


    冥冥中他知道這是不對的,可他太久沒休息了,大腦一片混沌,抓不住這如幽火般的理智。


    淮瑾見他將自己的頭發揉得一團亂,唿吸也漸漸急促,不由有些擔心:“是不是身體難受,我去傳太醫來?”


    “不要太醫!”淮琅將手縮迴被子裏,緊緊抓著自己衣襟,神態狂亂,


    “他沒有欺負我,皇兄怎麽還不明白,是我欺負他了,你和江公子來看我那天,我就將他捆進來了!”


    他耳邊又響起自己不斷重複過的那些話,一時間窩在被子裏泣不成聲。


    淮瑾微怔:“你……你欺負他了?”


    不是我瞧不起你。


    就你這腦子,還能欺負他?!


    既然是淮琅欺負了江束,為何江束還拿著他的金令把淮玨支走了。


    淮琅不願再被指責,下意識就為自己辯駁:“是他先捆我的。”


    淮瑾深吸了口氣:“就因為他捆你,你就把人摁了??”


    他還拿甘蕉戳我!


    這話讓淮琅怎麽說得出口,他用力咬著牙,哭著怒吼道:“對,就是這樣!他憑什麽捆我,朕是天子!”


    淮瑾按了按額角,覺得自己弟弟可能弄錯什麽了,他聲音無比溫柔:“阿琅,你確定江束沒有……”


    “沒有沒有沒有!你要我說多少遍,他不可能碰我這團濁水汙泥的!”


    淮琅隻覺頭疼欲裂,不想和他說話了,翻了個身趴在軟枕上,渾身充滿抗拒。


    淮瑾一時陷入沉默,哪有被欺負的笑得開心,欺負人的人反而一臉頹靡。


    這是什麽道理?


    今日江束在王府時明顯瞧著心情不錯,還有心思搶如意結,還暗示自己用淮玨。


    用淮玨?他為何要自己用淮玨?


    他有什麽目的?


    他嫌棄淮琅碰過其他女子,卻在事後一臉開心,又將淮玨支走,說明他心裏對淮琅也並非無意,若是果真如此。


    他定不願意淮琅再與其他女子接觸。


    那他費盡心思讓淮玨進中樞接觸政事。


    就著實是膽大妄為了。


    湯圓居然連換皇帝的想法都出來了。


    他瘋了吧!


    淮瑾看了眼哭得死去活來的弟弟,輕輕拍著被子安撫:


    “阿琅別哭,你才不是濁水汙泥,你是皇帝,自古皇帝都有三宮六院,就連朝中大臣也有侍妾偏房。”


    “你後宮嬪妃才那麽幾人,若你是濁水汙泥,那這天底下也沒人是幹淨的。”


    錦被上力道不輕不重的輕拍,讓淮琅感受到一絲安慰,他接過皇兄塞進被子裏的巾帕,說:


    “可阿束就是一塵不染的。”


    淮瑾見他鎮定了些,沒管他的執念,直接問:“阿束有沒有說,讓你別再見嬪妃?”


    淮琅擦了擦眼角的淚,用鼻音“嗯”一聲:“他說若是見到妃嬪,就要喊‘滾’。”


    他在劇痛中重複了好多遍。


    所以記得很清楚。


    而且阿束還誇他乖,他更得記清楚。


    好讓阿束下次再誇他。


    那就對了,淮瑾心底納悶,為何弟弟蠢成這樣了,連這點事都想不清楚。


    反正二人互相有意,淮琅也不願意當這個皇帝。


    幹脆兩人一起跑了算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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